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恪守婦道到棄夫私奔

【摘 要】《查密莉雅》是吉爾吉斯斯坦作家欽吉斯·艾特瑪托的成名作。小說描寫了一位生活在傳統(tǒng)家庭的年輕婦女查密莉雅大膽沖破封建思想束縛，拋棄丈夫和家庭，與意中人遠走他鄉(xiāng)的故事。本文從“悲讀家書”、“歸途揚歌”、“雷雨中的告白”三個關鍵情節(jié)，分析了查密莉雅愛情覺醒的三步曲。

【關鍵詞】查密莉雅；愛情覺醒

吉爾吉斯斯坦作家欽吉斯？艾特瑪托夫是一位贏得了世界聲譽的文學大師。他的創(chuàng)作扎根于深厚的民族文化的土壤，洋溢著濃郁的人道主義精神，表現(xiàn)了獨特的民族特色和人性美。艾特瑪托夫1958年發(fā)表的成名作《查密莉雅》就充分體現(xiàn)了這些特點。小說以蘇聯(lián)衛(wèi)國戰(zhàn)爭為背景，描寫了吉爾吉斯草原上一個馬背上長大的牧民女兒，查密莉雅，堅定而大膽地追求愛情的故事。

吉爾吉斯在1917年后就成為了社會主義加盟國，但當時的社會仍保持著很多舊習，比如不能讓攜兒帶女的寡婦嫁于外族。小說的敘述者——謝依特的父親就按照世代相傳的祖法，娶了自己近親的遺孀，而查密莉雅正是這位遺孀家的大兒媳婦。這樣背景的設置，似乎就暗示了查密莉雅婚姻的不幸。查密莉雅是個牧場上長大的姑娘，從小跟隨父親一起趕馬群。遼闊的牧場，寬廣的大草原，狂奔的馬群，造就了她性格中一些男人氣概：“有時燥烈有時甚至很粗獷?！薄案善鸹顏硪魂囷L，有男人氣魄。”她率真爽直活潑好動，無拘無束，渾身充滿了青春的活力。查密莉雅不僅是勞動的能手，更是一個具有強烈感情追求和豐富精神世界的年輕女性。然而她與薩特克的結合卻非處于自愿?！八坪跤幸淮未禾熨愸R時， 他竟趕不上查密莉雅。賽馬之后， 惱羞成怒的薩特克就把她搶過來了?！笨梢娝麄兊慕Y合并不是建立在自由戀愛的基礎之上，而是與舊式的搶婚制結合在一起的。賽馬也就是追姑娘， 是吉爾吉斯族傳統(tǒng)的婚姻習俗， 有很濃厚的游牧民族遺風。追姑娘開始前， 男女選擇好對手， 從同一起點騎馬出發(fā)， 向終點馳去。如果在約定地點前小伙子追上并超過了姑娘，他自然成為姑娘心目中的佳偶。如果小伙子沒追上姑娘，就要知趣地遠遠避開， 再練自己的馬技。吉爾吉斯民間婚俗極為復雜， 除了“追姑娘”外， 還盛行搶婚制：男方確定了女方后， 可以偷偷把女方搶到家里， 然后再帶著聘禮去女方家求婚， 只要父母同意， 兩人就可以結婚，并且合法。薩特克在“追姑娘”中沒有贏得查密莉雅的青睞， 他并沒有乖乖放棄查密莉雅， 而采用暴力使查密莉雅糊里糊涂成了他的新娘。雖然查密莉雅心直口快，算不上個標準的溫順媳婦的形象，但對丈夫薩特克也算絕對忠誠。在遭到遠房族人奧斯芒的侵擾后，她“毫不客氣地推開他的手，”“厭惡地啐口吐沫，走開了去”。在農忙過后，查密莉雅也會安靜地坐在河邊，像忘了世界一樣久久望著落日?！八哪樕戏派渲鴾厝岬墓獠桑前霃堥_得嘴唇孩子般柔和地微笑著，” 也許查密莉雅正是在想念遠去從軍的丈夫吧。然而這份對婚姻的忠誠和對丈夫的一片癡心并沒有得到同等的回報。每次薩特克隔很久才寫來的家書上，為了遵守古訓，只在信的末尾走過場般問候一下自己的妻子?！懊看嗡研拍玫绞掷铮野l(fā)現(xiàn)她是多么激動。她默讀著，貪婪地、急不可待地用眼睛掃過字里行間。但是，越接近結尾，她的肩膀垂得越低，臉上的熱情漸漸地熄滅。她緊皺起那倔強的眉頭，不等讀完末后幾行，便把信還給媽媽，神情那么冷淡，像是交還借用的一件東西?！?查密莉雅貪婪又迫不及待地默讀丈夫寫來的家書轉而突然黯淡下來眼神就告訴我們，她對于丈夫的輕視與漠不關心，充滿了失望與迷茫。這種平庸的居高臨下的情感生活并不能讓查密莉雅體驗到愛情帶來的甜蜜或者迷狂，她更意識到在舊習的影響下，女人在婚姻關系中無法得到應有的尊重和幸福?！氨x家書”可以算是她獨立人格覺醒，也是她大膽追求愛情的第一步。

