唐麗麗
(安徽師范大學社會學院,安徽 蕪湖 241000)
徽商與明清江浙書院
唐麗麗
(安徽師范大學社會學院,安徽 蕪湖 241000)
明清時期,徽商憑借其同鄉(xiāng)互助、儒賈結(jié)合及結(jié)交官府等方式在兩浙鹽業(yè)經(jīng)營中獨占鰲頭。鹽商經(jīng)營于異地,為解決子弟教育往往在當?shù)嘏d辦家學和書院。由徽商主持興辦的崇文書院、紫陽書院、正學書院和錫山紫陽書院為兩浙文教事業(yè)做出了重要貢獻。
明清;兩浙;徽州鹽商;江浙書院
由于生產(chǎn)的特殊性和生活的不可或缺性,食鹽一直是中國古代政府重要的財政來源。鹽的專賣使其與其它商品大有不同,經(jīng)營和政權(quán)的關(guān)系極其密切。徽州商人憑借其同鄉(xiāng)互助、儒賈結(jié)合及結(jié)交官府在所不惜的種種特性而在鹽業(yè)經(jīng)營中獨占鰲頭,“兩淮八總商,邑人恒占其四”,同樣在兩浙行鹽區(qū),徽商更是憑借地理優(yōu)勢,一度幾乎壟斷之。
眾多的商人業(yè)鹽于異地,子弟的教育就成為一個重要問題,正如李琳琦先生在《徽商與明清徽州教育》一書中所說:“徽商在‘賈為厚利,儒為名高’的思想指導下,除致力于徽州本土的文教事業(yè),還紛紛在僑寓之地創(chuàng)辦書院,以為相從旅邸的子孫就學成名計?!奔辛吮姸帑}商子弟學習的崇文書院等即是解決這一問題的重要方式。
崇文書院、敷文書院、紫陽書院和詁經(jīng)精舍并稱清代浙江四大書院。其中崇文書院和紫陽書院即為兩浙鹽商所建。除此之外,無錫紫陽書院和杭州正學書院也是由徽商集資建成。
關(guān)于紫陽崇文書院的建立,《書院通考》中有如是記載,“嘉靖四十年,商人蔣恩等呈以商人子弟讀書有志上進比照河東運學事例收考作養(yǎng)具呈。巡鹽都院鄢批提學道議允行,運司考取送道考選入學。歷蒙前院□、張、馬舉行,萬歷二十八年前院葉備行提學道洪、牌行蘇運使考選送道取汪士會等入學節(jié),該學道李、饒、陳遵行收考,遂為定例。三十五年,前院左、方創(chuàng)建崇文、正學書院?!盵1]可見崇文書院是出于為商人子弟讀書考慮,在巡鹽御史上報獲批后方得建立。
關(guān)于崇文書院的建立人,《清鹽法志》記為葉永盛。而雍正《兩浙鹽法志》和嘉慶《兩浙鹽法志》則記因葉永盛于鹽商有再造之恩,故鹽商建生祠于西湖之上以祀之,“既去,民為生置祠樽俎于西湖之上”,葉公讓弗居,屬后來者。豫章左公易兩祠名兩書院,曰崇文,曰正學。豫章左公即左宗郢,字景賢,江西南城人,萬歷己丑進士,三十四年任兩浙巡鹽御史,于兩浙鹽商亦多有提攜之恩。無論是葉氏還是左氏,其相同之處是均為鹽業(yè)官員。
康熙四十二年,兩浙都轉(zhuǎn)運鹽使高熊徵以崇文書院離城太遠,肄業(yè)者往還為艱,故于城內(nèi)紫陽山另建書院。書院位于杭州紫陽東南山麓鳳山門內(nèi),地當紫陽山左麓,恰與徽州之紫陽山同名,故創(chuàng)辦之初名為“紫陽別墅”,又稱之為紫陽祠或朱子祠,后正式定名為紫陽書院。于是西湖之崇文書院,不復冠以“紫陽”二字。
錫山紫陽書院建造者為“學使荇洲汪公”,因“奉命督學于浙”而于其地建書院。此處汪公為浙江提督學政汪漋,休寧人,故言公為朱子鄉(xiāng)人。書院建造之費,“屋值及營造之費凡糜白金若干兩,其址本浙商購買,前后襄斯舉者皆鹺商之力”[2]。幾乎均由浙商承擔。建造時間雍正二年。謝賜履,“廣西全州舉人,雍正二年十一月以督察院左副都御史管理鹽務(wù)”?!耙奂瓤?,以余屬有巡鹺之責,爰以碑文請入”,汪漋于康熙五十三年以翰林侍讀學士提督浙江學政,雍正二年升詹事府少詹事。另雍正四年李衛(wèi)以浙江巡撫都御史兼理兩浙鹽務(wù)。故書院建成時間當在雍正二年。
