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年說馬

伏來旺

體育娛樂中馬是重要角色

馬術運動古來有之，且形式多種多樣，備受喜愛和推崇的當數(shù)馬球。馬球狀小如拳，以草原、曠野為場地，游戲者乘馬分兩隊，手持球杖，共擊一球，以打入對方球門為勝。馬球運動員頭戴馬球帽，腿裹皮護膝，腳蹬棕色皮靴，身穿白色馬褲和霓彩衣衫，裝束威武且艷麗。比賽中的熱烈場面和高超技藝令人驚嘆。人在馬上如履平地的功夫與馬鐙的發(fā)明密不可分。

約在公元5世紀前，拓跋鮮卑人所建的北魏王朝就開始使用馬鐙，被西方馬文化研究界稱為“中國鞋”，它的發(fā)明在人類歷史上具有劃時代意義。馬鐙發(fā)明以后，騎乘之術得到長足發(fā)展，除在軍事上大顯神威，還被廣泛地運用到馬球、馬術、馬的其他競技藝術中。馬蹬使人與馬連為一體，騎在馬背上的人解放了雙手，可以在飛馳的馬背上左右大幅度擺動，完成各種體育技藝和左劈右砍的軍事動作。馬鐙從中國流傳到歐亞大陸之后，使世界馬術技能大為改觀。

公元3世紀，曹植的《名都篇》里有兩句詩：“連騎擊鞠壤，巧捷惟萬端?！边@個“擊鞠”說的就是馬球表演。到了唐代，馬球運動成了上自“天子”，下至“庶黎”，人人愛好的一項體育運動，而且還出現(xiàn)了專門的馬球場。五代時期，在皇宮中打馬球是宮女們的主要娛樂活動。宋徽宗趙佶在位期間，宮廷女子馬球成為時尚，她們不僅乘騎、服飾十分華麗，球場也鋪上了草坪，相當講究，頻繁的演練、比賽成為皇城中備受青睞的體育娛樂活動。馬球運動集速度、策略、技術、思考和團隊精神為一體，是在運動與消遣中鍛煉“領導智能”的絕妙方法。因而一直被視為帝王的運動。

19世紀50年代英國人將馬球運動從印度帶到歐洲，制定并加以完善了比賽規(guī)則，之后，很快就傳播到全世界。在歐洲，歷代皇室、貴族成員從小就練習此項運動。1900年，在法國巴黎舉行的第二屆奧運會上，馬球比賽正式被納入?yún)①愴椖?，?936年柏林奧運會時，馬球比賽共舉辦過5次。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爆發(fā)后，世界經(jīng)濟一蹶不振，馬球運動也隨之退出了奧運會。時至今日，全球經(jīng)濟飛速發(fā)展，約有八十多個國家開展馬球運動，均是富豪名流云集之地。

歷史上與馬相關的娛樂活動豐富多樣，中國古代的游戲中就有“打馬之戲”。宋代女詞人李清照寫過一篇《打馬賦》，引用了大量與馬和博戲有關的典故。賽馬和賭馬，也由來已久?！妒酚洝分杏幸粍t田忌賽馬的故事，講述了齊威王與大臣田忌賽馬，第一局兩人各出三匹馬，比賽結果田忌三戰(zhàn)三敗。第二局軍事家孫臏為田忌出了個主意，讓田忌以其上馬對彼中馬，以其中馬對彼下馬，以其下馬對彼上馬，結果田忌以一敗兩勝，戰(zhàn)勝齊威王。這個故事表明馬的技能與人的智慧相結合才能取勝?，F(xiàn)在草原上的蒙古人，每年都要舉行慶賀牧業(yè)豐收的傳統(tǒng)“那達慕”大會，其中必有騎馬射箭和精彩的馬術表演。2007年，內蒙古自治區(qū)成立60周年大慶前夕，我應邀參加元和集團錫林郭勒賽馬場正式啟用暨“元和杯騎著馬兒過草原”總決賽開賽儀式。目睹賽場鼓樂爭鳴，錦旗飄揚，群馬飛蹄，騎士揚鞭，群情鼎沸，歡聲雷動的場面，即興賦詩以賀：

