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富豪留下的精神財富

◎湯 偉

湯偉，旅美學者，現(xiàn)居美國紐約。責任編校：曉 蘇

中國富豪們，能否留下點精神財富？每次我在享受美國富豪留給后人的精神財富之時，都會從心底發(fā)出以上呼吁。

世界園藝名勝杜邦花園

勞工節(jié)長周末全家去了位于賓州的長木花園（longw ood Gardens）。徜徉在這塊被稱為著名的世界園藝名勝之地，感嘆的不僅僅是里面的美景：草原林園、湖水森林、蓮池牡丹、玫瑰花園、噴泉瀑布、步道小丘，以及大型的溫室、百態(tài)千姿的珍貴植物，還有美國富人對人類文化藝術的奉獻精神。

杜邦家族有喜愛園藝的傳統(tǒng)。最早這片土地樹木茂盛，湖泊縱橫，是印第安人生活棲息之地，印第安人世代在這里打漁伐木為生。經過很多年后，這里逐漸被改造成為一片園林。1906年，時年36歲的杜邦財團的第三代掌門并兼通用汽車公司董事長的皮耶·杜邦（Pierre Du Pont），為了保存早先這片園林中的一些珍貴樹木不致遭受砍伐，而毅然買下了整個花園，從此長木花園便又稱杜邦花園。以后他開始親手設計開發(fā)這座私家園林。皮耶·杜邦年輕時酷愛旅游，且對植物、花卉和噴泉情有獨鐘。杜邦夫婦在考察過歐洲和世界的很多著名皇家林苑花圃后，擬將旅途中所看到的世界著名園林的特色融入到他們的長木花園中?；氐郊液?，杜邦在自行設計投入巨資大興土木擴建花園的同時，并開始搜羅珍奇異物放入園中。他用了三十年的功夫，終于把長木花園建成了一個世界級的博物園。

長木花園占地1077英畝（4.2平方公里），有二十多個室外花園，二十多個溫室花圃，種植各類花木11，000多種，幾乎占了地球上所有植物種類的五分之一。其中有茂密的森林、開闊的草地、寧靜的湖泊、清澈的池塘、小橋流水、假山瀑布、古堡幽徑。置身森林小路中，可以仰望參天的巨木高入云端。茂密的樹林間建有兩座樹屋，那是給孩子們的禮物。孩子們可以在樹屋中和鳥對話，與風聲共鳴?；▓@里有露天劇場、音樂廳、舞廳、風琴房、美術館、展覽館、兒童樂園等。園中重要景點有三十多處，最吸引人的當數(shù)東端的意大利噴泉花園和大型室內植物園前的中央噴泉花園。當數(shù)以百計的水管組成的噴泉群噴射著幾萬加侖的水柱到高達130多尺的空中時，你可以看到空中多條白綢奔騰的場景。入夜后，這里又會是五彩燈光照耀，如同夢幻仙境。這兩處噴泉花園是杜邦十年心血的結晶。

中央噴泉南面是玫瑰園、牡丹園、月季園、丁香園、紫藤園，姹紫嫣紅，五彩繽紛。相鄰的樹雕園里，園丁們把松柏冬青等樹木修剪雕刻成圓錐園盤和鳥獸動物等各種形狀，令人稱絕。再往南是一個高50英尺的人工瀑布和一座古堡式的鐘樓，里面60口巨大的銅鐘每半小時就會發(fā)出悅耳的轟鳴。

占地四英畝、有二十多間溫室組成的大型室內植物園，是杜邦花了十年時間建成的。這里常年生長著熱帶、亞熱帶、地中海氣候、沙漠氣候等各種生態(tài)下的植物。翠綠的香蕉、棕色的椰子、高雅的水蓮、粗獷的仙人掌，來自五大洲的異域花草林林總總，僅中國的蘭花就有數(shù)十種之多，還有很多精致玲瓏的蘇州盆景，美不勝收，令人目不暇接。長木花園將自然和藝術巧妙地結合在了這座一千英畝的園林中。

