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嘯天
終于在沉默中翻開硬皮書,第一頁寫著:百年孤獨,接著是西班牙語書名,第三頁寫著:[哥]加西亞。
我曾無數(shù)次閱讀這本神作,書上圈圈點點,每頁都有密密麻麻的筆記,那是我在數(shù)次閱讀后留下的感想與評論。
我曾以一個白天的時間讀完它,連續(xù)八個小時的集中精力令我神經(jīng)衰弱、頭暈?zāi)X脹。然而晚上入眠前又總覺得缺了什么,于是披上棉襖花一個晚上的時間把它又看了一遍。
在夜深人靜之時,我眼前曾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幻象——
我看見身材魁梧、肌肉隆起的何塞·阿爾卡蒂奧站在我房間的門口,像一頭野獸般想擠進(jìn)來,卻卡在門框外;
奧雷里亞諾坐在我家書桌前,在遲暮之年擺弄著那一條條精致的小金魚;
而蕾梅黛絲則像我情竇初開時暗戀的女生,久久地借居在我的心頭。
我感到他們就在我身邊,也恨他們沒能向我傾訴他們家族傳奇般的經(jīng)歷。在我眼里他們似乎只是一個遙遠(yuǎn)世界中的朋友,我們隔著那薄薄的紙張對話,他們在我眼前浮現(xiàn)卻摸不到嗅不著。
直到有一天,我仔細(xì)端詳外婆操勞的背影,佝僂的身形,于是聯(lián)想到書中的烏爾蘇拉——是??!怎會如此相像!外婆雖年老卻依然持家,家中有事她都一直搶著做,但卻總做不好,惹來家人的不滿;而父親那高大的身軀、對工作認(rèn)真的態(tài)度,又像極了何塞·阿爾卡蒂奧;母親則如阿瑪蘭妲,深愛家人,卻又很少言語。馬孔多連下四年的暴雨則正似小學(xué)時外公去世的噩耗,使我家陰郁無比、氣氛壓抑,好在最終家人轉(zhuǎn)而關(guān)注升入初中的我。
于是我開始覺得他們與從前不一樣了,他們不僅活在字里行間,也活在我的身邊,我親人的身上。我愛他們,正如我愛我的親人們般。這本書似乎像小說中描述的折磨費爾南達(dá)的幽靈般,活了過來,緩緩地告訴我——小說就是生活,生活是最精彩的小說。
于是,我的生活,我的書都不一樣了。因為我知道現(xiàn)在我便在寫一本小說——精彩程度視我自己而定,我也可以是加西亞,也可以是劉墉,也可以是海明威,只要我想。我可以書寫自己的小說,自己的生活。而且,在這不一樣的書和生活中,我可以活得很瀟灑很多彩。
當(dāng)然,與之前比起來,很不一樣。
“為什么你瘋子般將《百年孤獨》讀了四十多遍?”有人不解地問我,那夸張的眼神似是在打量一個瘋子。
“簡單至極,”我說,“因為我愛這生活,愛我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