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

王祥夫

王祥夫，男，1958年生，遼寧撫順人，1979年開始發(fā)表作品。1992年加入中國作家協(xié)會?，F(xiàn)為國家一級作家，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大同作家協(xié)會主席、中國小品文學會會長。著有長篇小說《米谷》 《生活年代》 《百姓歌謠》 《屠夫》 《榴蓮 榴蓮》等七部，中短篇小說集《顧長根的最后生活》 《憤怒的蘋果》《狂奔》 《油餅洼記事》等五部，散文集《雜七雜八》《紙上的房間》 《何時與先生一起看山》等六部。短篇小說《上邊》獲魯迅文學獎。

“你們現(xiàn)在就來吧?！?/p>

安莉在電話里說要給張北和小晨看樣東西。張北在電話里想知道安莉想讓自己看什么東西，但安莉說你們來了就知道，“你們?nèi)绻麤]事就馬上來吧?！?/p>

張北放下了電話，他覺得自己應該收拾一下。他給自己換了一條褲子，接電話的時候他正在收拾院子，把去年的枯枝敗葉堆在一起燒了，煙一條線地冒上去，天氣很好。他想不到安莉會給自己打電話。安莉的命真夠苦的，先是男人得了那種病，花完了家里所有的錢，也花完了朋友們能夠支持給他的錢，然后就去了另外的世界。安莉和她的男人和張北都是很要好的朋友，當然還有小晨，當年他們總是在一起聚會或者是去河邊野餐，在河邊野餐的好處是男人們可以去釣魚，他們總是希望自己的運氣好能釣到一條或者幾條很大很大的草魚，魚釣上來可以直接架在火上燒烤，但那時候他們總是只能釣到一些很小很小的小東西。

安莉的命苦還在于她男人住院的時候她的孩子忽然不見了。也就是說她把自己的孩子給弄丟了。當時朋友們都不太在意安莉的孩子去了什么地方，怎么會很長時間沒露面？都以為是安莉的親戚或者是她男人的親戚把孩子給接走了，因為那時候安莉和她男人都顧不上他們的孩子。直到后來安莉對朋友們宣布說孩子丟了。朋友們當時的吃驚不亞于聽到什么地方發(fā)生了九級大地震。朋友們都責怪安莉為什么不通知他們一塊去找？安莉說她當時已經(jīng)昏了頭，醫(yī)院里的事讓她身心憔悴。緊接著安莉的男人就去世了。再見著安莉的時候張北和小晨還有安莉別的朋友們都吃了一驚，安莉幾乎比以前瘦了一大半，頭發(fā)也剪短了，感覺是不能再短，而且還學會了抽煙。不怎么說話，坐在那里一根接一根地抽。那是一次聚會，朋友們說把安莉也叫來吧，讓她從悲傷中慢慢過來吧，男人死了，孩子也丟了，得讓她從悲傷中慢慢過來。也就是從那時候起，朋友們在網(wǎng)絡和街道上到處發(fā)尋找孩子的消息。張北對自己愛人說“是時候了”，小晨說“是什么時候了？”張北說“是到了幫安莉把孩子找回來的時候了?！蹦且魂囎樱怖虻呐笥褌冎灰挥泄Ψ蚓偷教幦ベN尋人啟事。如果能找到那孩子，那孩子差不多快到五歲了。安莉的孩子小名兒叫兔子。

“小晨！”張北說安莉讓你和我一起去看她的東西。

“我想去做頭發(fā)?！毙〕空f她會有什么好東西？

“也許是她給你搞到了一箱蜂?！睆埍闭f。安莉的一個親戚在蜜蜂研究所工作。小晨一直想在院子里養(yǎng)一箱蜂，到時候就可以吃到最純凈的蜂蜜。張北也喜歡有蜜蜂在院子里飛來飛去。