從1909年起，杜邦就經常在花園舉辦盛大宴會。當年這里社會名流云集，美酒花木、歌劇噴泉，成為美國上流社交圈一大勝景。杜邦熱愛花草，也愛戲劇音樂，在長木劇院里，每年都安排數(shù)百場演出，園內噴泉劇場可容納觀眾五千多人。每年圣誕期間音樂悠揚，50萬盞彩燈閃爍，焰火噴泉交相輝映，蔚為壯觀。杜邦和夫人也常住在園中的別墅里。杜邦別墅的兩層樓房，也只是在兩座很老的農場房子基礎上改建的，外面墻壁上爬滿了青藤，里面擺設簡樸，看去遠遠不及中國富翁住宅的奢華。

杜邦一生事業(yè)成功，家庭幸福，他與妻子感情至深，遺憾的是妻子不育。妻子早他十年去世，此后杜邦從未再娶。1954年，杜邦去世。由于沒有后代繼承這筆遺產，花園被捐贈給杜邦基金會，成為非贏利私人機構，對外開放供人們觀賞，不需政府分文資助。

長木花園之所以為美國人喜愛，并不僅僅是她的園林歷史，是在于其對園林藝術孜孜不斷的追求，還有她無私奉獻給美國民眾的精神。今天的長木花園，正按照杜邦先生的意愿，常年對公眾開放，每年吸引了近百萬的游客來此參觀游覽，為自然愛好者和園林設計者提供了休憩和學習研究的場所。長木花園也成為美國園藝教育的最佳場所。現(xiàn)今，長木花園有員工400多人，其中有60多人是專職園藝師，自愿者多達600多人，每年除了來實習的大學生，還有不少來自世界各國的訪問學者數(shù)千人來這里進修園藝和園林管理，并把這里的園藝技術帶到了世界各地。

館藏豐富的摩根圖書博物館

此前我還經常去位于紐約曼哈頓中城的摩根圖書博物館，看到里面珍貴的收藏物時，也總是不勝感慨。

在喧鬧的麥迪遜大道上，摩根圖書博物館靜靜地坐落在街邊。這里兩座保存完好的十九世紀建筑，被一個剛剛完成不久的現(xiàn)代化玻璃庭院連接起來。雖然從內部已經無法看清它當年的全貌，但在摩根圖書博物館建設者和修復者的名單上，人們可以赫然看見約翰·皮爾蓬·摩根銀行和摩根·史坦利——當年摩根財團的創(chuàng)始人的名字。

約翰·皮爾蓬·摩根 （John Pierpont Morgan） 1837年4月17日出生在康涅狄格州哈特福德城的一個富有的商人家庭，他是銀行家，亦作為一位藝術收藏家為美國人所熟悉。

摩根圖書博物館以豐富的素描藏品著稱。它所收藏的創(chuàng)作草稿、速寫及完整的素描作品接近一萬件，范圍涵蓋了從十四世紀至二十世紀的包括素描和版畫在內的大量原作，其中不乏大師或名家之作。最著名且引以為傲的一批藏品，就是倫勃朗（Rem brandt） 的素描和銅版畫了。摩根所藏的倫勃朗銅版畫，無論數(shù)量和質量都是全美首屈一指的。2012年曾經在這里舉辦的倫勃朗作品展轟動一時。

摩根收藏的史上名作家、藝術家、科學家、歷史家和政治家的書信、草稿和日記，在美國除了國會圖書館之外，幾乎無人與之匹敵。僅在圖書博物館二樓擺放著音樂家原稿包括《貝多芬G大調第七號小提琴奏鳴曲》、莫扎特的兩封早期的幸存信件，就十分珍貴。還有巴赫、勃拉姆斯、莫扎特、舒伯特和斯特拉文斯基等世界著名音樂家手稿，如此之多令人吃驚。在二樓另一側收藏的斯威夫特、愛倫·坡、海明威等作家的手稿或信箋，也十分難得。

