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風摩散”在婦科中的應用

黃衍周，程建華，徐玉琴

(重慶市開縣中醫(yī)院，重慶 405400)

“頭風摩散”出自《金匱要略》，其方藥組成由大附子1枚，鹽等分，二味為散，沐了，以方寸匕，摩疾上，令藥力行。頭風摩散，顧名思義，本方是治療頭風的主要外治方劑，在婦科領域的應用，歷來鮮有人問及。筆者在中醫(yī)學基本理論的指導下，將本方廣泛運用于婦科痛癥領域，取得了比較理想的臨床療效，茲將臨床一得與同道分享。

1 方意探源

“頭風摩散”來源于《金匱要略·中風歷節(jié)病脈癥并治》，原方由“大附子”、“鹽”2味藥物組成。書中只有方名和藥物，沒有主治條文，筆者認為系古人整理時脫落所致。根據(jù)本方的制作方法及方名，大致推演系治療頭風病，故本方有頭風病外治法首方之譽。誠然《黃帝內(nèi)經(jīng)》亦有相關記載，如砭石、針刺等外治法，然《金匱要略》可謂集藥物外治法之大成，除了本方以外，尚有治療婦人陰中寒之蛇床子散，前者治上焦，后者治下焦，二者遙相呼應。頭風摩散的臨床應用，古代可稽考的文獻甚少。就近現(xiàn)代以來，各醫(yī)學期刊報道者，亦可謂鳳毛菱角，以其文簡意奧、無人問津，抑或溫故知新而泛泛掠過，多不得其旨。精研本方之“以摩疾上”一句可謂寓意深遠，筆者認為可以理解成有是痛則有是方，如頭風病則摩頭上，上腹痛則摩中脘等。然而引起疼痛的緣由有寒、熱、虛、實及瘀等因素，根據(jù)本方藥物配伍特點，推導其治療疾病的病機多系寒邪作祟?！秲?nèi)經(jīng)知要·治則》稱“寒者熱之，微者逆之，甚者從之?！备阶訛殛査?，《神農(nóng)本草》稱“附子，味辛，溫，主風寒咳逆，邪氣，溫中，破癥堅積聚，血瘕”等?！侗静萸笳妗分赋霰酒贰凹冴栍卸?，通行十二經(jīng)”。是故附子為大辛大熱之品，徹上徹下，走而不守，竭陰散寒，十二經(jīng)脈表里窠臼無所不到，以其性雄剛烈，故為君藥;鹽為陰藥，《神農(nóng)本草》有“大鹽”和“戎鹽”之分，本方所用的“鹽”并非戎鹽，而是特指大鹽，即海鹽?！督饏T要略》有治療小便不利的“茯苓戎鹽湯”，方中所用之鹽系內(nèi)陸青海所產(chǎn)的“戎鹽”，故頭風摩散當以大鹽為是。《本經(jīng)》稱其“生池澤”，其主要功效系催吐的作用。唐·《新修本草》注釋稱:“生邯鄲及河東池澤，味甘、咸，寒，無毒。主胃腸結熱，喘逆，吐胸中病?！币云湎毯疂櫹萝泩?，故為臣藥。附子與大鹽配伍，一陰一陽，寒熱互用，藥少精專，故止痛效宏?！饵S帝內(nèi)經(jīng)》稱“頭為諸陽之會”，附子之辛，大鹽之甘，辛甘化陽，附子之熱與大鹽之寒，寒熱并用，陽主陰從，故能治療頭風病，同時大鹽的運用避免了寒盛格拒不受及附子燥熱傷陰之虞。熱者寒之，重用大鹽，稍佐附子;寒者熱之，重用附子，稍佐大鹽，此又是同中之不同，學者當留心。后世民間常用白酒和食鹽配伍止痛，亦系從本方套出?？傊?，本方能升能降，徹內(nèi)徹外，系治療局部痛癥的外治效方。

2 理論依據(jù)

