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代契丹人的婚姻形式及特點

摘 要：契丹族的婚姻主要有兩姓世婚、劫掠婚、姐妹婚，異輩婚和收繼婚等形式?；橐錾钍苷我蛩氐挠绊?，在與中原文化的交流中，契丹族的婚姻觀念有一些改變，但婚姻形式更多地保留了民族特色，對于漢化程度較高的契丹民族而言，這是值得注意的現(xiàn)象。

關(guān)鍵詞：契丹族；婚姻形式；特點

中圖分類號：K24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3）36-0138-02

契丹作為我國北方游牧民族，早在隋唐時期就與中原漢族有了密切的聯(lián)系。遼建國后，更在政治、經(jīng)濟等方面采取了漢化程度較高的舉措，但其婚姻形式卻依然保留了許多北方民族的風(fēng)俗習(xí)慣，并體現(xiàn)出了自己的特點。

一、遼代契丹人的婚姻形式

（一）兩姓世婚

在遼代的婚姻形式中，最為特殊的是兩姓互為嫁娶的婚姻形式，它起源于“青牛白馬的傳說”。在《遼史？地理志》中這樣記載，“相傳有神人乘白馬自馬盂山浮土河而東，有天女駕請牛車由平地松林泛潢河而下。至木葉山，二水合流，相遇為配偶，生八子。其后族屬漸盛，分為八部?！盵1]445-446在契丹族的發(fā)展中，這兩個原始集團不斷蛻變和發(fā)展，最終形成了后世所說的皇族耶律氏和后族蕭氏。他們通過合作掌握了契丹族的政權(quán)，為防止政權(quán)旁落，使得兩集團之間的通婚成為必須，并且在法律的層面上加以約束。如“番法，王族唯與后族通婚，更不限以尊卑”[2]221?？v觀遼史可以發(fā)現(xiàn)，自遼太祖阿保機至遼天祚帝耶律延禧，至此一朝共有九主，除了遼世宗二后中甄氏為漢人，遼穆宗皇后世系不明外，其他諸帝的皇后均處于蕭氏家族。在這些皇后中不乏聰明睿智之人，對于遼朝的發(fā)展和壯大起著重要的作用。如著名的皇后有太祖述律皇后和景宗蕭皇后等。

（二）劫掠婚

據(jù)《虜廷事實》載，“虜中每至正月十六日夜，謂之放偷。俗以為常，官亦不能禁。其日夜，人家若不畏謹，則衣裳、器用、勒馬、車乘之屬為人竊去，隔三兩日間，主人知其所在，則以酒食錢財贖之，方得原物。至有室女隨其家出游，或家在僻靜處，為男子劫持去，候月余日方告其父母，以財禮聘之”。這是宋人對劫掠婚的記載，在此之前唐所編修的《隋書》也有著相似的記載，“室韋，契丹之類也。……婚嫁之法，二家相許，婿輒盜婦將去，然后送牛馬為聘，更將歸家。帶有娠，乃相隨還舍”[3]1882。通過這兩條史料可以發(fā)現(xiàn)以下幾點：一是這種婚姻形式在契丹族的歷史上流行的時間較長，并且文惟簡的《虜廷事實》是基于他在遼的所見所聞而編寫而成的，說明在遼朝建立之后，這種較為原始的婚姻形式仍然得到保留。二是這種看似不符合道德和法律允許的婚姻形式已經(jīng)得到契丹族的認可。雖然契丹人漢化水平較高，但在其婚俗方面仍舊保留了一些本民族固有的特點。三是這種婚姻形式與中國古代社會中豪強霸人妻女為妻有著本質(zhì)的區(qū)別。在中國古代社會存在的豪強霸人妻女為妻現(xiàn)象是基于自己的權(quán)勢和地位所進行的，主要是統(tǒng)治階級對下層人民群眾所為。但是劫掠婚的發(fā)生并不具有階級性。它作為一種“事實婚姻”廣泛存在于北方少數(shù)民族之中，帶有原始遺風(fēng)色彩。