陽光穿過中庭的玻璃屋頂，照射在嶄新的木地板上。在圖書博物館東側的兩個房間里，陳列著亞述人和巴比倫人的圓筒型封印，其中最古的已經有四千多年歷史；摩根收藏了橫跨十個世紀的1300件包括中世紀及文藝復興時期的手稿。而在數(shù)量上號稱美洲之冠的最為奪目的就數(shù)九世紀的《圣經》手抄本了。這里還有雕版印刷的宗教讀物，裝飾著華麗的金銀和寶石的手繪彩圖，以及活字印刷發(fā)明之后的歐洲大陸的善本名著。在所有收藏品的中央是一本又一本精細雕刻的福音書封面，在那個時代，它們就是人類一切知識的總和。

早在一百年前，《紐約時報》的記者就撰文感嘆道：摩根圖書博物館“是整個美國最豪華的地方”。這句話在今天仍然沒有過時。不過，這種豪華并不體現(xiàn)在奢侈上──除了厚厚的紅地毯和天鵝絨墻圍，這里并沒有任何純粹的奢侈品。一切都是藝術品：從英國運來的十七世紀的木雕天花板；從西班牙的教堂運來的彩繪玻璃；從法國、意大利和荷蘭購買的價值連城的宗教繪畫或肖像畫；有數(shù)百年歷史的大理石天使燭臺；當然還有摩根的一切收藏品中的最珍貴者──古騰堡先生第一次印刷的活字圣經，這是現(xiàn)在僅存的四本中的一本。圖書館內堆積到第三層的各種文本的印刷圖書，其中既有狄更斯或康德這樣的近代作者的著述，也有16世紀出版的宗教書籍和貴族傳記。這還僅僅是摩根生前的豐富收藏的一小部分。

在世界著名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可以看到以J·P·摩根的名字命名的陳列大廳，幾乎在大都會的每一個角落都可以發(fā)現(xiàn)J·P·摩根的影子。只有在摩根圖書博物館親眼目睹他生前熱愛的藝術品的時候，人們才能真正了解J·P·摩根曾經是個極其普通的凡人，是一位懷有深深信念和價值觀的人，是一位熱愛自己的事業(yè)也熱愛藝術的人。在他看來，金融事業(yè)不過是一項工作、一種行業(yè)，成就是暫時的，唯有藝術是永恒的，千年前的優(yōu)美繪畫和雕塑，將一直默默接受我們和我們的子孫后代的欣賞，直到永遠。

在離開摩根的書房之前，人們會駐足觀看壁爐上方懸掛著的一幅巨幅油畫，那是J·P·摩根60歲時候的肖像。在相鄰的墻上，懸掛著他的兒子小J·P·摩根的肖像，也是六十歲左右的年齡，雖然裝束不同，眼神表情同樣是目光炯炯、剛毅堅定。這兩幅肖像畫本身就是優(yōu)秀的藝術品，摩根父子好像就活在畫框之內，永不厭倦地品味著自己生前積攢下的偉大藝術陳列。如果沒有這個圖書博物館，他們將不會生活在任何人的記憶中，最后他們自己也很容易被人遺忘。今天，他們生活在全世界一切藝術愛好者的記憶中，生活在一切熱愛油畫、雕塑、手稿、抄本和印刷圖書的參觀者的記憶中，只要這些藝術形式在人類文化中存在，摩根就永遠不會死亡。

洛克菲勒家族與現(xiàn)代藝術博物館

洛克菲勒家族六代人收藏了全世界十幾萬件藝術品，建立了當今世界最重要的現(xiàn)當代藝術博物館之一——紐約現(xiàn)代藝術博物館，讓后人盡情享受著巨大的精神財富。

紐約現(xiàn)代藝術博物館The Museum of Modern A rt（簡稱MOMA）。坐落在紐約市曼哈頓城中，位于曼哈頓第53街（在第五和第六大道之間），是當今世界最重要的現(xiàn)當代美術博物館之一，她與英國倫敦泰特美術館、法國蓬皮杜國家文化和藝術中心等齊名。博物館最初以展示繪畫作品為主，后來展品范圍漸漸擴大，包括雕塑、版畫、素描、插圖書籍、攝影、印刷品、商業(yè)設計、影視、建筑設計、家具及裝置藝術等項目。其藝術品數(shù)量已達15萬件之多，主要為十九世紀末至今的藝術作品。