婦女由于其特有的生理病理特點，腹部痛癥多涉及奇經(jīng)，尤以沖任二脈與婦科疾患關系最為密切?！峨y經(jīng)·二十八難》有云:“任脈者，起于中極之下，以上毛際，循腹里，上關元，至咽喉;沖脈者，起于氣沖，并足陽明之經(jīng)，夾臍上行，至胸中而散也。”沖任二脈循均行腹里，沖為血海，任主胞胎，沖任二脈實現(xiàn)其功能又以少陰腎、厥陰肝為基礎，故《溫病條辨》有“八脈麗于肝腎”之說。再者“肝足厥陰之脈……循陰股，入毛中，過陰器，抵小腹”，肝腎為木水相生，乙癸同源，二者生理協(xié)同，病理攸關。故婦科痛癥的病理涉及沖任和肝腎。又《素問·舉痛論》有云:“經(jīng)脈流行不止，環(huán)周不休，寒氣入經(jīng)而稽遲，泣而不行，客于脈外則血少，客于脈中則血不通，故卒然而痛。”故可知寒邪凝斂，血流不暢，血滯成瘀，不通則痛。寒邪致痛屬實者，多續(xù)時間長，疼痛劇烈，常伴惡心嘔吐、面色發(fā)青、局部皮溫降低，得溫則減;屬虛者，綿綿作痛，喜揉喜按，面色青白相兼。由于婦女有經(jīng)帶胎產(chǎn)乳的特點，一生又數(shù)傷于血，邪氣干忤常處于“受如持虛”的狀態(tài)，如經(jīng)期過食生冷，日久寒結血分而導致痛經(jīng);抑或多產(chǎn)房勞，抑或金刃損傷沖任，下焦陽虛，濕邪伏滯營分，導致綿綿腹痛;抑或素體虛寒，腎氣蒸化水液乏竭，水濕內(nèi)陷血分，濕瘀互結，導致婦女月事非時而下、淋漓不凈等。變癥雖多，下焦寒邪客忤，經(jīng)脈運行受滯則一。

3 典型病案

3.1 痛經(jīng)

楊某，女，23歲，2013年9月11日初診:患者因經(jīng)行腹部冷痛2年，經(jīng)期疼痛劇烈，影響日常生活工作，因輾轉(zhuǎn)重慶市區(qū)、萬州區(qū)各大醫(yī)院治療而療效不佳，遂來就診?，F(xiàn)自行經(jīng)期口服布洛芬止痛。月經(jīng)史:14歲初潮，周期32 d，7 d經(jīng)，量中，色略暗，夾血塊，經(jīng)行無不適。LMP:2013年8月12日，6 d經(jīng)，量中，色暗，夾大量血塊，經(jīng)行下腹冷痛劇烈，持續(xù)1 d，伴惡心嘔吐，冷汗淋漓，不伴腹瀉及肛門墜脹，服用布洛芬有時不能緩解，影響日常工作。白帶量中，質(zhì)稀，稍有腥味。既往體健。生活史:嗜好生冷及酸性食物，經(jīng)期未忌口?；橛?22歲結婚，未生育，暫無生育要求?？滔?形體偏胖，面色略青，平素畏寒，四肢微厥，胃納可，睡眠安，情緒稍急躁，大便常，小便清長，不伴渾濁，夜尿偶有1次，舌質(zhì)淡紅，苔白略見水滑，舌絡(+)，脈沉細弦，右尺略短。行婦科彩超未見異常。中醫(yī)診斷痛經(jīng)，辨證屬素體陽弱，經(jīng)期過食生冷，陰寒之氣，循陽明沖任之徑，內(nèi)陷厥陰血分，日久有再損少陰陽氣之虞，病變以血分寒凝為主，實中夾虛;西醫(yī)診斷繼發(fā)性痛經(jīng)。處方:當歸10 g，吳茱萸 18 g，生姜 15 g，細辛 6 g，通草 6 g，肉桂 6 g，白芍12 g，益母草 15 g，炙甘草 6 g，大棗 3 枚，上藥共6劑，慢火久煎，每日1劑;藥渣浴足，每晚1次。另給予白附子180 g(研末)，食鹽60 g，艾葉100 g(研末)炒熱，裝入棉布袋，熨燙下腹部，每日2次，每次30 min，1劑重復熨燙1周。忌食生冷及酸性食物。

2013年9月20日二診:藥后諸癥明顯緩解。LMP:2013年9月13日，6 d凈，量中，色鮮，夾少許血塊，經(jīng)行下腹冷痛大減，未作嘔惡，白帶少?？滔?面色略青，形體偏胖，四肢微溫，畏寒稍減，納眠可，大便常，小便淡黃，舌質(zhì)淡紅，苔白微黃，舌絡(+)，脈沉細略澀，右尺仍略短。診斷同前，辨證屬辛溫兼通及溫散兼補后，寒邪略減，有郁熱之患。處方:丹皮 6 g，肉桂 9 g，柴胡 6 g，枳殼 6 g，白芍 6 g，細辛 3 g，吳茱萸12 g，生姜6 g，黃連3 g。上藥共12 劑，文火慢煎，每日1劑，藥渣浴足;另在頭風磨散中加黃連粉30 g，炒熱外敷，每晚2次。隨訪至今，患者除偶有輕微痛經(jīng)外，諸癥悉除。