塞上喜迎六十年，

騎著馬兒過草原。

元和賽場開新業(yè)，

盟府錫林聚群賢。

長調聲聲歌盛世，

笙簫陣陣奏和弦。

神駒揚蹄草上飛，

勇士著鞭競向前。

馬文化隨著人類社會發(fā)展而出現(xiàn)

馬在為人類社會發(fā)揮作用的同時，馬文化隨之應運而生。其主要特點表現(xiàn)在六個方面：

一是歷史傳承悠久。從具有5000年悠久歷史的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誕生之時，馬文化就應運而生。從獵馬食肉到野馬馴服，從飼養(yǎng)騎乘、勞作，到運輸、戰(zhàn)爭、通訊等運用，馬文化自始至終與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相隨。在陜西省臨潼縣發(fā)掘出土的秦兵馬俑，被譽為“世界第八大奇跡”。俑坑內發(fā)掘出土的陶馬，造型生動，比例勻稱，栩栩如生，它以威武雄壯的陣容、博大精深的氣韻和剛毅勇猛的英姿神采。在漢代，馬文化在軍事和政治上有了進一步的發(fā)展。1969年在甘肅武威縣雷臺發(fā)掘出土東漢銅鑄“馬踏飛燕”，堪稱古代造型術的杰作精品。進入唐代，可以說馬文化更是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二是頗具傳奇色彩。在中國歷史上，人們傳頌著很多名馬的傳奇故事。劉備的坐騎名“的盧”，在一次劉備遇難時，馬躍檀溪，帶劉備逃出險境；唐太宗李世民當年南征北戰(zhàn)、馳騁沙場時，他的六匹戰(zhàn)馬特勒驃、青騅、什伐赤、颯露紫、拳毛禍和白蹄烏，都有赫赫戰(zhàn)功。李世民為紀念它們，將它們的形象雕刻在自己陵墓的石屏上，這就是有名的“昭陵六駿”；戎馬生涯打天下的毛澤東，一生中喜愛的坐騎有兩匹，其中一匹陪伴他參加了紅軍的多次反“圍剿”戰(zhàn)斗，又隨毛澤東走上萬里長征路的小黃馬，在到延安后病死，被安葬在延河畔，毛澤東特意在墓旁一塊木板上寫著：“對革命有功的小黃馬之墓”。每當毛澤東來到這里，都深情地說：“我這個人就是這樣，騎過的馬老了，死了，心里難過”。這些故事說明，在民間馬是傳奇的動物，人們愛馬、敬馬，馬與人的關系也由此體現(xiàn)。

三是內容豐富多彩。馬文化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重要組成部分，可以說，中華文化中的各個方面都包含著馬文化的內容。在涉及動物的文字、語言、文學、藝術中，反映馬的內容舉不勝舉。馬的名稱有騍馬、馬駒、騸馬、驃馬、騮馬、驊馬、驪馬、騏馬、騅馬、龍馬等多種稱謂。馬的詩詞有：“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何當金絡腦，快走踏金秋。”“昔日齷齪不足夸，今朝放蕩思無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薄袄象K伏櫪，志在千里。”等等。馬的成語有：一馬當先、千軍萬馬、龍馬精神、金戈鐵馬、青梅竹馬、馬到成功、汗馬功勞、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等等。與馬有關的音樂有，二胡曲《賽馬》、《草原賽馬》，小提琴曲《馬刀舞曲》，樂曲《駿馬奔馳在千里草原》，馬頭琴曲《歸來的馬》、《萬馬奔騰》、古箏曲《草原駿馬》、《餓馬搖鈴》等等。

