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建筑師中村拓志：工地上的樹一棵都不砍

◎成琳

日本建筑師中村拓志：工地上的樹一棵都不砍

◎成琳

在東京最貴地段修建出租公寓，建筑師中村拓志卻一再拖延工期，理由不是錢的問題，而是為避讓工地里的大樹一再修改設計，同時讓這些樹變成每一位住戶時刻欣賞的“戀人”。這位日本建筑界新星說，我設計圖里的樹，可不是一個個圈圈。這棟都市住宅的名字叫“林舞鳥鳴”，最后樓如其名。

中村拓志其他的建筑項目效果圖。樹木是項目中必不可少的元素。

不妥協(xié)的建筑師

中村“林舞鳥鳴”設計稿中，樹木不是簡單的圓圈符號，而是連樹枝都有確切的計算定位。

“林舞鳥鳴”內部。滿眼綠色映入客廳，與自然同處。

許多建筑師都會說：設計要依循自然的法則。這聽起來很正確，但實際修建時，該砍的樹一點也沒少砍，該鏟平的坡一點也不手軟，這樣做的原因大多是商業(yè)理由——不能拖延工期、不肯損失樓板面積。但這塊位于東京惠比壽最貴地皮的高級出租公寓，建筑師中村拓志卻理直氣壯地一再拖延工期，由于他的設計遭遇工地上的大樹，不得不一再修改，開工后有時也不能用重型機械，許多建材只能用手搬運。面對大自然，這棟小心配合著地形和植被設計修建的都市住宅，完成后讓住戶無比驚艷。

隨意妥協(xié)就不能叫做理想。中村拓志在《戀愛中的建筑》一書中這么寫道：

工程進度落后，一直拖在那里。我知道原因，可是也不能怎么樣。我們的工地現(xiàn)場實在是太復雜，這是為什么進度落后的最大原因。

這個工地一定讓師傅很頭痛吧。我記得從一開始就不停有人抱怨：“這什么工地?。∵@樣怎么架鷹架？”“這樣怎么作業(yè)呢？一定得砍掉樹！”“這么重的工具，你要我們全都用手搬嗎？”

不曉得為什么，樹好像很開心地搖晃著葉子。

我設計圖稿上邊的樹，不是一個個圓圈符號。

不知道為什么，每次讀這段文字就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對的，就是這種感覺，把樹當成神一樣的崇敬，不能侵犯、不能砍掉。繞著大樹做設計的這個案例，讓我對中村拓志印象深刻。

中村拓志，1974年出生于東京，在東京明治大學接受建筑專業(yè)教育，后來進入隈研吾的事務所。2002年，年僅28歲時他成立了自己的NAP建筑事務所。有西方人提倡“Design with Nature”（順應自然），似乎是好聲好氣地勸說著人類需要尊敬自然。其實中國人更睿智些，把自然元素都命名為神，土地有土地公，樹有樹神，河有河神，雨有雨神，人類侵犯神，必定有災禍。

樹讓房子風情萬種

中村拓志說：我拼命地去配合樹。對樹的這一份“心意”，為房子帶來了獨特的氛圍。

關于這棟房子的情況，旅居日本的建筑人文殊（音）這樣寫道——

“林舞鳥鳴”外部。建筑在高達15米以上的樹木枝干中尋找存在的空間，外形就像一個個凸起的鳥巢。

“林舞鳥鳴”內部

這個基地位于東京市最貴的地段惠比壽地區(qū)。業(yè)主找中村去設計一棟高級出租公寓。沒想到勘探時，發(fā)現(xiàn)后面斜坡長了好多15米以上的大樹，這些樹該怎么處理？中村不想砍掉，因為樹花了好多時間才長成這么大。

業(yè)主同意，要是樹木的綠意能為出租公寓帶來附加值，那么，為了保留這些樹而失去的住房面積，應該可以從房租里回收。

于是中村請人來搞清楚，在我們看不見的地底下，樹到底盤根錯節(jié)成什么樣子。還用激光測出了樹枝的位置，把它們畫在3D圖上。

為了避開樹根，地基只好往后退了。可是樓地板面積總是要盡量爭取，所以中村讓房子長在樹枝跟樹枝間的空隙上，于是形成了如圖中的這副外觀。

他還把一旦刮臺風時樹枝搖晃的幅度給計算了進去，這樣房子跟樹枝都很安全。

這次的設計，好像樹才是主角，可是中村從一開始就覺得，這房子將會有不一樣的表情。果然，每一戶都有了突出林間、小小又充滿詩意的房間。每家每戶都把臉伸向樹林探看。

為了不尷尬地直視對面的鄰房，中村將窗戶往上或往下開，反而得到了迥異于日常的視野，看見了不一樣的天地。春天時，這些樹會開出小花，一年四季，都聽得到風吹拂過林梢、小鳥在枝頭啼叫，不像是身在市中心。

小鳥在這棟樓宇里也有它們的房子（注：建筑朝南的一面設計成9個“巢”形突起，如積木般凹凸不平，“巢”的外部搭建了一些真正的鳥舍，吸引鳥兒到此居住，人鳥共存）。謝謝它們?yōu)榉孔釉鎏砹艘叭ぁ＿@個案子被中村命名為“跳舞的樹、歌唱的鳥”（Dancing trees,Singingbirds）。

我們建筑人總是很暴力地把基地整理得干干凈凈，很暴力地為每一戶安排一樣的格局。公共空間里，誰也不交流。可是這棟房子里，每戶都不一樣。有泳池的，可以邀請隔壁來玩水。有大露臺的，可以一起野餐。有書房的，或許會把林蔭日光斜射進來時慵懶讀書的時光，分享給其他住戶。彼此提供、互相交流，共擁一片森林。

這是高價出租的公寓，但是一定要用昂貴材料，才能展現(xiàn)出奢華的萬種風情嗎？為了不傷害這些樹，施工時大家都很辛苦，因為不能把挖掘機開進來，不能隨意把擋道的樹枝折掉?？墒且驗檫@些辛苦，這房子，成了與自然共生的建筑。

我們跟每塊土地的交往方式，就是不同情人之間的戀曲，去看見情人最美、最恣意的那張臉。

【案例背景】

地址：東京，惠比壽

用途：出租公寓

面積：684.86平方米

結構：鋼筋混凝土，部分鋼結構

租金不菲仍搶手

據(jù)了解，“林舞鳥鳴”曾出租給了在日本工作的美國人，多數(shù)是附近摩根斯坦利公司的金融分析師，月租金從60萬日元到320萬日元不等（約合3.6萬元到19萬元人民幣），租期是每月一簽。盡管價格不菲，但還是非常搶手，難得有空置期。

中村說：“這個建筑的意義并不只是看上去好看，而是要讓住在里面的人真實體會到被自然包容的感覺。把住宅放到樹林里，也是希望住在里面的人認識到保護環(huán)境的重要性?！敝写逶讶撕徒ㄖ年P系描述成“戀愛”的感覺，“人會戀上建筑，建筑也會戀上人”，雖然有人質疑“林舞鳥鳴”只是鋼筋水泥的城市森林中的一個“盆景”，但能住在這樣的“盆景”里，對城市高壓力族群而言，也是難得的愜意，就像戀愛一樣，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