3.2 慢性盆腔疼痛

邊某，女，39歲，2013年8月17日初診:患者因“下腹隱痛2年”來就診，2年前因人流后出現(xiàn)下腹劇痛，伴白帶量多，就診于縣人民醫(yī)院，診斷為急性盆腔炎，予以輸液抗炎治療8 d好轉(zhuǎn)出院，此后腹痛反復發(fā)作，長期口服婦炎康片、金剛藤膠囊，病情控制不理想。月經(jīng)史:15歲初潮，周期25～27 d，4 d經(jīng)，量偏少，色鮮，無血塊，經(jīng)行無不適。末次月經(jīng)2013年8月7日，6 d經(jīng)，量中，色偏黯，經(jīng)行下腹隱痛。白帶量多，色黃，質(zhì)稀，有異味，偶有外陰瘙癢。既往居住環(huán)境潮濕，喜啖柑子。21歲結婚，順產(chǎn)1次，人流5次，末次人流為2011年8月。刻下:形體虛胖，面色黃滯略帶青，情緒急躁，腰痛喜按，口干口苦但不喜飲，畏寒，肢微厥，嗜睡，大便干稀不調(diào)，色黃，質(zhì)黏，小便深黃，稍渾濁，無尿痛，夜尿3次，舌質(zhì)略紅，水滑苔，底微黃，舌絡(+)，脈弦澀，尺脈弱。婦科檢查外陰(－)，陰道暢，見中量乳白色分泌物，宮頸中度糜爛，宮體前位，常大，質(zhì)中，欠活動，輕壓痛。雙附件捫及片狀增厚，輕壓痛。中醫(yī)診斷腹痛，辨證屬濕邪內(nèi)外浸淫，水濕郁熱，內(nèi)陷下焦焦膜，不通則痛;過服清熱抗炎藥物，日久傷及少陰之陽;濕邪內(nèi)盛，水津不歸正化，氣機條達失常，導致厥陰氣郁;久病入絡，濕瘀互結，病變在營分、氣分，濕重熱輕，病性屬虛實夾雜。西醫(yī)診斷盆腔炎性疾病后遺癥。處方:黃柏6 g，防己12 g，蒼術15 g，薏苡仁30 g，附片 15 g(先煎)，車前子 10 g，柴胡 10 g，枳殼 12 g，莪術15 g，鹿角霜10 g(包煎)。上藥共6劑，醋鹽為引，慢火久煎，每日1劑;藥渣浴足，每晚1次。另給予白附子120 g(研末)，食鹽60 g，黃連粉30 g同炒熱，裝入棉布袋，熨燙下腹及腰骶部，每晚2次，每次30 min，1劑重復熨燙1周。忌醪糟、甜食及熱帶水果。

2013年8月25日二診:訴腰痛未作，偶有下腹隱痛不適，大便成形，色黑，質(zhì)稍黏，小便淡黃，暢利，舌質(zhì)淡紅，苔微膩，舌絡(+)，脈弦緩，稍不流利，尺脈弱。由于患者外出深圳務工，煎藥不方便，故給予頭風摩散加味(蒼術粉120 g，白附子150 g，食鹽60 g，黃連粉45 g，鹿角霜75 g)6劑，繼續(xù)熨燙下腹及腰骶部，每晚2次，忌口同前。2014年1月26日回鄉(xiāng)過節(jié)，訴腰腹疼痛控制情況一直良好，白帶亦少，行婦科檢查除雙附件增厚外，未見特殊。

3.3 產(chǎn)后身痛

賀某，女，24歲，母乳喂養(yǎng)，2014年2月14日初診:患者因順產(chǎn)后四肢關節(jié)冷痛1月，四處就醫(yī)少效來診。2013年12月患者于縣人民醫(yī)院順產(chǎn)一活男嬰，產(chǎn)時出血少，惡露8 d凈，1月前因天氣陰雨綿綿，坐月子不慎受寒，遂致四肢關節(jié)冷痛，伴有沉重感，無麻木不適，曾服用祛風透表燥濕藥，停藥則病情如初?？滔?面色如常，形體適中，四肢關節(jié)冷痛，沉重感明顯，不伴關節(jié)紅腫，胃納可，大便干稀不調(diào)，質(zhì)稍黏，小便淡黃，稍伴渾濁，暢利，舌質(zhì)淡紅，苔白厚，舌絡(－)，脈浮澀，查風濕3項未見明顯異常。中醫(yī)診斷產(chǎn)后身痛，辨證屬產(chǎn)后百脈皆虛，攝身不慎，外受風濕寒，濕流關節(jié)，阻滯經(jīng)絡，不通則痛，屬表屬實。給予蠲痹湯合頭風摩散加減:羌活12 g，當歸 10 g，黃芪 30 g，桂枝 10 g，白術 15 g，防風 15 g，附片 12 g(先煎)，蒼術10 g，松節(jié)18 g，姜黃10 g，醋和食鹽少許為引，3劑水煎服。藥后隨訪，微汗出至膝關節(jié)以下，諸癥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