崇文、紫陽、正學、錫山四書院的創(chuàng)建者名義上都是朝廷官員,而實際的建立過程中無不倚商人之力,這一點從資金來源即可知。以政權(quán)代言人鹽業(yè)官員作書院的建立人,是符合書院性質(zhì)和發(fā)展需要的。在官本位的封建社會,身份低微的商人要設(shè)立為子弟就學的書院,官府的認可和庇護無疑是最重要的因素。
書院的建立出于解決兩浙鹽業(yè)商人子弟就學的需要,雖然掌管鹽業(yè)的官員是重要的領(lǐng)導者,而資金的籌集和運作中卻多有商人身影。
嘉慶年間所修兩浙鹽法志記載多處商人或其子弟參與書院興建。如巖鎮(zhèn)人汪文演,“與邑人吳云鳳興浙江商籍,如河東兩淮例,歲收俊士如額。建崇文書院以祀朱子”[3]。程紹文,“時鹺使葉永盛創(chuàng)立商籍,紹文偕汪文演吳云鳳等建崇文書院”。汪宗縉,黟人,“眾建崇文書院,捐資獨先”。吳觀陛,歙人,“西湖崇文書院向祀朱子,商籍子弟于此肄業(yè),歲久廢弛,陛與汪鳴瑞力請于當事,重新祀典,復行舫課,人文彬彬稱盛”。胡德兆,歙西槐人,“西湖崇文書院歲久圮,兆首新之,春秋兩祀無缺,子孫以孝友稱”。汪秦鎦,歙縣諸生,“康熙間倡修崇文書院,為士論所歸,勒石院廡”[4]。在此列舉僅為倡修或助多金之例,其它在書院創(chuàng)辦過程中助之以財力而得以留名的商人更是為數(shù)甚眾。由此可見,崇文書院運作過程中,鹽業(yè)官員和徽州的鹽商們起到了極其重要的作用。
崇文書院的建立與發(fā)展還和其時另一位徽州鹽商有著極大關(guān)系。會規(guī)中有“前輩會約司會專責一人,務(wù)必終其身而后易。雖叔度先生以一人創(chuàng)始。”此處所言叔度先生即徽州商人吳憲。吳憲,字叔度,甲戌年生,天啟中自歙遷于杭。“杭為南方一大都會,故未有商籍,憲與同邑汪生文演上書當事,力請,臺臣以聞,報可。于是憲遂得試于杭,而為商籍諸生。杭之有商籍乃憲倡之也?!盵5]后復紫陽公祭中有“是年適值吳叔度先生令孫日英兄司年,秋祭亦復”。以吳憲家族為代表的鹽商對書院建立所作貢獻可謂極大。
崇文書院建成后屢有修葺,也多賴商人之力。崇禎九年,浙江巡撫喻思恂在《運學附郡黌宮碑記》中記載了書院的一次維修過程?!斑m子衿叚世坤請鼎新之,遂割冋俸為資用”,巡鹽御史楊湛然負責具體事務(wù)的操作,但在資金的籌集和運作中卻多有商人身影?!耙虮任鋵W例申請運庠附合郡黌宮內(nèi)率商協(xié)助二百余金,更先有所捐為勸聲教之傳于斯籍甚矣?!盵6]順治九年秋,“司尊崔捐俸復行”,“紹所司年汪彥升兄力任其事,充費竣工”[7]。康熙三年,書院傾圮廢祀。九年,商籍生員潘光世、葉生、方時、吳達孝等協(xié)同本年綱商修葺。提督學政金鏡記中有“今余同官都運三韓石公澤渥于商德加于士,慨然修葉公之舊。諸生潘光世、方時、葉生等偕諸鹺商力為新之。”[8]后附名單中共有“書院紳士”汪宗縉等共347人。
