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枚蘇葉

楊福久

岳小名今兒個起得特別早，從蘇老師家里出來時太陽才剛剛露臉兒。走在去學校的路上，他一臉的春風得意，從不唱歌的他竟哼起了“咱們老百姓，今兒個真高興……”

“呀！”岳小名在離學校兩百米的地方，驚訝地叫了一聲。校門口站了一群人，細一看是同學們在圍著一個阿姨，那阿姨比比劃劃地講著什么，同學們不時地說著笑著。

“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岳小名頭一回看見這場面，忙往校門口走去。距離校門口不到百米了，終于聽清了那阿姨有些生氣地叫著：“我的蘇葉、蘇葉呀……”

岳小名大驚：她是為了那十二枚蘇葉？！是她發(fā)現了被摘走的十二枚蘇葉？若是這樣，可就壞了！岳小名心里打起了鼓，頓時忐忑不安起來。越是這樣，越是覺得那阿姨在盯著自己，同學們也在盯著自己。于是，他趕緊蹲了下去，裝作系鞋帶的樣子，眼睛卻瞟著校門口。

“喂，阿姨！”是班長臧力的聲音，“您快回去吧！不就十二枚蘇葉嗎？值得您生這么大的氣嗎？我姥姥在鄉(xiāng)下種了好多的蘇子，星期天我回去給您摘一大筐來?！?/p>

“那不行！我主要是要個‘理兒，學生不能沾上偷摸的習慣?！蹦前⒁陶f，“不經我批準，摘我的蘇葉就是偷！明白嗎？這性質可就變了！”

臧力笑著問：“那怎么辦？”

“一要查出，二要賠償。”阿姨回答道，“知道嗎？我這十二枚蘇葉至少能夠換來兩個雞蛋……”

沒等阿姨說完，班里的“機靈鬼”白小玲哈哈大笑起來：“同學們，知道一個雞蛋的家當嗎？這回麻煩了——倆雞蛋孵出倆雞，倆雞下蛋……”

同學們一聽，都大笑起來：“倆雞下蛋，再孵出雞，雞再下蛋，蛋再孵出雞，雞……”

忽然，白小玲叫道：“不對呀，阿姨！您怎么就說您的十二枚蘇葉是我們學校的同學摘走的呀？”

阿姨顯得底氣十足：“我這人可從來不捕風捉影的！今早天剛蒙蒙亮，家里的虎子冷不丁地叫了起來。我知道有情況了，便爬起來往花壇瞅去，隱隱約約地看見一個像你們這么高的男孩急急忙忙地走了過去，我忙出去，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肯定就是你們學校的一個男生……”

白小玲盯住阿姨說：“阿姨，您一定要為十二枚蘇 葉……”

“那當然了！不弄個水落石出，我就不走了！”臧力見這阿姨“油鹽不進”，便說：“阿姨，天挺熱的，您別中暑了。走吧！我們快上課了，我們要走了！”

誰知，這阿姨腰一挺，理直氣壯地說：“我說不走就不走！中暑也不怕，那就連帶責任，既要賠償蘇葉，也要賠償中暑……”

岳小名聽到了這一切，心里頓生兩怕：一怕同學們說自己偷了十二枚蘇葉，二怕這阿姨中暑。特別是岳小名發(fā)現這阿姨和自己的蘇老師有點相像，臉相像的人大都是關系很近的親戚什么的。這阿姨的語言雖然有點兒尖刻，但她畢竟這么大歲數了，和自己的姥姥差不多，若是中暑了可真的更對不起她老人家了！再說了，自己畢竟用這十二枚蘇葉做了自己想做和應當做的事情，背個“偷”名也不算冤枉。

想到這里，岳小名大步流星地走到那阿姨的面前，給她鞠了一躬，說：“阿姨，您老回去吧！十二枚蘇葉我賠您！您說賠償多少就賠償多少。”

同學們都愣住了，平時都叫岳小名“姚明”，因為他個兒高，籃球打得好。這會兒大家都不相信他偷了蘇葉，便說：“‘姚明不會‘偷那十二枚蘇葉的呀！他是全校的‘文明生呀！”

