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教育改革和發(fā)展的不斷深入,思維能力的培養(yǎng)在學生成長中的重要地位越來越受到一些有識之士的廣泛關注和高度重視。我們認真研讀《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實驗)》,不難發(fā)現(xiàn),作為新世紀、新課改重要組成部分的高中語文新課標,其中就多達14處涉及學生的思維和思維發(fā)展問題。這就充分說明思維作為一種能力和品質,思維能力作為人的一種核心能力,高中語文課程應積極主動地去培養(yǎng)學生的思維,發(fā)展學生的思維。既然如此,高中語文教學實踐中應該如何去開發(fā)和訓練學生的思維能力呢?本文以《燭之武退秦師》的教學為例談談如何在教學中培養(yǎng)學生的辨證思維能力。
一.分析問題要全面,避免片面
眾所周知,《燭之武退秦師》所記述的是公元前630年秦晉聯(lián)合攻打鄭國前發(fā)生的一場外交斗爭。在這場斗爭中,鄭大夫燭之武奉鄭君之命,去說服秦穆公撤圍。他巧妙地利用秦晉之間的矛盾,采用分化瓦解的辦法,一番說辭,終于說服了秦君,撤出圍鄭的軍隊,并且派兵幫助鄭國防守。最后晉軍也不得不撤退,從而解除了鄭國的危機。這就充分表現(xiàn)了燭之武以國家利益為重,臨危受命,不避險阻,不卑不亢,能言善辯的外交才能。這是問題的一個方面。然而,問題的另一個方面是,我們能否據(jù)此就認為這就是秦軍最后撤軍的“充分條件”呢?答案顯然是否定的。首先,從全文看,文章開頭交代戰(zhàn)爭起因時強調的“以其無禮于晉,且貳于楚也”,其實就已經說明了秦晉這次圍鄭,都直接關系到晉國,主要是晉國為了報復鄭國,而與秦并沒有多大的利害關系,這就為下文燭之武說退秦師提供了可能性,為故事的發(fā)展埋下了伏筆。再說,“晉軍函陵,秦軍氾南”的互不接觸,也為燭之武說服秦伯的秘密活動增加了有利條件,提供了可乘之隙。由此可見,在秦軍撤退的過程中,燭之武善于利用矛盾,分化瓦解敵人,顯然發(fā)揮了重要作用,但另一方面,我們也同樣不能忽視其他相關因素。這也就是說,我們在分析一個問題時,一定要注意事物都有兩面性,有時候只說一面,可能會引起誤會,就還得說另一面,這就避免了片面性。
二.要用發(fā)展的眼光分析問題,避免靜止地看問題
如上所述,盡管秦晉兩國開始基于利益的暫時一致,都有向外擴張的愿望而聯(lián)合圍鄭,但由于燭之武的分化瓦解作用,加之秦晉兩國內部的因素,所以最后秦伯撤退了。那么,其中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呢?原來,通過對燭之武一番說辭的研討辨析,我們不難看到,燭之武的能言善辯,其實質就在于他強調了亡鄭只是對晉國有利,而對秦國有害無益。這就在客觀上巧妙地點明了秦晉畢竟是“兩個國家”這一事實,其聯(lián)盟是虛偽的,相互利用的,而絕非鐵板一塊,“天下之事以利而合者,亦必以利而離”(呂祖謙《東萊<左傳>博議》,下同)。事實上,晉國這次圍攻鄭國之所以能夠聯(lián)合秦國,固然因為兩國歷史上關系一直很好,“秦穆之于晉,相與之久也,相信之深也,相結之厚也”,但更重要的是,這時的秦國也想借此大撈一把,以實現(xiàn)自己向外擴張的愿望。所以,當燭之武闡明亡鄭必然導致“鄰之厚,君之薄”時,秦伯便動了心,“非利害深中秦穆之心,詎能若是乎?”秦國當然不會幫助晉國成就霸業(yè)而使自己的國力相對削弱。由此可見,燭之武的斗爭策略,突出表現(xiàn)在他的胸有成竹方面,他非常準確地把握了秦伯的心理狀態(tài),然后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迫使秦君不能不就范。試想,如果沒有秦晉是“兩個國家”這一事實和基礎,或者沒有聯(lián)系兩國之利這一紐帶,那么,可以斷言,任憑燭之武如何能言善辯,如何分化瓦解,恐怕都無濟于事??傊?,在秦伯撤軍過程中,燭之武的能言善辯充其量是個“外因”,是最大限度地利用了秦晉之間的矛盾這一先決條件的結果;而實踐證明,秦晉內部的矛盾才是秦伯撤軍的根本原因,即“內因”。所以,唯物辯證法告訴我們,世界上沒有一成不變的事物,萬事萬物都是在運動、發(fā)展、變化之中,而推動事物發(fā)展、變化的則是事物內部的矛盾運動。鑒于此,如果我們用靜止的眼光看待事物,就不能認識它的本質和規(guī)律,分析起來就無法得出正確的結論。
三.要注意對立面的轉化,避免孤立地看問題