同樣,在書院的運作過程中,商人們更是齊心協(xié)力。崇文書院的經(jīng)費來源有確切記載的主要有學田和祠屋租金。學田置買具體情況及操作人等,會錄中未見明確記載,僅記向有二十余畝。康熙九年,祠產(chǎn)整頓登記造冊,可見具體畝數(shù)和租金數(shù)額。其中位于錢塘縣有五處,余杭縣一處,共二十四畝二分。祠屋租金為書院經(jīng)費另一來源,其管理是在商人的共同努力下得以維持的。
紫陽書院的建立也與兩浙徽州鹽商有著重要關(guān)系。高熊徵割俸購地,增筑斯院。鹽商汪鳴瑞與同業(yè)者,醵財以襄厥成。經(jīng)營之費蓋逾千金,汪氏獨立任經(jīng)常歲費,亦復千金。又有鹽商吳琦等,每年捐銀四百兩,以佐膏火。由于鹽商多來自徽州,子弟另立商籍,得一體就近考試,故其父兄對于院款皆自愿輸將,并以書院為會文即祀朱子處。紫陽書院建立中徽州鹽商功不可沒。紫陽書院發(fā)展與徽州鹽商及鹽業(yè)官員亦是密不可分。書院多有維護修葺之舉,亦可見商人之力。乾隆五十七年,汪鳴瑞之曾孫汪青,請于鹽運使阿林保,阿林保為言之巡視鹽政全德“用帑金重葺”,五十九年訖工。其中多為官員倡之,鹽商力助。
正學書院建成后,左公“暇集諸賈人子弟之俊髦者定程期,具鎎廩,群集書院中,聯(lián)之師儒,操觚講義,無間寒暑。而事屬鹺司,諸使君皆奉行德意惟謹”。崇文歲有額費,無煩于官,獨正學靳靳耳。賈有仗義者王繼志奮然起謂:“有君若此念吾輩子弟而詎不自念其子弟也?”[9]特請將己之私田充正學費。
錫山紫陽書院之建謝賜履將其解釋為為鄉(xiāng)人謀。朱子為汪漋鄉(xiāng)人,故汪公祀朱子于錫。另汪公督學于浙,徽人士之隸商籍而僑居于錫者咸來就試,拔其優(yōu)列弟子員,又懼其逐于聲利而忘詩書,皆是出于為徽商子弟謀。書院建立自是得到徽商鼎力相助,屋值及營造之費凡糜白金若干兩,其址本浙商購買,前后襄斯舉者皆鹺商之力。
崇文書院的授課形式也獨具特色,有遙課,有面會。遙課當是由講學老師布置的平時作業(yè)一類。面會為當面授課指點?!吨赜喅缥臅?guī)》中有復會文之約一節(jié),詳細記錄了崇文書院的面會情況。崇文書院早先每年均有遙課有“面會”,三年取所得的優(yōu)秀文章“梓之”。至康熙年間大多廢弛,僅“銜杯漱醪”而已。而當時書院人數(shù)眾多,“社中聲氣相聯(lián),可得朝夕聚首者不下百人”,[10]為了恢復舊日教習,更為加強社中生員之間的相互聯(lián)系,會文之議再起。然城中無廣廈以為文會所,故而更為舫會。仍是每年春秋之中擇良日,“畢羅湖之大小舟”以會文。將所收文章加以評選匯集。規(guī)定到社作文之人要交銀兩錢作為飲食之資。獨特的交流場景和獎懲措施,保證了面會的效果。崇文書院因其學生籍貫的特殊性和獨特的會文形式,又稱紫陽崇文會。其登名之錄即曰紫陽崇文會錄。
萬歷三十五年,巡鹽御史左宗郢、方大鎮(zhèn)創(chuàng)建崇文正學書院,并“親臨講學,督同杭州府學丁訓導訂期朔望會文,令官備試卷考校,每試后運司掌印官親為閱卷批評?!惫賳T亦多有提及參與書院教學,如“過跨虹橋為鹺院葉公祠,即崇文書院??な貙O昌裔月會諸生于內(nèi),無間寒暑,批校次第,汲取盡一時名士刻□成帙?!盵11]另外所聘學政官員亦于書院講學授業(yè),“遠無可考,昔紫溪蘇先生以理學文章督學兩浙,所著四書□說,為考亭功臣。后有乾所劉先生以建言廷杖直聲振□下,崇禎初亦督學兩浙,所著有閩學淵源錄。又嘗揭白鹿洞規(guī)及功過格訓迪諸生?!盵12]這些從徽商所記《紫陽崇文會錄》中即可一窺其詳。