那阿姨先是愣了一下，接著說：“對了，就像你！你說說，那十二枚蘇葉哪里去了？我看得很清楚，你是專挑大的蘇葉摘的?！彼@會沒有說“偷”。

“嗯、嗯……”岳小名支支吾吾，好一會兒才說，“阿姨，我賠您就是了。”

“‘姚明，”白小玲叫道，“你不知道，這是阿姨的‘一個雞蛋的家當??？賠什么賠呀？她沒有按住你的手，又沒有找到那十二枚蘇葉，就是沒有證據……”

這阿姨還真不是省油的燈，聽白小玲一說，便板著面孔說：“你們都走開！這小子都承認了，你們還跟著攪和啥？去去去，上課去吧！”

白小玲忽然指著不遠的地方叫道：“老師來了！”

岳小名一看，是蘇老師來了！他想，蘇老師一定會責怪自己的，便準備離開。

“別走，和你們老師說去?！边@阿姨拉住了岳小名。

蘇老師走近校門口，對這阿姨說道：“媽媽，您怎么會來這里？”

同學們都驚愕至極：“?。∵@阿姨是蘇老師的媽媽！”

岳小名更是驚愕不已：這回麻煩大了，竟然“偷”了老師媽媽的蘇葉！剛想向蘇老師承認錯誤，這阿姨指著岳小名先開腔了：“這學生偷摘了我十二枚蘇葉，連我自己還沒舍得摘呢！”

“哈哈，”蘇老師稍稍一愣，很快笑道，“媽媽，是我叫他去摘的?！?/p>

“是你？”蘇老師媽媽半信半疑，“你怎么沒有和我說呀？”

蘇老師笑道：“媽媽，我這回生病，不知道怎么回事兒，就想吃蘇耗子。正好那天看見了岳小名，就和他說了。他請他媽媽包了送給我……”說著從自己的挎包里拿出幾個蘇耗子來，“您看，今兒個早上吃了這蘇耗子，病就奇跡般地好了。媽媽，謝謝您的十二枚蘇葉??！”

蘇老師媽媽早已松開岳小名的手，很不自然地說：“這么說，我還應當謝謝‘姚明了？”她也叫岳小名“姚明”了。

“是啊是??！”蘇老師笑著說，“‘姚明可是我們學校的好學生！媽媽，您請回吧！”

蘇老師媽媽的目光變得和善起來，瞅了岳小名和同學們一眼，轉身離開了。

“蘇老師，謝謝您！我、我……”岳小名站到蘇老師面前，不知道說什么好。

蘇老師拍著岳小名的肩膀：“老師謝謝你哪！快上課了，進教室去吧！”

臧力拉住岳小名：“‘姚明，把十二枚蘇葉的秘密告訴本班長?！?/p>

“那你得為我保密?！痹佬∶行┥衩刭赓獾卣埱蟮?。

“好！”

聽到臧力的“保證”，岳小名便長話短說：“有一次，我?guī)У奈顼埳?，蘇老師看見了，便把兩個蘇耗子給了我。我頭一次吃到蘇耗子，那黏的江米面和甜的紅小豆餡，還有蘇葉的芳香，使我覺得這是世界上最好的食物了。蘇老師見我吃得香甜，便把她飯盒里的最后一個蘇耗子也給了我。我問蘇老師：您喜歡吃蘇耗子嗎？為什么??？她笑答：喜歡啊，因為我姓蘇吧。我生病的時候一吃蘇耗子就好。我記住了，所以這次蘇老師生病，我就想送蘇耗子給她了?？墒菦]想到摘的十二枚蘇葉竟然是蘇老師媽媽栽的！其實，蘇老師沒有叫我去她媽媽那里摘蘇葉的。蘇 老師怕我下不來臺，才這 樣……”

“蘇老師真好！”臧力貼近岳小名的耳朵，“以后蘇老師再生病，我也……”

“不用麻煩班長了，有‘姚明哪！”岳小名和臧力都笑了起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