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璐
人物 = P
崔健 = C
P:以前你出專輯可能不太會經(jīng)受商業(yè)的市場的檢驗,是拍電影才讓你去遭受這種商業(yè)的沖擊?
C:其實對于我來說呢,電影必須是由觀眾完成的一部分,如果電影只是一個導(dǎo)演的夢的話,那他沒必要拍電影,自己在家做夢閉眼睛能想到就完了……當(dāng)你上一件事在票房上受阻的話,你做下一件事,就會有一些重新的思考,或者說能量的停頓吧,它就會有一種斷續(xù)感。在這方面,我必須得承認這種斷續(xù)感確實存在,如果我只是討好市場、討好投資人的話,那這事我好像沒有必要去做了。
但你要說我不做電影的話,我覺得有一點像認輸?shù)母杏X,我又不認輸,我知道我沒輸,所以我還要繼續(xù)再做一輪,我希望我能做出個長期播放院線,希望大家踴躍支持我們……就是大家會知道,《藍色骨頭》沒死,還會給你看,就想做成這個。
P:《藍色骨頭》上映之后,有人說這個時代不屬于崔健了,你看到過這樣的評論嗎?
C:我覺得我不拍這個電影,就是唱歌,也會有人這樣說,這種呼聲一直就有。這些人在我耳邊已經(jīng)變成蚊子叫了,就是相當(dāng)于“嗡嗡嗡”一樣,對于我來說,他們連提醒的功能都沒有。因為我覺得他沒有被感動,這個是最重要的。我不是說這電影,就是他們聽不懂我的《紅旗下的蛋》,聽不懂我唱的《時代的晚上》,聽完了以后,也聽不懂我后面在唱什么。
P:2014年,你買過最滿意的東西是什么?
C:還是買樂器,買設(shè)備,我自己家里有好多錄音棚設(shè)備,自己最快樂的時間都是跟它們打交道。你這樣問我,說實話,多少有一點讓我覺得我在迎合一種所謂的粉絲看偶像的那個心態(tài),你說我真的是買樂器高興嗎,或者我真的買雙鞋高興嗎,我覺得我在騙他們,我在沒話找話跟他們說,我多少有這種感覺。
P:假如2015年你可以選擇任何一個人跟他共進晚餐,你會想跟誰一起吃一頓飯呢?
C:我希望有一次談話能夠真正地讓更多的人去關(guān)注我們自己的社會,我會找讓我調(diào)動自己渾身能量最多的人,可能是一些政治人物唄,我希望能夠跟他們有一次機會,但是這種東西在美國可以,在中國根本不行,你說怎么請他,跟他吃頓晚飯,跟他說一下我自己對這國家未來的設(shè)想。
P:假如你可以給現(xiàn)在的最高領(lǐng)導(dǎo)人送一個禮物,你會送什么?
C:《藍色骨頭》電影票,我真的覺得他們應(yīng)該看看,我覺得中國有愿望危機,全民的。為什么中國人喜歡賭博,喜歡移民,而且公眾非常勤奮,非常辛苦,這屬于我說的勤奮但不敬業(yè),就是因為大家想獲取能夠讓他有安全感的一些資本,當(dāng)然這個安全感不是愿望。你仔細想想,我們這個國家實際上是為安全感生活的……我認為大家都有愿望危機,大家掙了錢不知道干嗎,買房不知道干嗎,大家還拼命地買房,完了拼命地把存款轉(zhuǎn)移到國外,把自己所有的權(quán)利都建立在安全感上,沒有安全感,就沒有一切。你看他們的生活方式,你看他們教育子女的方式,完全都是亂套了。
P:是說大家現(xiàn)在狂熱追求安全感,忘了追求愿望了?
C:不是。我覺得人們強烈地追求安全感,就是因為沒有愿望,愿望是不需要安全感的。人的愿望就是那樣……我想跟喜歡的人在一起談?wù)撋睿瑫乘?,享受自由,去旅行,或者說我想看到所有不喜歡的東西有一個公眾改善的啟動。這就是每個人都會有愿望,有簡單的一個愿望。
P:那假如2014年年末,你有機會對全國人民作一場演講,你的演講的話題會是什么呢?
C:我們有危機。
P:你要告訴大家這個危機在哪兒。
C:有個無形的東西就要坍塌的危機,末日危機感。這個不是陰謀論,這個東西很容易被人政治化。給你舉這么一個例子吧,就像一個建筑物吧,有的建筑物是打地基的,大家都能理解,所謂建筑物打地基,受力點是多點受力,鋼結(jié)構(gòu),起得越高,底下地基越深。還有一種建筑物就是像吊橋一樣,它是一點支撐,一點受力……我覺得我們中國就是這樣的一個受力體制吧。我們中國的受力點實際上是,我們這個體制。
P:都在這個點上?
C:都在這個點上。這種建筑物坍塌的速度要比常規(guī)的坍塌的速度要快得多得多。
P:那2014年,有哪一個事情發(fā)生的時候是你覺得生活在這個國家真的是太糟糕了?
C:從來沒有過,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生活有多糟糕,我恰恰認為這是最好的,就是體現(xiàn)人價值的機會,就看你勇敢不勇敢,或者說你有沒有愿望去改變它;第二,你有沒有方法去改變它;第三,你有沒有運氣,或者說你有沒有一個情感支撐,有沒有人愛你,有沒有人支持你,說白了就是這個,或者你愿不愿意跟他們共享,這個不是榮譽的問題,榮譽是大家的,但是總得有人在開始做這件事。
P:2014年你干了什么你以前絕對不會干的事?
C:上綜藝節(jié)目,為了宣傳我的電影,我上了。別扭,渾身毛骨悚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