“給她帶些蔥?！毙〕空f，“還有你的水蘿卜?！?/p>

“我的水蘿卜？”張北咧開大嘴笑了一下。

“當然是你的?！毙〕可焓衷趶埍鄙砩陷p輕劃了一下。

“我的水蘿卜？”張北笑著說，“那是你的專利?！?/p>

“張北——！”小晨尖叫起來，看著張北。

“好好好，不說了?！睆埍闭f。

“你怎么能這么說話？”小晨說。

蔥和水蘿卜都是張北在院子里種出來的。

不知為什么，張北和小晨都隔著窗子朝那地方望了一下。

張北說：“蔥老了就辣了?！?/p>

小晨說想不到蔥開花是那個樣子，“像個絨球”。

張北又朝院子那邊看了一下，那棵樹下有只很大的棕色塑料桶，他總是徑直走過去往桶里灑尿，那只桶很大，去年漚的草葉還在里邊，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變成了很好的肥了。他總是把這種肥施給院子里的植物，包括蔥和蘿卜。

“你這條褲子也太瘦了?！毙〕繉埍闭f看看你那前邊。

張北說鞋也不行了，“沃爾瑪那邊褲子和鞋都很便宜?！?/p>

“你想不出她想讓咱們?nèi)タ词裁礀|西？”小晨說。

張北說電話里她又沒說，“如果不是一箱蜜蜂，那會不會是一只貓？”

“記住，她不提，你最好別說兔子的事?！毙〕空f。

“現(xiàn)在去是不是有點早？”張北的意思是，晚去一會兒，晚上一起吃飯，請安莉出去一起吃晚飯，安莉夠可憐的。

小晨看著張北，“到時候她又哭怎么辦？”

“那就算了。”張北說自己無所謂。

小晨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一下。

張北把一只手放在小晨的腰上，還有另一只手。

“安莉現(xiàn)在也不用減肥了。”小晨說。

張北卻笑不出來，有一陣子，那時候安莉家里還沒出任何事，安莉還很幸福。她雖然不胖，卻經(jīng)常說減肥的事，雖然誰都知道她根本就花不起那個錢。她和她丈夫那時候工資都很少。

“你這話一點都不好笑?！睆埍闭f。

“我只是想說壞的事總會有好的一面?！?/p>

“她現(xiàn)在肯定想讓自己胖一些，再胖一些。”張北說，兩眼看著外邊，那一只鳥想在墻邊的那株樹上筑巢，這時候又飛來了，銜著一根又細又小的樹枝。“說不定她也許真養(yǎng)了一只貓？”有一次聚會，張北勸安莉養(yǎng)一只貓，到了晚上貓會睡在枕邊打唿嚕：唿嚕、唿嚕、唿嚕、唿嚕。

“那你就變成一只貓吧。”小晨說。

“可我是你的貓?！睆埍闭f。

敲門的時候，安莉在屋里小聲問：“誰？”

“唿嚕、唿嚕、唿嚕、唿嚕。”張北在門外說。

張北沒再像以前用一個手指把貓眼堵住，以前他總愛開這種玩笑。有一次，他在外面用手指堵，安莉的男人就是不開，一直僵持了好長時間，后來弄得好像誰都不開心。安莉的男人說：“你這樣做不好，要是個壞人呢？安貓眼就是為了看一看外邊是什么人，你這樣不好?！卑怖蚰腥巳ナ酪呀?jīng)一年多了。他再也沒有可能去釣到一條很大很大的草魚。用安莉男人的話說草魚最好能大到一人高，然后他會把它切成塊腌起來，這樣一年到頭就會總是有腌草魚吃。安莉的男人現(xiàn)在去了另一個世界，另一個世界可能沒有草魚。

