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與思鄉(xiāng)
在漢語里,南比之其他三個方向,具有更多的詩意,也更靠近鄉(xiāng)愁?!凹t豆生南國”、“南方有嘉木”、“杏花春雨江南”,《論語》里漂亮而名聲不好的女子叫南子,所謂“子見南子,子路不說”,民國小說里也偏愛客居北平的太太說要回南了這樣的橋段。南,就像是中國人獨愛的一座幻城,熙熙攘攘著各種夢境和珍奇。它并不遙遠(yuǎn),可你永遠(yuǎn)對它觸不可及,你永遠(yuǎn)在它的北邊。
而這一次,我們走向了中國大陸的極南——小蘇。她輕輕地召喚你,用極有腔調(diào)的動作手勢,用日曬充足的水果派對,用音樂節(jié)的滿腹熱情,用海洋性的潮濕氣質(zhì),用宗教式的虔誠靜美……引導(dǎo)你,召喚你。她讓南由夢幻變得具象,由虛構(gòu)變得寫實,她變得可以觸摸。
借助地圖,我們知道小蘇隸屬廣東徐聞縣下洋鎮(zhèn)。這里是海上絲綢之路的始發(fā)港,亦是觀日出的絕佳地點。影像中的日出和日落,不過是把鄉(xiāng)村置于半明半昧間,差別并不大;但是因幾個詩人來臨,而變得不同。這些詩人令我想起《小王子》里面的話:
“我總以為是在我的家鄉(xiāng)呢!”
確實,大家都知道,在美國是正午時分,在法國,正夕陽西下,只要在一分鐘內(nèi)趕到法國就可看到日落??上Х▏悄敲吹倪b遠(yuǎn)。而在你那樣的小行星上,你只要把你的椅子挪動幾步就行了。這樣,你便可隨時看到你想看的夕陽余輝……
“有一天,我看見過四十三次日落?!?/p>
在我看來,詩人根本就是迷失地球的小王子。而村莊小蘇,就是詩人的孤獨星球,是葉芝的茵納斯弗利島。
詩人從來只是一個身份,而非一份職業(yè),它只能給人以榮耀,卻無法給人以稻糧。甚至,在今天時代語境的評價體系中,這個身份能否給人以榮耀,都很難說。當(dāng)詩人離開小蘇,便要回歸職業(yè),過起雙面人生。如果你不走近他們,你怎會知道那個深諳世故的官員,那個笨拙厚重的農(nóng)夫,那個勞碌憔悴的女工,那個叱咤風(fēng)云的商人,那個中學(xué)老師,那個文案寫手……他們有著相似的詩心呢?
已是深秋。此刻,想起里爾克的《秋》:“讓最后的果實長得豐滿,/再給它們兩天南方的氣候,/迫使它們成熟,/把最后的甘甜釀入濃酒?!?/p>
“去南方兮歸故鄉(xiāng)?!痹姼瑁贿^是人類的一場思鄉(xiāng)病。向小蘇和詩人致敬。這乃是我們本期特別策劃的旨?xì)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