建立之初的現(xiàn)代藝術博物館，在曼哈頓中城第五大道一棟商業(yè)建筑中租用400多平方米的地方，6間小展室，幾名工作人員。初始規(guī)模不大但是吸引了不少觀眾。3年后，搬到西53街一棟5層小樓，房主是小洛克菲勒，博物館或者說他的夫人牽頭向他租賃。1936年，博物館從小洛克菲勒手中買下小樓的產權，又購置了小樓旁邊的3塊基地，委托古德溫和斯東設計全新的館舍，并在1939年5月向公眾開放。這是現(xiàn)代藝術博物館第一代建筑，至今它還在扮演正立面的主角，首層是入口大廳。白色大理石和金屬玻璃構成的立面，看不出樓層劃分，而是像城市中的普通商店一樣從便道上推門就進去。很像中國的一家超市。遠不能與那些著名的像中國美術館、歷史博物館和上海博物館比，后者具有宮殿建筑的派頭，讓人敬而遠之。

紐約現(xiàn)代藝術博物館其中最著名的作品包括：

梵高：《星月夜》

畢加索：《亞威農的少女》《鏡子中的女人》 《妓女》

達利：《記憶的永恒》

莫奈：《睡蓮》

馬諦斯：《舞》

蒙德里安：《百老匯爵士樂》

塞尚：《沐浴者》

卡蘿：《斷發(fā)的自畫像》

在這里展出的還有世界最昂貴的畫、已故挪威著名畫家蒙克（Edvard Munch） 的經典作品《吶喊》（The Scream）——其惟一一幅由私人珍藏的版本，在紐約蘇士比以高達11992.25萬美元成交，成為公開拍賣的最昂貴藝術品。

該館亦有不少美國現(xiàn)代藝術家的經典作品，如杰克森·波洛克、格魯吉亞·歐姬芙、辛迪·雪曼、愛德華?霍普、安迪·沃霍、尚·米榭·巴斯奇亞、岑克·克羅斯、雷夫·巴格許與賈斯培·瓊斯?，F(xiàn)代藝術博物館同時也是將攝影藝術納入館藏的重要機構，在第一任攝影部主任愛德華·史泰欽的主持下，收入了不少新聞攝影與藝術攝影的杰作，并由約翰·札考斯基擴大規(guī)模，將電影、電影劇照等也納入收藏，使得此館成為美國電影與影片收藏的重鎮(zhèn)。該館也針對設計作品開始典藏，包括有野口勇的設計產品、喬治·納爾遜、保羅·拉茲羅、埃姆斯夫婦等設計的椅子、燈具。收藏品范圍相當廣，小從第一個能自動調整角度的滾珠軸承，大至一臺貝爾47D1型的直升機。

2000年元月又建立了紐約現(xiàn)代藝術博物館PS1分館，這是美國最大的當代藝術機構之一。2004年11月20日，由日本建筑師谷口吉生設計的位于曼哈頓中城五大道的新館開幕，使它成為紐約市中最昂貴的博物館之一。經企業(yè)贊助后，這座現(xiàn)當代藝術館每周五下午四點后，免費開放參觀——這是紐約的傳統(tǒng)，很多博物館每周有一個時段專門為普通市民免費開放，以體現(xiàn)藝術面前人人平等的理念。目前該館一年的訪客數(shù)約為250萬人次。

“在巨富中死去是一種恥辱。”這是美國早期大慈善家卡耐基的名言。他們知道財富的獲得除了他們的智慧外，也有社會的勞動，因此應該無條件回饋社會。美國的億萬富翁們都經歷了上半生聚財，下半生散財?shù)娜松A段。正因為此，“前人栽樹后人乘涼”讓包括外來移民的我們，也能夠盡情享受人類留下的寶貴精神財富。

中國的富人中不乏樂善好施者，但整體還處在滿足個人消費的階段，還遠沒有做到整體回歸社會、為人類留下精神財富的時候。我的一位朋友告訴我一位山西的10億富翁最大的愛好就是買車，他目前已經擁有世界上的各種好車108輛。對比之下，我只能說：中國富豪們，人生苦短、財富易失。如不能像美國富豪那樣抓緊為人類留下點精神財富，只是滿足個人消費，那么無論多富都很快會被后人忘掉，沒有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