開門的時候，安莉在里邊小聲說：“快進來，快進來，快點?！?/p>

張北讓自己愛人先進，她提著東西。

“快進來，快進來。”安莉又說。

張北覺得自己的猜測也許是對的，肯定是安莉在家里養(yǎng)了一只貓，有些貓只要門一開就要往外跑，而有些貓永遠沒有往外跑的意思，不想跑的這種貓往往是越吃越胖。但張北沒看貓。緊接著，張北和他愛人卻看到了那個小孩兒。一只手放在嘴一只手拿積木在那里站著，看著他們。他剛才肯定是在玩積木，他好像被張北和小晨嚇了一跳，就那樣呆呆看著他們。這孩子的腳下是那些積木，那是一些舊積木，各種顏色的木塊兒，可以搭汽車也可以搭房子。張北記著自己和安莉的孩子用這種積木一起搭過房子，那些積木房子總是搭著搭著就“嘩啦”一聲垮掉。出去野餐和釣魚的時候，安莉也會把孩子帶去，只不過那時候孩子更小，沒有人抱他的時候就把他放在鋪在草地上的塑料布上。但一般情況下，總是大家輪流抱他。

張北聽見小晨已經(jīng)尖叫了起來，“啊，兔子！”

“小點聲小點聲?！卑怖蛘f。

“怎么找到的？”小晨看著安莉。

“小點兒聲小點兒聲?！卑怖蛘f。

“你在電話里也不說，我們應該給兔子買點東西?！毙〕坑终f。

“喝茶不喝茶？”安莉說。

“兔子，兔子。”小晨又對那個孩子喊，一邊把鞋脫了。

那孩子退了一下，看著張北和小晨。

“過來?！毙〕空f，蹲下來。

那孩子退了一下，再退，沒地方了。

安莉的臉彤紅彤紅的，她去了廚房，從廚房把那只藍玻璃煙灰缸拿了過來。煙灰缸擦得很干凈，也許安莉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抽煙了。安莉又去了一下廚房，安莉在廚房里不知道洗什么，水的聲音，“砰”的一聲，又是一聲什么。

小晨拿了一塊積木，但她手里的積木一點一點攥緊了，她已經(jīng)蹲在了孩子的旁邊，她想看看孩子的模樣有了什么變化，但她馬上就明白了眼前這個孩子不是兔子，她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不可能是兔子，光看耳朵就不是兔子。張北卻側著臉看著廚房那邊，張北對廚房那邊說：“你現(xiàn)在是不是不抽煙了？”安莉把什么又掉在了地下，“砰”的一聲。又是水的聲音。

安莉從廚房里出來時，手里卻什么也沒拿。

“你在廚房做什么？”張北說什么東西掉地上了。

“我洗了一下手?！卑怖蛘f。

“什么東西‘砰’的一聲?！睆埍闭f。

“我只是洗了一下手?！卑怖蛘f。

“你現(xiàn)在不抽煙了？”張北說。

“兔子和以前不一樣了吧？”安莉有點兒結結巴巴，看著小晨。

小晨深深吸了口氣，她看著安莉，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跟以前不一樣了吧？”安莉又說。

小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她想讓張北也看一看兔子，她想對他說這個兔子可不是以前他們?nèi)巳硕急н^的兔子。起碼耳朵就不一樣，兔子的耳朵很大，所以安莉的朋友才都叫他兔子。

安莉又去了廚房，她說應該做壺水。“喝茶?！?/p>

“你好好兒看看?！毙〕啃÷晫埍闭f：“看耳朵，這根本就不是兔子。”

小晨脖子那地方馬上感受到了張北的呼吸，張北哈腰站在了她的身后?！拔矣洸黄饋砹?。”張北說。張北說的是實話，所有的小孩兒在他眼里幾乎都一樣，除非這小孩兒有特別的地方他才能夠記住，比如這小孩兒的臉上有顆痣，或者是留一種特別的發(fā)型，總之，張北現(xiàn)在還不太喜歡孩子，所以他不記，但張北能記住各種魚的名字，只要一有魚釣上來，他馬上就能把魚的名字叫上來，說實在的，張北他們總是釣魚的地方也沒什么魚，也只是那么三四種。

“如果是我的孩子我就保證能記住。”張北又說，“怎么回事？”

