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童年的記憶里,我家院前長著棵蒼老的榆樹。樹下百米見方的領(lǐng)地,是我童年時(shí)的樂園。那里無以計(jì)數(shù)的野花,窩在草叢里燦然微笑,笑出縷縷脈脈的芳香,點(diǎn)綴著我童年五彩斑斕的夢。
榆蔭乘涼的季節(jié),樹下總坐著一位白發(fā)老頭,講離奇古怪的神話故事,吸引孩子們不舍晝夜地聚攏到老榆樹旁聽他講“瞎話”。
老榆樹左近的小土坡下,有泓清澈的溪流,我常和鄰家女孩梅花在那里放鴨子。她懷里抱著條長鞭,坐在岸上,小鴨子在靜靜的溪水中游動(dòng),嘎嘎地歡叫,和著春風(fēng)、細(xì)雨、夏日的曉霧。我常用硬紙疊成小船,畫上標(biāo)號(hào),順著風(fēng)向,放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試航。然后我倆手牽著手,穿過柳叢,跑到對(duì)岸,盼著自己的小船早先靠岸,而那兩只漂游的小船乘風(fēng)破浪地前進(jìn),向我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南來的春風(fēng)剪出榆樹的新葉,溪水泛起魚鱗樣的碧波,一只只小鴨子在水面上自由地浮動(dòng)……我爬到榆樹上食榆錢,梅花看我只顧往自己的嘴里塞,逗得她直喊:“哥,我再也不叫你哥了!”她撅起小嘴,依舊站在樹下。我逗她:“吆,用得著就喊哥了,甭喊,若有能耐,你也上來試試!”梅花真的爬了上來,起初我真擔(dān)心她摔著,后來看她那大膽的樣兒,就把著樹杈晃,嚇得她用哭音喊:“嗯,別晃,再晃我就真的不跟你玩了!”
“采黃花呀,不怕狼啊……”哦,那是梅花來了,他總是一邊唱著一邊跳著跑來,在銀灰色的月光里,在輕拂的熏風(fēng)里,我和梅花對(duì)著老榆樹大聲喊:——
“車轱轆菜,馬駕轅,一朵大花沖西南。西南堡,跑旱船。船來到,水來澇,抓把青草拌馬料。大馬吃,小馬跳,一跳跳到娘娘廟。娘娘生,娘娘養(yǎng),養(yǎng)個(gè)小孩會(huì)私訪。一訪訪到三月三,老驢老馬都上山。驢打滾,馬撒歡,騾子過來一溜煙……”
聽到我們的喊聲,小伙伴“嗷”一聲從樹后擁出來。那時(shí),一到月白花香的夜晚,村子里的孩子們便不約而同地聚攏來,在高大而蒼老的榆樹下,浴著熏風(fēng),撒著月影,玩起“挑兵”的游戲:——
“谷草垛,插黃蒿,皇爺下令把兵挑。挑哪個(gè)?挑紅英,紅英沒在家,挑你們老哥仨。哥仨做買賣,挑你姑奶奶。姑奶奶坐月子,挑你家巴巴褯子。要誰?要……”
這種叫“挑兵”的游戲,是從清朝時(shí)就傳承下來的,很有少數(shù)民族色彩,也頗受漢族孩子的喜愛。我們?cè)跇湎聰[開陣勢,兩方對(duì)面分列,各自手拉著手,就如同古戰(zhàn)場上雙方擺出的一字長蛇陣,很耐人尋味。那時(shí),我和這位鄰家女孩梅花是全屯中最要好的,我們常在一塊玩各種各樣的游戲,有一份豐碩圣潔的友誼。那時(shí),我們都還小,沒有什么雜念,只有一些朦朧而羞澀的少男少女情懷。
而今,童年的許多事,已定格成一種記憶。老榆樹下的童年已成為鮮活的風(fēng)景,銘刻于心。每每打開記憶之門,都如同夢境一般,讓人心生依戀。童年的一切時(shí)刻滋潤著我的靈感,使我的童年回憶起來覺得特別有意義。
我深深地懷戀童年老榆樹下的樂園和那些經(jīng)常一塊玩耍的伙伴!
(原載于《中國畜牧獸醫(yī)報(bào)》2013年1月13日文化版,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