紫陽書院自康熙四十二年創(chuàng)設(shè),至光緒二十八年廢改,其間歷祀二百,有山長30余人,另提調(diào)之監(jiān)院,以逮從學之生徒,約有數(shù)萬之眾。后可以考見者,百之一二而已。紫陽書院名人很多,山長中有編《西湖志》和《雍正浙江通志》的傅王露,有孫詒讓的父親孫衣言,有龔自珍的父親龔麗正。出生于杭州馬坡巷的龔自珍本人也在紫陽書院當過幾個月的老師。真是名士宿儒,蔚為大觀。
書院是出現(xiàn)于唐朝的地方教育組織,是私人或官府所設(shè)的聚徒講授、研究學問的場所。宋代發(fā)展,元朝興盛,明清時猶有發(fā)展。
明清時期,眾多的商人業(yè)鹽于異地,子弟的教育就成為一個重要問題。兩浙鹽商興建的書院無不是為子弟求學計。
崇文書院在跨虹橋西,巡鹽御史葉永盛視鹺之余集內(nèi)商子弟于跨虹橋西,“授以題,命各就舫中屬文。舫皆散去,少焉畫角一聲,群舫畢集,各以文進。面定甲乙,名曰舫課。去官后商士思之,就其地建書院,中奉朱子而以后寢祀永盛。凡舫課皆櫝其文于鹺使者評隲焉”[13]。崇禎九年,喻思恂在《運學附郡□宮碑記》中亦有如是記載,“先是,鹺使者葉公筑西湖講院,日有課月有程,拔俊觀風稱甚?!奔囱匀~永盛借明吏部尚書張翰的別墅為兩浙鹽商子弟就讀。另有吳觀陛,歙人,“西湖崇文書院向祀朱子,商籍子弟于此肄業(yè),歲久廢弛,陛與汪鳴瑞力請于當事,重新祀典,復行舫課”。西湖講院建立之初衷,即是葉永盛為了徽商子弟讀書入學之需而創(chuàng)。后來的鹽業(yè)官員在鹽商的要求和推動下,繼續(xù)了這一舉措,崇文書院得以建立發(fā)展。
杭州紫陽書院亦是如此。康熙四十二年,兩浙都轉(zhuǎn)運鹽使高熊徵以明朝萬歷年間所建崇文書院離城太遠,肄業(yè)者往還為艱,故于城內(nèi)紫陽山另建紫陽別墅,后更名曰紫陽書院。“而紫陽與崇文皆前任鹺使之所倡建,鹺商相與踴躍以襄厥成。蓋鹺商多來自徽郡,實古之新安,其子弟又許其別編商籍與土著者一體考試,故皆樂于順上之指而不由於勉強。 ”[14]
另正學書院和錫山紫陽書院亦無不是為徽商弟子入學計。紫陽書院之建謝賜履亦將其解釋為為鄉(xiāng)人謀。錫山紫陽書院建造者為“學使荇洲汪公”,因“奉命督學于浙”而于其地建書院。汪公為浙江提督學政汪漋,休寧人,故言公為朱子鄉(xiāng)人。汪公督學于浙,徽人士之隸商籍而僑居于錫者咸來就試,拔其優(yōu)列弟子員,又“懼其逐于聲利而忘詩書”,皆是出于為徽商子讀書就學為慮。
兩浙鹽商在江浙大力建議和推動教育組織書院的建設(shè),一方面固然是出于子弟讀書入學計,另一方面更是出于賈而好儒的內(nèi)在動因。
兩浙鹽商以徽商為主?;丈毯推渌處拖啾容^而言,最為突出的特點即是賈而好儒,這一點也體現(xiàn)在書院的建立上。朱熹以新安人自居,新安人亦以朱熹為榮耀。旅居于外的徽人為其建祠祭奠以為鄉(xiāng)誼之所寄,其中,散居于錢塘之徽人更相與崇祀于西山之麓。
徽人對朱子之尊崇,一方面表現(xiàn)為祭祀之行,一方面亦將之化為尊儒之行動?!蹲详柍缥臅洝酚行煨颀g、程光禮及汪元功所作序文各一篇,其中道出了崇文書院建立之原委。徐旭齡即言,“西湖舊有朱子祠而書院之設(shè)實自吾鄉(xiāng)人始,蓋朱子雖生于閩而原本新安”,且尊崇朱子“蓋不徒愿諸君子僅以其文相高而愿以其道相規(guī)也”,“假令吾鄉(xiāng)之中有一人焉倡之,則凡有志斯道者皆蹶然景附,安知不有英絕領(lǐng)袖者出于其間哉?”