這時候安莉在廚房里接水，能聽到水聲。

張北現(xiàn)在還沒有孩子，小晨對張北說托兒所那么多孩子，要是到了以后記不起來哪個是自己的孩子可怎么辦？這讓他們既困惑又有些害怕。因為張北和他愛人總是記不住小孩兒。朋友的小孩兒他們都記不住，小孩兒在他們的眼里幾乎都一樣，當然這是小孩兒，三四歲，五六歲的小孩兒?！耙苍S咱們自己有了就好了?！睆埍闭f。安莉這時候從廚房出來了，她接了一壺水，坐在了煤汽灶上。安莉的男人去世后，朋友們特意為她換了一把壺，是會叫的壺，只要水一開就會尖利地叫起來。就像救火車忽然開到了家里。那時候，幾乎是安莉所有的朋友都為安莉總是恍恍惚惚擔心。

“怎么樣？我的兔子?！卑怖虻哪槻荒敲醇t了。

“什么怎么樣？”小晨說。

“兔子的變化怎么樣？”安莉說，臉馬上又紅彤彤的了。

“我和張北擔心我們以后有了孩子去了托兒所認不出來怎么辦？”小晨說有點語無倫次，她想把話岔開，眼前的這個孩子讓她心里很亂，明明不是兔子，安莉卻說眼前的這個孩子就是兔子？到底出了什么事，從什么地方冒出來這么一個孩子？孩子又不是別的什么東西。

“一喊名字就知道是誰的孩子了，所以人人從小都要有個名字?！睆埍闭f，“這你不用發(fā)愁，只要一喊就知道誰是誰了。”

“兔子，兔子。”張北對那個小孩兒喊了兩聲。

“你給他塊兒糖他就答應了。”安莉取了一塊兒糖。

張北要把糖遞給兔子時兔子閃了一下，卻把手里的積木放在了嘴里。

“那不是吃的東西！”安莉大聲說，“什么都往嘴里放。”

“你不說他是兔子我就不敢認了，他的耳朵和以前不一樣了?！毙〕拷K于把自己的擔心說了出來，“耳朵的變化太大了。”

“沒變化。”安莉好像一下子就不高興了，“是你記錯了?！?/p>

小晨看著張北。兩個人又都一齊看著安莉，安莉的臉又紅了起來，她緊張起來?！澳銈冇涘e了，耳朵原來就是這樣，就這樣?！?/p>

張北看看自己的愛人，張北覺得應該把話岔開說點別的什么。就說起蜜蜂的事。“春天的時候蜜蜂可能要分箱?！庇终f自己的院子南邊有一大片開黃花的植物，“可能是黃花菜?！?/p>

“蜂蜜能放很長很長時間?！卑怖虿痪o張了。

“天熱也放不壞？”小晨說，她也不愿安莉緊張，但她覺得安莉有問題了，這個小孩有問題了，他是誰？這個被安莉叫做兔子的小孩兒。

安莉說：“蜂蜜甚至可以放好幾千年?！?/p>

張北對這個問題十分感興趣，這種說法他從來都沒有聽到過?！安豢赡馨桑俊?/p>

安莉的一個親戚是研究蜜蜂的，她有時候去她的那個親戚那里看蜜蜂，有時候還會把蜜帶回來，早晨的時候喝蜂蜜水，她喜歡那種味道，一開始她還不習慣?！鞍＜霸?jīng)出土的一罐蜂蜜都有三四千年了。”安莉說所以蜂蜜是放不壞的。

張北馬上就聽到一個聲音在自己心里說，“所以我要養(yǎng)蜜蜂?！?/p>

小晨和安莉說起養(yǎng)蜜蜂的事來了，“我已經(jīng)看過那種塑料蜂箱了，黃色的，很好看?！边@時候廚房那邊水開了，水壺尖利的聲音把他們都嚇了一跳。

“沖蜂蜜水是不能用剛開的水。”安莉去了廚房。

廚房里“砰”的一聲，接著是往暖水瓶里灌水的聲音。

“安莉肯定是有事了?！毙〕啃÷晫埍闭f：“這孩子是誰的孩子？”

