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灶·請神·年畫

“小年”祭灶日

依照中國的傳統(tǒng)風俗，陰歷臘月二十三日，叫作“小年”。之所以如此稱呼恐怕是因為再過幾天，作為“大年”的春節(jié)就要來臨了。因此，也可以說“小年”是“大年”的前奏或序曲罷！

小年祭灶是大江南北共同的習俗。過去，到這一天人們都要在灶屋（廚房）的鍋臺附近墻壁上供奉灶王爺、灶王奶奶。佛龕神像的兩側(cè)還要貼上一副對聯(lián)，上聯(lián)寫“上天言好事”，下聯(lián)寫“下界保平安”或“回宮降吉祥”，橫額是“一家之主”。古人云：“民以食為天”，所以人們把灶王爺恭恭敬敬地奉為一家之主，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昔日北京，每逢到陰歷臘月上旬，大街小巷的油鹽店、雜貨鋪、南紙店、百貨攤都代賣“灶王爺”。這種木版水印的神像，大多來自華北的“版畫之鄉(xiāng)”天津楊柳青。那和藹、肅穆、善靜的灶王爺、灶王奶奶盛裝端坐，給人們以莊重的感覺。

每年一度，人們都要“請”回來一幀新的灶王像（不能說“買”）來代替被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煙熏火燎的陳舊不堪的舊灶王像。這似乎是在向人們預告，除夕馬上就要到來了。

給灶王爺、灶王奶奶牽上的供品，不須用雞鴨魚肉、千鮮果品之類，更不須用牛羊豬三牲，好像灶王爺是“兩袖清風”，不須什么珍貴的供品，只須一些“糖瓜”（用麥芽糖制作的像雞蛋大小的瓜狀糖塊）就可以了。稍考究一點的人家，再供上一碗用糯米蒸熟的蓮子八寶飯，他老人家就會更心滿意足。灶王爺騎的神馬，還要供以香糟炒豆和清水。

俗云“臘月二十三，灶王爺上天”，這天人們稱它為“祭”。在北京，這一天晚餐之前，每家家長都要先用糖瓜在灶門前烤化，然后抹在灶王爺、灶王奶奶的嘴唇上。即使灶王爺不饞，人們也硬要把烤化了的糖飴放在他老人家的嘴邊，看來灶王爺賢伉儷都是喜歡吃甜食的。至更盡時分，家內(nèi)立桿，懸掛天燈，燃放鞭炮，舉家男子羅拜，祝以抑惡揚善之詞，送灶王爺上天，去向玉帝啟奏人間一年之善惡。而婦女不能參拜，只于內(nèi)室掃除爐灶，燃燈默拜。

其實，祭灶的風俗由來已久?！抖Y記·月令》云：“祀灶之禮，設主于灶徑?！痹顝郊丛钸叧衅髦?，以土為之。那時祀灶被列為五祀之一。《戰(zhàn)國策·趙策》云：“復滌偵謂衛(wèi)君曰：臣嘗夢見灶君?！碧屏_隱送灶詩亦有“一盞清茶一縷煙，灶君皇帝上青天”的名句?？梢妰汕Ф嗄昵耙延屑涝钪Y，且歷代相沿成習。今天，50歲以上年紀的人，大概少有沒祭拜過灶王爺?shù)陌伞?/p>

請神與畫神

舊時，臨近年關，農(nóng)家年貨可以不辦，神是不能不“請”的。不管是有錢人家，還是貧寒之戶，忙著置買敬神的貢香、貢紙，“請”張新的神像，換取精神上的寄托，成為必不可少的俗例。

置神像稱之為“請”神像，這說明了在崇拜者心目中，神是至高無上的，也是權限無邊的?；孟氚l(fā)財?shù)?，請趙公元帥；有鬼怪作祟的，請濟公捉妖或請鐘馗打鬼；擔心斷香火的，請張?zhí)鞄熒涮旃?，?jù)說這位天師能將天宮偷偷下界食嬰的天狗射死，保護嬰兒免遭劫難；希望家里無災無難的，請南海觀音菩薩保佑，吉祥如意，四季平安；還有那重義之人請關公老爺，請秦瓊……