由此看來,在燭之武說退秦師這一精彩的外交斗爭中,一方面表現(xiàn)了燭之武能言善辯的外交才能,更重要的是也反映了春秋時代秦、晉兩國之間矛盾斗爭的復雜性。換句話說,燭之武的分化瓦解是建立在秦、晉兩國內部矛盾基礎之上的,是以秦、晉兩國之間的根本利害沖突為前提的。那么,如此說來,這是不是意味著就貶低了燭之武的外交作用了呢?答案同樣是否定的。這是因為,如前所述,我們在分析和評價一個問題時,如果片面強調一個方面而忽略另一個方面,或者抓住一點而不及其余,那么都不是唯物辯證法的思維方式,都只能陷入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的思維泥潭中。正確的態(tài)度和看法是,既要知其一,又要知其二;既要看到問題的這一面,又要看到問題的那一面。這也就是說,在秦師撤退過程中,如果秦、晉兩國的根本矛盾沖突是最后的、決定的因素的話,那么,燭之武的分化瓦解則是促進了兩國之間矛盾的發(fā)展,是兩國之間矛盾發(fā)展的“條件”和“催化劑”。不僅如此,我們總覽全文,還可以看到,本文的中心事件就是“燭之武退秦師”,燭之武當然是中心人物。文章贊揚的就是燭之武在國家危難之際,能夠臨危受命,不避險阻,只身說服秦君,維護國家安全的愛國主義精神。
既然如此,那么,文章開頭寫秦晉大軍兵臨城下,鄭國危如累卵,鄭伯去請燭之武時,為什么會遭到燭之武的婉言拒絕而不是熱情回應呢?換言之,燭之武的一番牢騷——“臣之壯也,猶不如人;今老矣,無能為也矣”,會不會影響他的英雄形象呢?答案顯然是否定的。這是因為這種從“反面”入手來表現(xiàn)人物性格的藝術手法,就是古人所謂“用逆”法,就是人物描寫的個性化,就是要寫出每一個人心中的情理,寫出每一個人的“心事”。運用這種藝術手法,可以有力克服人物描寫的絕對化和公式化傾向,即“美則無一不美,惡則無往不惡”的形而上學的創(chuàng)作方法。這是其一。其二,運用這種藝術手法,可以增強人物描寫的真實性,做到“愛而知其丑,憎而知其善,善惡必書,是為實錄”(唐·劉知己《史通》)。據(jù)史料記載,“說”秦伯的初定人選是佚之狐(大臣叔蹇力薦),是佚之狐又力薦燭之武,可見,燭之武“口懸河漢,舌搖山岳”(佚之狐語)的正能量應該位于佚之狐之上。然而,長期以來,壯士不遇,英雄末路(年近七十,他也只是個小小的“圉正”),人生虛擲,能無怨乎?很顯然,燭之武“臣之壯也,猶不如人;今老矣,無能為也矣”背后的牢騷和怨氣正是生動體現(xiàn)了他對鄭伯過去的用人方針有看法,對自己過去所受到的排擠憤懣不平——這樣寫人,才是真人。其三,也是更為重要的,燭之武的“夜縋而出”,表面看來是因為鄭伯的誠意和自責,其實,更為關鍵的是,燭之武幾十年積累的正能量終于在瞬間有了釋放和爆發(fā)的閃亮時刻,他對鄭國充滿了最為樸素的愛,“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趨避之”是對他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最好注腳。因此,我們完全可以說,沒有他之前的個人恩怨,,就沒有他后來的義無反顧,換言之,燭之武之所以沒有因為自己的懷才不遇而趁機報復鄭伯,正是因為他的深明大義和“一飛沖天”的熱切渴望,也正是由他因長期得不到重用而“辭曰”轉化來的。
其實,課文不僅在塑造燭之武這個中心人物方面閃耀著矛盾思維、即對立統(tǒng)一思維的光芒,就是在描寫一些人物的外交辭令的過程中,也同樣讓人看到了對立統(tǒng)一思維的影子。例如,如上所述,燭之武因滿腹委屈和不滿而“辭曰”,打起退堂鼓時,鄭伯為什么能夠戲劇性地消解了他一輩子的怨氣并化干戈為玉帛,讓他愿意冒極大的危險為自己做事、即“許之”呢?也就是說,從“辭曰”到“許之”發(fā)生了戲劇性的變化,其中的奧妙是什么呢?原來,其根本原因就是鄭伯的誠意和引咎自責:“吾不能早用子,今急而求子,是寡人之過也。然鄭亡,子亦有不利焉?!闭沁@一“自責”,不僅不有損鄭伯作為君王的威信,反而轉化為塑造了一個敬賢禮士、思賢如渴的開明君主形象;也正是這一“自責”,讓燭之武“士為知己者死”,讓燭之武順利出使敵營,挽狂瀾于既倒。試想,如果沒有鄭伯的這一“自責”和“退讓”,無論如何,內心珍藏著作為“士”的清高和孤傲的燭之武寧可蹉跎歲月,老死家中,默默無聞。無獨有偶,燭之武見到秦伯后,盡管內心深處無疑是處處為鄭國著想,但是口口聲聲卻是站在對方立場,處處替秦國說話,所謂“秦晉圍鄭,鄭既知亡矣”,這種單刀直入的表白,表面看來是以對方的口吻說話,實際上是充分體現(xiàn)了燭之武斗爭策略的巧妙,體現(xiàn)了他以“退”為“進”、“柔”中有“剛”的辯證思維,這自然會使秦君易于入耳,愿意聽他把話說完,從而為進一步說動秦伯提供了可能。最后,當秦國單獨退兵之后,晉國大夫子犯發(fā)怒要攻打秦軍的時候,晉文公為什么沒有感情沖動,而是表現(xiàn)出相當清醒的頭腦和理智的選擇,“吾其還也”、毅然決定撤軍呢?很顯然,這固然照應了文章開頭;但更重要的是,在他看來,這時反“攻”為“守”、以“退”為“進”未必不是一種策略,因為“小不忍則亂大謀”,所以“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應該說,晉文公這種隱忍以行、“欲取之,必先舍之”的胸襟和謀略,正是他辯證思維、隨機應變的結果,當然也更是他后來終成霸業(yè)的根本原因。
李興和,語文特級教師,現(xiàn)居安徽蒙城。責任編校:洪 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