可知,徽商賈而好儒的品質(zhì)不僅僅是對儒家思想在行為上的傳承,更有對朱子理學的繼承和發(fā)揚。
與此相應(yīng)的是,有著直接需要和內(nèi)在動因還是遠遠不夠的,兩浙鹽商之所以能夠在兩浙建立眾多書院,與其經(jīng)營的雄厚實力更是有著重要的關(guān)系。
書院之建雖屢有提及為鹽業(yè)官員之功,但其中無不存商人之力,或可言商人方為書院建立及維系之真正力量,在資金的籌集和運作過程中多有商人身影。
嘉慶年間所修兩浙鹽法志人物記載多處商人或其子弟捐資參與書院興建。巖鎮(zhèn)人汪文演,“建崇文書院以祀朱子”[15]。程紹文,歙西塘人,“時鹺使葉永盛創(chuàng)立商籍,紹文偕汪文演吳云鳳等建崇文書院”。汪宗縉,黟人,“少嗜學,隨父徙杭,父歿縉盡出己資與弟,時值歲歉,施粟潮鳴寺,全活甚眾,浙撫范承謨修筑官塘,創(chuàng)助多金,眾建崇文書院,捐資獨先”。吳觀陛,歙人,“西湖崇文書院……,歲久廢弛,陛與汪鳴瑞力請于當事,重新祀典”。胡德兆,歙西槐人,“西湖崇文書院歲久圮,兆首新之”[16]。在此列舉僅為倡修或助多金之例,其它在書院創(chuàng)辦過程中助之以財力而得以留名的商人更是為數(shù)甚眾。由此可見,崇文書院建立過程中,徽州鹽商起到了極其重要的作用。
崇文書院建成后屢有修葺,其中也多有商人之力。崇禎九年,書院經(jīng)歷一次維修過程,巡鹽御史楊湛然負責具體的操作,但在資金的籌集中卻多有商人身影。“因比武學例申請運庠附合郡黌宮內(nèi)率商協(xié)助二百余金,更先有所捐為勸聲教之傳于斯籍甚矣。”[17]順治九年秋,“司尊崔捐俸復行”,“紹所司年汪彥升兄力任其事,充費竣工”[18]。
康熙三年,崇文書院傾圮廢祀。九年,商籍生員潘光世、葉生、方時、吳達孝等協(xié)同本年綱商修葺。提督學政金鏡在中記有“今余同官都運三韓石公澤渥于商德加于士,慨然修葉公之舊。諸生潘光世、方時、葉生等偕諸鹺商力為新之?!盵19]鹽商之力可謂維護崇文書院之最重要力量。
紫陽書院建造中商人之貢獻亦是極大。運使高熊徵割俸購地,增筑斯院。鹽商汪鳴瑞與同業(yè)者,醵財以襄厥成。經(jīng)營之費蓋逾千金,汪氏獨立任經(jīng)常歲費,亦復千金。而當初為首請立杭州考試商籍及建孤山崇文書院者,即汪鳴瑞之曾祖汪文演。又有鹽商吳琦等,每年捐銀四百兩,以佐膏火。亦是由于鹽商多來自徽州,子弟另立商籍,得一體就近考試,故其父兄對于院款,皆自愿輸將。另以正學書院為例。因崇文書院歲有額費,無煩于官,獨正學則靳靳耳,故賈人王繼志奮然起謂:“有君若此念吾輩子弟而詎不自念其子弟也?”[20]特請將自己之私田充正學費。此處王繼志自言吾輩子弟,亦是徽商。
錫山紫陽書院亦是如此。建造者為休寧人“學使荇洲汪公”,因“奉命督學于浙”而于其地建書院。書院的實際建造者當是徽商?!拔葜导盃I造之費凡糜白金若干兩,其址本浙商購買,前后襄斯舉者皆鹺商之力”[21]。建造之費,幾乎均由浙商承擔。
徽商業(yè)鹽的財富無疑是此類書院建造的物質(zhì)基礎(chǔ)。
徽商捐資助學,對商人子弟及兩浙地區(qū)社會生活具有重要意義。
崇文書院的授課形式別具特色,葉永盛創(chuàng)舫課這一獨特形式,“崇文舫課”亦成為西湖一景。書院早先每年均有遙課有“面會”,三年取所得的優(yōu)秀文章“梓之”。至康熙年間大多廢弛,僅“銜杯漱醪”而已。而當時書院人數(shù)眾多,“社中聲氣相聯(lián),可得朝夕聚首者不下百人”[22],為了恢復舊日教習,更為加強社中生員之間的相互聯(lián)系,會文之議再起。然城中無廣廈以為文會所,故而更為舫會。仍是每年春秋之中擇良日,“畢羅湖之大小舟”以會文。將所收文章加以評選匯集。規(guī)定到社作文之人各交銀兩錢作為飲食之資。獨特的交流場景和獎懲措施,保證了面會的效果。
崇文書院的授課及考課對徽商子弟甚至杭州地區(qū)子弟讀書應(yīng)考發(fā)揮了重要作用。書院為徽商子弟進入仕途架起了橋梁,從這里走出大量徽商子弟?!蹲详柍缥臅洝酚涊d明末清初徽州商籍生員1707人,籍貫包括徽屬6縣,以歙縣、休寧為主。其中記紫陽崇文會歷科會試中式黃金色等29人,歷科鄉(xiāng)試中式劉維藩等65人,歷歲廷試中式朱萬祚等22人,貢生查學詩等94人,歷科會試武闈中式黃賡等12人,歷科鄉(xiāng)試武闈中式鄭翔等50人。會錄記載時間跨度約為明朝萬歷三十五年至康熙三十年左右。許承堯于書首作如是介紹:“此明末清初吾徽在浙省諸人會文題名錄,所謂商籍也,中如吳雯清、徐旭齡、汪溥勲、吳山濤、趙吉士俱頗知名?!盵23]崇文書院的對于他們的科考當有極大作用。