張北不說話，他對孩子的事不太感興趣。

“孩子可不是小事！”小晨又小聲說。

張北明白自己愛人說這話的意思，誰又肯把這么大的孩子送到這里呢？現(xiàn)在人人都只有一個孩子，就更不會?！澳阍僮屑毧纯?，也許你看錯了?！睆埍毙÷曊f。

這時候安莉從廚房那邊過來了，她的手里拿了一個很大的玻璃罐頭瓶子，不用問，里邊黃黃的都是蜂蜜。

張北的嘴里酸了一下。

“最好是茶里別放蜂蜜?！睆埍闭f，“我想只喝茶。”

安莉又去了一下廚房，去取茶葉。安莉去廚房的時候張北和小晨都不再說話，只是看著那個孩子，那個孩子又開始玩他的積木，但不說話。張北想起了兔子從小就吃蜂蜜，據(jù)說吃蜂蜜要比吃白糖好，因為有那個養(yǎng)蜂的親戚，安莉就總是給兔子吃蜂蜜。有時候還會給兔子吃一點蜂王漿，后來不知道聽誰說蜂王漿可以使一個人的性早熟，她就不再給兔子繼續(xù)吃。張北覺得蜂王漿的味道并不怎么好，主要是讓舌頭不舒服，發(fā)麻。

安莉從廚房里出來了，她對張北和小晨說：“蜂蜜里邊有各種維生素?！?/p>

張北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右手的大拇指靠指甲的地方有些疼，冬天的時候張北的那地方總是愛裂，現(xiàn)在是春天了，那地方又裂了個小口子。張北對安莉說：“蜂蜜也許會治好我手上總是裂口的毛病，要不要我也來一杯?！?/p>

“兔子的耳朵也許真就是給蜂蜜弄好的?！边@句話突然就從小晨嘴里說了出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說這句話。

安莉的臉就又一下子紅了起來，紅彤彤的。

張北對小晨說：“喝吧？正好?！?/p>

喝著蜂蜜和茶水，老半天，他們誰都不再說話。屋子里都是蜂蜜的味道。

張北好一會兒才說：“什么時候也帶我去看看蜜蜂?！?/p>

安莉說：“好吧?！?/p>

“要是蟄了你怎么辦？”小晨對張北說，“你實際上不太喜歡蜜蜂。”

張北突然笑了一下，說：“讓蜜蜂蟄一下有好處，可以提高免疫力。”

然后，張北和小晨就告辭了。

走之前，小晨幫安莉把茶杯去廚房洗了一下，廚房的地上都是水，有一個綠色的兒童塑料澡盆，里邊接了半盆水，看樣子，安莉是要給兔子洗澡了，或者是已經(jīng)洗完了?？傊畯N房里很亂。

已經(jīng)看不到安莉的房子的時候，小晨才對張北說：

“也許過兩天就有尋小孩的啟示貼出來了?！?/p>

“這事肯定與安莉無關，”張北說，“我認為那孩子肯定就是兔子，只不過是大耳朵吃蜂蜜吃的變小了，”張北說，“我相信蜂蜜有這種功能。”

“如果是我們的孩子呢，你想想，你會怎么辦？”小晨說。

張北看著小晨，“那我也許真應該讀讀偵破小說了。”

“你說什么小說？”小晨說。

“我看還是先讀養(yǎng)蜂手冊吧。”張北說院子里有一箱蜜蜂挺好，我同意你養(yǎng)蜜蜂了，天天都可以喝到新鮮的蜂蜜。這么說著，張北都好像聽到了蜜蜂搧動翅膀的輕微的聲音。張北忽然站住了，對小晨說：“我要先去買雙鞋子?！?/p>

“要不要再買兩瓶蜂蜜，你的耳朵比較小?！毙〕空f。

“我的耳朵不需要往大長，需要往大長的不是那地方?！?/p>

張北步子邁得很大，小晨在后邊追，他們進了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