（三）姐妹婚

姐妹婚是遼代契丹社會里很盛行的一種婚姻形式。這種婚姻形式可以分為兩類，即姐死妹續(xù)和同娶姐妹兩種形式。就第一種形式而言，遼初將其定為一項婚姻律文，即鰥夫繼娶時必須娶已故妻子的未婚姊妹。這種情況直到會同三年太宗才下詔：“詔有司，除姐亡妹續(xù)之法?！盵1]49這種婚姻形式雖然在法律層面上被解除，但是根據(jù)一些墓志材料，我們發(fā)現(xiàn)其作為一種習(xí)俗仍在契丹社會中流行。如圣宗太平九年（1029）的《蕭僅墓志》記載：蕭僅娶“耶律留守之女，順容媛麗，懿行柔閑，不永霞乏，失歸蒿里，有子二人。再婚其舍，閨華必備，女訓(xùn)爰周，有子五人?！盵4]191-192這兩位夫人均出自耶律留守家中。道宗大安六年《蕭裕魯墓志》載，“次娶耶律氏，北大王帳故靜江軍節(jié)度使陳家奴女，以為繼室，亦早亡，續(xù)娶次夫人妹，以待巾櫛”[5]238由此可見這種婚姻形式在遼的社會中，仍然具有很強的生命力。第二種形式為同娶姐妹。“由于長期實行妻姐妹婚，契丹人形成了一種觀念，認為姊妹共嫁一夫易得子”正因為這樣的觀念，這種婚姻形式在契丹大為流行。道宗才會逼斡特懶（皇后妹）離婚，然后自己納之。天祚帝的皇后和元妃也為親姐妹，共嫁于天祚帝。這種古老的婚姻又附會上祈子的愿望，對于契丹族有著很強的吸引力。

（四）異輩婚

異輩婚是契丹族中一種重要的婚姻形式。正如之前談到的那樣，在契丹族中有“番法，王族唯與后族通婚，更不限以尊卑”的婚姻規(guī)定。這種規(guī)定使得異輩婚在契丹社會中成為合法的婚姻形式，并且流行于統(tǒng)治階級上層。

在契丹族的異輩婚中，甥舅婚是最為常見的異輩婚形式。現(xiàn)舉幾例如下：一是質(zhì)古是太祖和述律平皇后的女兒。質(zhì)古嫁給述律皇后弟室魯，這是甥舅相配。二是后來室魯與質(zhì)古生女又嫁給太宗，從母系方面看，此也為甥舅相配。當(dāng)然異輩婚還有其他形式。如淳欽皇后的孫子世宗所納的懷節(jié)皇后則為淳欽皇后弟阿古只之女，從輩分而論，這是姑侄相配。

一般認為異輩婚是原始社會風(fēng)俗的殘存，而且北方少數(shù)民族所獨有。其實中原漢族中也存在異輩婚現(xiàn)象，它的存在原因也并非單一，而是多種因素共同作用所致，其中皇族和后族共掌大權(quán)的政治因素最為主要。

（五）收繼婚

收繼婚是我國北方少數(shù)民族共有的婚姻形式，并且流行時間較長。如匈奴、烏丸、夫馀，突厥，甚至到十二三世紀的蒙古都保留了這樣的婚姻形式。這種婚姻形式分為兩種，即“妻后母”和“報寡嫂”。關(guān)于契丹人的收繼婚，《虜廷事實》中有明確的記載，“虜人（契丹人）風(fēng)俗，娶婦于家，而其夫身死，不令婦歸宗，則兄弟侄皆得以聘之。有妻其繼母者，與犬豕無異。漢人則不然，知其非法也?！钡诒狈缴贁?shù)民族眼中，收繼婚是極為正常的事情。《耶律庶幾墓志》載：“慣寧相公故大兒求哥，其繼母骨欲夫人宿臥，生得女一個，名阿僧娘子，長得兒一個，名迭剌將軍”[5]295。說明契丹人并不認為妻后母是一件恥辱的事情，反而把這種事記入自家墓志之中。契丹族中收繼婚還有“報寡嫂”的形式。駙馬蕭撻不也因“坐昭懷太子事被害”，其弟訛都斡也曾欲逼娶公主。

收繼婚長期在契丹人的婚姻形式中占有重要地位，但是隨著契丹族與中原的交往加深，一些吸收漢族思想觀念的人便開始拒絕這種婚姻形式。如“先是圣宗皇帝藩戚間，逼王娶妃，王性介特，辭以違卜。不即奉詔。自是不復(fù)請婚，以致無子”[5]157。