除此之外,康熙三十年以后亦有更多徽商子弟通過商籍獲取科考之成就。以大阜潘氏、著存堂鮑氏等為代表的徽州家族的興盛,以汪道昆、許國、潘世恩等為首的徽州政治家的發(fā)展,無不與商籍及徽商業(yè)鹽財富有著重要關(guān)系。
杭州的書院自唐代始,至清代極盛,前后總共約三十余所,其中以敷文書院、崇文書院、紫陽書院、詁經(jīng)精舍四大書院最為著名。而其中崇文書院和紫陽書院皆為徽商建造并維系其發(fā)展。
崇文書院創(chuàng)立伊始,“崇文舫課”即成西湖一景。清康熙四十四年,康熙南巡,題榜“崇文”,遂更名為“崇文書院”。雍正十一年,鹽驛道桐城張若震督浙鹺政時修葺一新。張若震“因環(huán)顧祠宇多為風雨剝蝕,且講堂誦舍缺焉,未周無皋比之座學徙末由矜式慨然思所以振興而鼓舞之。爰命鹺商閱其廢缺,酌所修舉,凡木石之需甓堊之費計鏹如干。延師之脡脯,集課之膳修,優(yōu)獎之楮穎,閱年計鏹如干兩分鹺各為捐資,余俱按引輸費歲以為常。鹺業(yè)諸君罔不踴躍從事,一時祠宇堂舍煥然稱巨,麗觀公乃慎擇經(jīng)師,延進士施君學川為設(shè)絳帳,由是?杖負笈之徒蒸然云集,會而課者月至三四百人,校其文而甲乙之公加以品題,優(yōu)其獎賞多士莫不舉手加額曰:‘而今乃知文之崇也!’”[24]崇文書院之盛況不僅影響了學風,對兩浙書院之發(fā)展無疑也起到了積極促進作用。
書院之建,出于為商人計,為朝廷計,然客觀上書院建立于提高鹽商子弟學術(shù)水平和江南學子學術(shù)風氣大有裨益。紫陽書院自康熙四十二年創(chuàng)設(shè),至光緒二十八年廢改,其間歷祀二百年,有山長30余人,另提調(diào)之監(jiān)院,以逮從學之生徒,總無慮數(shù)萬輩。顧今可考見者,百之一二而已。又因書院在城內(nèi),較其他書院而言更能吸引學生。據(jù)記載,書院最多的時候有生徒328位,白天書聲瑯瑯聞于鬧市,夜晚百姓亦能見山林間燈火熒然。如此氣象對杭州向?qū)W之風當有所裨益。
書院上承兩宋之思,下啟近代學校,其傳承而下的重知尚文精神對杭州乃至江南文化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紫陽書院名人很多,山長中有編《西湖志》和《雍正浙江通志》的傅王露,有清代著名校勘學家盧文弨,有龔自珍的父親龔麗正。龔自珍也在紫陽書院當過幾個月的老師。曾在紫陽書院執(zhí)教的還有清代著名數(shù)學家項名達,在幾何、三角函數(shù)領(lǐng)域功力尤深,光緒時翰林院編修夏同善,清代著名經(jīng)學家、文字學家孫詒讓之父孫衣言。名士宿儒,人才輩出,大師們以書院為傳播學術(shù)基地,培養(yǎng)了大量優(yōu)秀人才。崇文紫陽等書院培養(yǎng)了大量優(yōu)秀學子,如清朝詩人吳雯清,書畫家吳山濤,歷任刑部主事、禮部郎中、云南道御史、太常寺少卿的徐旭齡。著有《寄園寄所寄》和《徽州府志》的趙吉士不僅是卓有政聲的清朝官員,還是清朝書法家。汪康年,中國近代資產(chǎn)階級改良派報刊出版家、政論家,辦《時務(wù)報》,后改辦《昌言報》。又先后辦《中外日報》、《京報》等。夏曾佑,近代詩人﹑歷史學家、學者。他對今文經(jīng)學、佛學、乾嘉考據(jù)學有精深的研究,詩文也有相當素養(yǎng)。清光緒年間創(chuàng)辦《國聞報》,后致力于中國古代歷史的研究,其《中國古代史》是近代中國嘗試用進化論研究中國歷史的第一部著作。對江浙學術(shù)文化的發(fā)展起到了重要作用。
[1]紫陽崇文會錄·首卷·書院通考[Z].清康熙刻本,安徽省博物館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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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中國地方志集成·安徽府縣志輯·51·民國歙縣志·卷九[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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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清)延豐.