丹尼亞爾是一個從戰(zhàn)場回來的傷兵，他長期漂泊在外，經過國內工業(yè)化、農業(yè)化的高潮和衛(wèi)國戰(zhàn)爭的槍林彈雨，他接受了新思想，形成了新品格。查密莉雅被安排與他一起駕車運糧時還曾想捉弄他，她把超重的糧袋放在他的馬車上。當?shù)つ醽啝枅?zhí)拗地馱著裝有七普特糧食的糧袋搖搖晃晃一瘸一拐走上墊臺時，他的每一步似乎都敲在查密莉雅心坎上。如果說這無聲的一幕使查密莉雅感受到丹尼亞爾性格的堅毅和剛強的話，那從糧站回鄉(xiāng)路上揚聲歌唱的一幕就使查密莉雅如沐春風般體味到了丹尼亞爾柔和內心世界的豐富和寬廣：“最使我驚訝的是，那曲調本身充滿何等的熾情，何等的熱力?！薄斑@僅僅是歌喉呢，還是另一種從人心的深處發(fā)出的更重要的東西，一種最能引起別人共鳴，最能表露最隱秘新曲的東西?！本褪沁@樣一首如魔音般的心曲，敲叩開了查密莉雅沉睡的愛情意識，誘發(fā)她開始走向自由的道路。所以說，歸途揚歌是查密莉雅愛情覺醒的第二步。

丹尼亞爾魔音般的歌聲讓查密莉雅慢慢意識到愛情的魔力，體味到愛情與婚姻的矛盾，消失了往日毫無顧忌的單純的笑容?！耙唤z朦朧的惆悵的陰影籠罩在她那光彩斂去的眼上?！薄皯阎环N莫名的膽怯，恰似她面前有一道洶涌奔騰的急流，她不曉得，可不可以往前走。她躲避著丹尼亞爾，不敢直望他?！眱扇私涍^相互試探后兩心相契。但查密莉雅作為有婦之夫的事實也深深折磨著兩個相愛的年輕人。查密莉雅甚至想辭去送糧的任務以躲避丹尼亞爾，整日愁眉不展，一言不發(fā)，而丹尼亞爾也常常帶著熱戀和憂郁的神情看著查密莉雅。終于，在又一次接到丈夫薩特克的來信后，查密莉雅做出了決定。她在雷雨中來到打谷場，找到丹尼亞爾，進行了大膽告白：“我才不稀罕他和他背時的愛情，讓人民愛怎么講就怎么講好啦！我老早就愛你了。我在愛著，等待著你，你終于來了，就象知道我在等你似的?！薄拔邓{色的閃電，一個接一個婀娜多姿地朝抖岸下面的河里直鉆。一滴滴傾斜的冷雨，沙沙地打在麥秸上?！眱蓚€真心相愛的人總算突破束縛，走到了一起。至此，小說的高潮部分已經結束。后文對兩人的出走也描寫的比較簡單?！暗つ醽啝柡筒槊芾蜓蓬^也不回地朝小站的地方走去。他們的頭在芨芨草叢里又晃了兩三次，隨后就不見了?！?于此，查密莉雅已經完成了自己追求真摯自由愛情的第三步，與真正相愛的人遠走他鄉(xiāng)。

總體看來，整篇小說就是講了一個婚外戀的故事。按照一般婚姻道德和世俗觀念來判斷，查密莉雅作為一個有夫之婦移情別戀并棄夫私奔，理應處于被批判的立場。但是，我們不可否認的是，家庭的締造和賴以維系的最強力量應該是雙方的愛情。薩特克搶婚在先，又礙于古訓舊習，不把妻子放在平等的地位，在這樣的婚姻關系中，薩特克也是不道德的。而查密莉雅經過獨立人格意識的覺醒，愛情觀念的懵懂，最終克服了世俗觀念和過時的封建傳統(tǒng)，大膽走向自由之路，不僅僅是她完成了自己的愛情三步曲，更將人的生存要求提高到一個更高的理性層面。艾特瑪托夫敢于以贊揚的口吻敘述一位少婦與戀人私奔的故事，表現(xiàn)了他對愛與自由精神的深切關懷，突破了狹隘的民族情感，走向人類共同的詩性和文心。

【參考文獻】

[1]艾特瑪托夫.艾特瑪托夫小說選[M].力岡，譯.北京：外國文學出版社，19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