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爾·維賓斯基作為非常杰出的動作導演,他對《加勒比海盜》的貢獻有目共睹,第四部少了他,品質(zhì)一落千丈。維賓斯基導演的動作片有著別人無法模仿的鮮明印記:多角色、多陣營,相遇在錯誤時間、錯誤地點;場景復雜,天空、草地、沙灘、原野、汪洋,百無禁地;道具多樣,刀劍、棍棒、水果、火槍、左輪槍,百無禁忌;打斗攻防呈多米諾效應(yīng),張三打了李四后一路波及王五和趙六,繞了一圈還得張三接招;參與混戰(zhàn)的全是金剛?cè)怏w,摔不死磨不爛,技巧和運氣相伴,驚險和爆笑叢生,有人體極限,有純凈暴力,儼然將《奪寶奇兵》和《貓和老鼠》的趣味燉為一爐。
《獨行俠》里的維氏高潮戲,從預告片一再炫耀火車狂奔,不難看出與火車有關(guān)。說到在銀幕上玩火車,大神巴斯特·基頓的《將軍號》是一個巔峰,無論從追逐時長、沖突規(guī)模、技巧花招還是動作危險度,此后無能出其右者,甚至沒有幾部能進入同一層級?!丢毿袀b》自然沒有《將軍號》那樣長達一小時的火車大戰(zhàn),但其某些段落的精巧和復雜程度,甚至超越了《將軍號》的奇思妙想。開頭一場劫車失控,維氏的工整、凌厲和鬼馬一應(yīng)俱全,高潮大戰(zhàn)真正意義上將“速度與激情”搬上鐵軌,充分開掘這種古老交通工具的特性和魅力,軌道切換,車廂脫節(jié)再連,火車像跑車一樣搖晃碰撞,英雄與惡棍穿行跳躍于不同空間,以槍彈、棍棒、炸藥和彈弓互相招呼,每一處陳腐的套路中都被注入了一絲新意,沒有重復背對山洞被斬首之類的俗套。
《獨行俠》的動畫當年在我國熱播一時,很多70后、80后應(yīng)該還有印象。如果想不起來,獨行俠亮相火車站時響起的配樂肯定是熟悉的,字幕出來前還有一個致敬動作,不知道國語配音會不會還原當年動畫片里的經(jīng)典臺詞。不過嚴格來說,本片其實并不尊重經(jīng)典,明星效應(yīng)使然,雙主角重心倒錯,唐托從助手升級成了導師,有點1988版《福爾摩斯》“華生比阿福更會破案”的意思,也算一種顛覆式改編。德普涂滿臉花哨,仍不脫杰克船長的影子,捉摸不透的神秘感,匪夷所思的行動邏輯,即使在獨處時也不斷爆發(fā)的神經(jīng)質(zhì)舉動,總比別人快一拍的計劃,以及手舞足蹈尖叫躲避子彈和爆炸的姿態(tài)。獨行俠的前身約翰·里德宛如《雙虎屠龍》里的律師,充滿純真的理想主義,阻止唐托法外殺人和試圖逮捕后者兩段,十分狼狽可笑,費盡心機逮到殺人魔,仍決定帶回絞刑架,直到目睹利欲滔天、法紀淪喪,親人被迫命懸一線,才作出立場轉(zhuǎn)變。很多人抱怨,如果沒有他一開始在火車上犯傻,這故事不到10分鐘就能講完。但從故事的邏輯,以此波折換取一個英雄的誕生是值得的。時值1869年,法律和民主的光芒還未能照進蠻荒西部,《雙虎屠龍》式法制精神和文明秩序取勝,還只是個神話。
整個故事由年邁的唐托娓娓道來,是增加傳奇色彩的一筆。60多年后以同樣裝束現(xiàn)身展覽館,神神叨叨講完了當年的冒險,最后徒步走進沙漠,既然講述者就不可思議,故事本身更無需理喻,因此,約翰后半段突飛猛進的戰(zhàn)斗力,唐托亦幻亦真的印第安法術(shù),便成了完成娛樂使命的有機組成,值得咀嚼但不必深究真?zhèn)?。結(jié)尾,已經(jīng)成為獨行俠的約翰拒絕了體制的招安,與唐托策馬馳向無邊的沙漠,在地平線上化作一個傳奇。在那個好人必須戴上面具才能伸張正義的年代,在那片屬于獨行俠的西部大地,這是對正義必勝這一簡單道理的最佳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