欽定重修兩浙鹽法志·卷二十九·藝文三·運學附郡黌宮碑記[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5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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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紫陽崇文書院·首卷·重修紫陽崇文書院碑記[Z].清康熙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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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紫陽崇文會錄·首卷·重訂崇文會規(guī)[Z].清康熙刻本.
[11]紫陽崇文會錄·首卷·書院通考[Z].清康熙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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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清)延豐.欽定重修兩浙鹽法志·卷三十·錫山紫陽書院碑記[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710.
[22]紫陽崇文會錄·首卷·重訂崇文會規(guī)[Z].清康熙刻本.
[23]紫陽崇文會錄·首卷[Z].清康熙刻本.
[24](清)稽曾筠.浙江通志·卷二十五[G].文淵閣四庫全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ON HUIZHOU MERCHANTS AND CLASSICAL LEARNING ACADEMIES OF JIANGSU AND ZHEJIANG IN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TANG Li-li
(School of Sociology,Anhui Normal University,Wuhu Anhui 241000)
During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Huizhou merchants led the salt business in Zhejiang through such ways as the cooperation with fellow countrymen,the combination of Confucianism and commercialism and the association with officials.The salt merchants managed their business in other places,and in order to solve the education of children,they often set up family schools and academies in the locals.Chongwen Academy,Ziyang Academy,Zhengxue Academy and Xishan Ziyang Academy,which were all established by Huizhou merchants,had made a great contribution to the education of Zhejiang
Ming and Qing dynasties;Zhejiang;Huizhou salt merchants;academies in Zhejiang
K248;K249
A
1672-2868(2014)05-0084-06
責任編輯:陳 鳳
2014-06-15
唐麗麗(1977-),女,安徽巢湖人。安徽師范大學社會學院,巢湖學院歷史旅游文化系,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國古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