二、遼代契丹人婚姻的特點

（一）婚姻深受政治因素影響

遼代契丹人的婚姻深受政治因素的影響，其直接的表現(xiàn)為皇族耶律氏和后族蕭氏的聯(lián)世婚姻。這兩大姓氏相互通婚，形成兩大通婚集團。在遼代九帝中，除世宗兩位皇后中有一位是漢人（甄氏），穆宗皇后世系不明以外，其余皇后均為蕭氏。這種婚姻形式很明顯具有政治性，使遼朝的權(quán)力掌握在二姓家族手中，形成“宗室、外戚，勢分力敵，相為唇齒，以翰邦家”[1]10277的局面，有利于遼政權(quán)的穩(wěn)定。

契丹貴族為了拉攏漢人，漢貴族為了提高和鞏固在遼政權(quán)中的政治地位，番漢間常有聯(lián)姻。遼太宗下詔“契丹人授漢官者從漢儀，聽與漢人婚姻”[1]45這是對契丹族與漢族高層間婚姻的認可。圣宗和景宗時期，契丹高門貴族與漢族的通婚更加普遍，僅劉氏家族就娶了兩位公主，一門兩駙馬的現(xiàn)象還是比較少見的。漢人韓知古家族多與蕭氏通婚，尤其他的第五子韓匡美曾兩度娶蕭氏女，開國功臣耿崇美家族也多與皇族耶律氏成婚。

（二）婚姻形式留存大量原始遺風(fēng)

契丹民族在較短的時間內(nèi)實現(xiàn)了從氏族社會到封建社會的過度，但在文化方面仍保留著大量的原始遺風(fēng)。契丹族婚姻不限尊卑，所以異輩婚很常見，如姑侄婚，甥舅婚。妻后母、報寡嫂是為防止女性再嫁使家產(chǎn)遭受損失而產(chǎn)生的，契丹建國后，這種婚姻形式依然存在。如耶律慣寧死后，他的兒子求哥續(xù)娶慣寧的繼室骨欲夫人[4]295-296。隨著中原文化的影響日益深入，原始的婚姻習(xí)俗逐漸得到改善，耶律隆慶死后，他的兒子宗政拒絕收繼后母，甚至終身不娶以示抗拒。會同三年（940）十一月，遼太宗下詔“除姊亡妹續(xù)之法”，顯然是在有意接近中原漢族的婚姻觀念。

（三）自由開放的婚姻習(xí)俗

契丹作為北方少數(shù)民族與中原聯(lián)系緊密，早期就與唐朝有“和親”之舉，深受中原文化的影響，婚姻習(xí)俗也為之改變，如耶律宗政最終使自己“不復(fù)請婚，以致無子”，反抗收繼婚。中原婦女的貞烈觀，對于遼代契丹人維持婚姻關(guān)系也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但是，契丹民族的婚姻依然具有自由開放的特點。

對于契丹婦女而言，再嫁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不論是離婚再嫁還是夫死再嫁都不會受到社會輿論的譴責(zé)。史書記載遼代三十六位皇室公主中有離婚記錄的有六位，尤其景宗女巖母堇結(jié)婚四次，改嫁三次。說明在契丹婚姻制度中女子具有較大的自由度，反映了契丹民族婚俗的開放特性。

（四）與其他民族通婚的日益發(fā)展

在下層民眾中，最初實行的是各民族互不通婚的政策。于靖的《武溪集》載，“四姓雜居，舊不通婚，謀臣韓紹芳獻議，乃許婚焉。”由于上層貴族之間通婚不斷，處于雜居狀態(tài)下的下層民眾也很難保持同族內(nèi)的婚姻。在韓紹芳獻策解除諸族婚禁后，時有中原漢女入北遼，“垂楊傳語山丹，你到江南艱難。你那里討個南婆，我這里嫁個契丹?！盵5]349。這首民歌正反映了遼朝晚期不同民族的下層民眾自由通婚的現(xiàn)狀。遼朝滅亡后，契丹人與漢人、蒙古人之間通婚更加普遍，這也是導(dǎo)致契丹族在歷史中逐漸消失的重要原因。

三、結(jié)論

契丹族作為興起于北方的少數(shù)民族，其漢化速度較快，在政治、經(jīng)濟等方面采取了一系列相應(yīng)舉措，但就婚姻習(xí)俗而言，在中原文化影響下婚姻觀念有所改變，同時更多地保留了民族特色。兩姓世婚保障了政治的穩(wěn)定，豪門貴族間的通婚有利于擴大統(tǒng)治基礎(chǔ)，為遼朝的發(fā)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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