四是產(chǎn)生影響深遠。凡人類涉及到的諸如生產(chǎn)、生活、交通、運輸、通訊、軍事、醫(yī)療、教育、科研等各個領域，都與馬和馬文化有著緊密的聯(lián)系。歷朝歷代的帝王們騎馬、愛馬，因此制定了多項有利于發(fā)展馬業(yè)的政策，對社會發(fā)展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歷代文人騷客寫詩、吟歌、填詞、作賦頌揚馬，使馬文化得以拓展和升華。元朝皇帝每年會在元上都駐夏期間舉行詐馬宴，“詐馬”是波斯語，意為“衣服”。宗王、戚里、宿衛(wèi)、大臣等，每位都要穿上顏色一致的服裝，帶著自己打扮的非常漂亮的馬來赴宴。其間有盛裝的武士們在御殿前進行摔跤、射箭、放走等各種競技活動和雜戲表演助興，這樣盛大場面延續(xù)三天才結束。從流行于民間的飲食、服飾文化和工藝美術技藝中也可以看到馬的影子。酸馬奶是草原人民的日常生活中最常見的天然綠色保健品。蒙古族把馬奶當作圣潔、辟邪之物，當親朋、子女遠行時，老母親用勺子把馬奶灑向天空，祝福他（她）們一路平安。民間還流行著許多以馬為名的服飾，如馬甲，即坎肩；馬褂，指清代滿族男子上衣；馬尾帽，流行于貴州，由馬尾加工編制而成；馬靴，蒙古族傳統(tǒng)靴子，流行于蒙古地區(qū)；馬蹄袖，清代滿族一種禮服袖頭樣式等等。蒙古畫《無畏》、《八駿圖》是綠色大草原上游牧生活的生動寫照。國畫大師徐悲鴻一生畫馬，不論天馬行空、立馬斜陽，還是飛越奔騰之馬都寄托著畫家愛國主義的情懷。馬頭琴琴首以馬為標志，琴箱上縈以馬皮，弓弦則是用馬鬃、馬尾做成的，可彈奏出馬的嘶、鳴、哀、嘆等各種聲音，故有“蒙古族音樂的象征”之美譽。蒙古族舞蹈中的許多動作來源于馬，如“牧馬舞”、“祭馬舞”采用的大部分是模仿馬的各種姿態(tài)，動作輕盈舒緩、飛奔騰越。endprint

五是吉祥象征。在草原人民的心目中，馬是一個神圣的動物。老牧民說馬有靈性，一定要好生善待。馬有以“吉祥”為核心的人文價值，其中包含祝福、祈禱、激勵、成功等象征意義，最典型的一句成語“馬到成功”，塵世間成千上萬的動物，只有馬到了，才能成功，可以看出馬在人們心中的份量。中國人把馬當作民族的象征。2010年夏，我去山西省臨汾市吉縣黃河壺口瀑布參觀，聽到當?shù)仡I導介紹當年八路軍一個文工團演出隊路經(jīng)壺口，震撼的瀑布激發(fā)了他們的創(chuàng)作史詩性的大型音樂套曲《黃河大合唱》的故事，其中一句“風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哮……”寫出了中華民族覺醒的象征意義。我在返程路上寫了一首律詩《壺口瀑布》：

黃河滾滾臨吉縣，

萬丈深濤卷巨瀾。

水拍堅石雷震雨，

浪擊峭壁氣生煙。

游龍狂舞千只爪，

虹幔飛騰萬種歡。

風吼馬嘶河在哮，

中華魂破九重天。

發(fā)揚傳承馬文化極為重要

蒙古人世世代代生活在草原上，天生跟馬有著兄弟般的深厚情感。不論是生產(chǎn)勞動、行軍作戰(zhàn)，還是祭祀習俗、文學藝術，幾乎都伴隨著馬的蹤影。馬不但是其民族精神的體現(xiàn)，而且也是文化圖騰象征。馬與其它牲畜不同，公馬從不與自己的直系親緣交配。民間有“羊羔跪乳，馬不欺母”之說，是贊美馬與人一樣，有“孝”與“仁”的品格。蒙古人認為馬是蒼天之神派往人間的神靈，肩負著人類與“蒼天”之間心靈溝通的使命。因此花費很多心思，制作馬鞍、馬錘、馬籠頭、馬絆、鞍韉、鞍鞠等，隨身攜帶刮馬汗板、馬刷子隨時為乘騎刷洗身子、舒筋活血、放松肌肉、消除疲勞，定期打理馬鬃，為馬裝飾打扮。在蒙古族的史詩中，英雄與馬從來就是以整體形象出現(xiàn)的。史詩《江格爾》中英雄的坐騎，是集獸性、神性和人性于一體的藝術形象，馬不但同英雄一樣勇敢、堅強，具有高超的智慧，而且善解人意，對主人忠誠，在關鍵時刻，臨危救主。蒙古人把馬作為自己的朋友，把馬頭視為人首一樣尊貴，嚴禁打馬頭，不準辱罵馬。同時還為馬設計了許多節(jié)日，如：賽馬節(jié)、馬駒節(jié)、馬奶節(jié)、神馬節(jié)等等。鄂爾多斯高原上的成吉思汗陵，奉養(yǎng)著成吉思汗的神馬，每年陰歷三月二十一日，國內外成吉思汗的子孫們會從四面八方云集到成陵，祭陵之后還祭祀神馬。