當人們將一尊尊神像捧回家里，張貼于壁時，便可殺豬宰羊，點鞭放炮，歡度新年了。

筆者曾認識一位畫神者，并親眼見過他畫神。他少言寡語，想象豐富，雙手靈巧，繪制出的神像色彩鮮明，造型奇特，千姿百態(tài)，常使佛門弟子贊嘆不已。

畫神講究“刻、印、繪、裱”四藝，每道工序都須十分認真。工具、原料也很講究?？贪逡枚拍?，此木堅而韌，不崩不裂。選用湖筆、道林紙。顏色要用天津產(chǎn)品，朱砂、金粉、鰾膠均為純真上品。

這位畫神者是農(nóng)民，每年秋后，他就開始做畫神準備：將室內(nèi)打掃干凈，墻要用白灰摻上細沙重新抹過，使其平如鏡，白如玉。如此，既便于畫，又易于畫后往下揭。畫室收抬停當，找出祖?zhèn)鞯纳裣窨贪?，刻板厚約2寸，長寬規(guī)格不一。傳統(tǒng)刻板的神像，座次排列神態(tài)、服飾都有特定的規(guī)范，不能隨意改動，如灶王爺、門神等，歷代沿襲不變。偶爾也刻新板，那要根據(jù)請神者的要求設計刻板。

畫神的第一道工序是印神像，加毛刷蘸上淺紅水色，在刻板上來回刷幾遍，將裁好的紙鋪于刻板上，用鬃刷輕輕撫按，雪白的紙上便顯現(xiàn)出神像的輪廓。

將印有粗線條輪廓的神像貼于墻壁上，便進入“繪”的程序，繪包括彩繪、勾描、涂金、施粉、開相、點睛等。

據(jù)這位畫神者稱，他于夜闌人靜之時，才洗手凈面，左手擎煤油燈，右手執(zhí)筆，將一片虔誠注于筆端。

新春話年畫

新春到了，不禁聯(lián)想起中國的年畫來。

據(jù)歷史記載，年畫最早起源于門神畫。漢《風俗通義》載：“……畫虎于門，皆追效前事，冀以衛(wèi)兇也?！笨梢婇T畫在漢以前已經(jīng)有了。晉《荊楚歲時記》又載：“帖畫貓雞戶上，懸葦索于其上，插桃符其旁，百鬼畏之?！迸c此相關的還有神荼、郁壘縛鬼的傳說。人們相信“門戶畫神荼、郁壘與虎，懸葦索，以御兇魅”，便用彩色畫神荼、郁壘的形象，掛于門，以消災納福。這就是最早出現(xiàn)的門神畫。

到了唐代，門神普遍傳為秦叔寶和尉遲敬德的形象。相傳唐太宗李世民，因惡夢所致，夜不能寐，常常聽到鬼的呼叫。當他把此事告訴群臣時，秦叔寶出班請命，愿與尉遲敬德立官門把守，以防鬼魅。太宗準奏，當夜無事，于是畫二人像于官門，邪祟從此絕跡。后代沿襲此法，二人的畫像就成了門神，并成為年畫中的一個傳統(tǒng)題材。

現(xiàn)在，我們所見到的最早的年畫，是南宋版畫《隋朝窈窕呈傾國之芳容》。此圖，一般稱為《四美圖》，畫的是王昭君、班姬、綠珠、趙飛燕四大美人。宋代出現(xiàn)的《歲朝圖》，是可以劃為年畫之列的，但它只是文人們所持有的年畫形式，可稱之為“書齋年畫”。到了明清時，隨著版畫藝術的發(fā)展，年畫藝術也越發(fā)繁榮起來。由于年畫這一形式的出現(xiàn)，使繪畫開始從廟堂、書齋走向普通居民之家，這是中國文明史的一大進步。到了清代康熙年以后，隨著社會的安定和經(jīng)濟的繁榮，年畫作坊也逐漸擴大和發(fā)展起來，其中最著名的有天津楊柳青、蘇州桃花塢、河北武強、山東濰縣等，且各有其地方特色。楊柳青年畫，精工細膩，鮮艷雅致，題詞講究，可稱北方之首。桃花塢年畫，嚴謹精致，講究透視，注意明暗，可謂南派之魁。濰縣年畫也有很強的民間特色，造型夸張，富于裝飾性，色彩強烈。年畫的題材也日益豐富，在原有門神畫的基礎上，又出現(xiàn)了財神、灶神、麻姑獻壽、天女散花、麒麟送子、鐘馗衛(wèi)福等等。

（選自《神州軼聞錄》，華文出版社，標題為編者所擬。周簡段為香港著名文史作家）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