千百年來，中國人的生產(chǎn)、生活、社會及科技進步、休閑娛樂、藝術欣賞、健康醫(yī)療等都受到馬文化的影響。中國是世界上最早建立馬政機構，最早實行郵驛制度，最早出版相馬著作，最早發(fā)明馬鐙，最早將馬種進行分類的國家……現(xiàn)在的中國，科學技術迅猛發(fā)展，機械設備層出不窮，先進裝備應用到生產(chǎn)生活的各個領域，而馬政體系隨之解體，馬業(yè)開始衰敗。雖然喜歡馬、玩馬、騎馬、養(yǎng)馬、賭馬、買賣馬的也不乏其人，但把馬作為一種產(chǎn)業(yè)進行謀劃，當成一種文化來研究，視作一種精神來傳頌和繼承的人少之又少了。投入少、創(chuàng)作少、報道少、缺乏專門的研究機構和社會組織，媒體平臺不完善……這些都與源遠流長、博大精深的中國馬文化極不相稱。

在西方，馬文化象征著騎士精神和道德，象征著名譽、禮儀、虔誠、堅毅和驕傲，是上層社會的貴族文化精神。它積淀著西歐民族遠古的尚武精神。傳承到現(xiàn)在，代表的是紳士風范和高雅。西方人視馬術為互動運動，靈性與靈性的對話運動，享受與健康相結合的一種世界頂級品味的運動。擁有一匹或幾匹高貴的純種名馬，是一種身份的象征。在他們眼里，馬已超越了其現(xiàn)實存在而成為高雅的文化象征，最具代表性的是英國的馬業(yè)，它擁有三百多年的歷史，現(xiàn)已發(fā)展成為英國最重要的產(chǎn)業(yè)之一。不僅對農(nóng)業(yè)、畜牧業(yè)的發(fā)展起著重要的作用，而且在生物工程學科、獸醫(yī)學科及圍繞馬業(yè)的其他學科和技術方面都取得了世人矚目的成績。

與國外馬產(chǎn)業(yè)、馬文化蓬勃發(fā)展的大好形勢相比，我國的馬產(chǎn)業(yè)與馬文化態(tài)勢相形見絀，在許多地方日漸消沉，瀕于崩潰。因此，弘揚馬文化，促進馬產(chǎn)業(yè)發(fā)展，應該被重新提到振興民族產(chǎn)業(yè)，弘揚民族精神的議事日程。首先應把馬產(chǎn)業(yè)的發(fā)展納入國家和地方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的總體規(guī)劃；其次要在工業(yè)化、城鎮(zhèn)化快速推進的前提下，在馬的經(jīng)濟作用日漸減弱的情態(tài)下，將馬的實用價值與精神價值相結合，努力挖掘現(xiàn)有的馬業(yè)發(fā)展方向與潛力；三是要從文化產(chǎn)業(yè)的角度深入探討馬文化的發(fā)展途徑，以文化理念促進產(chǎn)業(yè)發(fā)展，以產(chǎn)業(yè)實施推動文化振興，以求達到雙贏共輝；四是要增強“速度”意識，牢記“馬到成功”，發(fā)揚“龍馬精神”，再建“汗馬功勞”。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