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豪海明威之死新解

精神抑郁無疑是導致海明威自殺的因素。問題在于，他又是怎樣患上抑郁癥的？50多年來，無數(shù)業(yè)內(nèi)外人士就此爭論不休，其中，較有影響力的解釋是“自殺基因說”。“海明威魔咒”背后果真是某種基因作祟？包括艾倫·霍奇納在內(nèi)的一部分人并不相信類似說法。近日，英國《衛(wèi)報》重新整理并匯總了霍奇納獨家披露的、與海明威之死有關(guān)的種種細節(jié)，稱外界對后者自殺原因的猜測“沒有一個是真的”，將這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逼上絕路的幕后主使，名叫埃德加·胡佛，時任美國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FBI）一把手。

總懷疑自己被特工盯梢

1960年11月，霍奇納前往美國西部狩獵，途經(jīng)愛達荷州時，巧遇海明威以及他們共同的朋友杜克·麥克馬倫。這回，三人“沒有和往常一樣在火車站對面的酒吧逗留”，因為海明威正急著趕路。他之所以行色匆匆，是由于“聯(lián)邦特工一路都在跟蹤”?！罢嬉姽恚∷麄兊教幇惭b竊聽器，我的車也被竊聽了，電話不能打，信件也被扣押，現(xiàn)在只能借用杜克的車。”在霍奇納的記憶中，海明威的不安溢于言表。

三人“默默向前開了幾英里”，快到凱徹姆時，海明威壓低嗓音，讓麥克馬倫停車并關(guān)燈。原來，街對面的銀行里有兩個人，作家稱，那是“審計師，F(xiàn)BI派他們查我的賬”?！澳阍趺粗赖眠@么清楚？”發(fā)覺老相識性情大變，霍奇納異常困惑?！皟蓚€審計員半夜里怎么還在干活？當然是查我的賬了?！彪x開凱徹姆的前—天晚上，海明威夫婦與霍奇納共進晚餐。然而，飯還沒吃幾口，那種如臨大敵的神色又在作家臉上浮現(xiàn)，“我們必須馬上離開……吧臺那邊有兩個特工?！?/p>

翌日，瑪麗把霍奇納拉到一邊，憂心忡忡地告訴他，自己的丈夫“總是提到要毀滅自己，有時候站在槍架前，久久眺望著窗外”。

次年1月的一天，海明威打來電話，雖然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但“他之前的‘幻覺’并未改變或消失：他的房間被竊聽，電話也未能幸免，甚至懷疑醫(yī)院里潛伏著特工”。

6月，霍奇納又一次拜訪了剛剛接受一系列電擊療法的作家。閑談間，他建議精神每況愈下的海明威“歸隱山林”，沒想到，對方毫無征兆地爆發(fā)了，大聲咆哮?！霸谒磥恚乙呀?jīng)和其他人一樣，試圖從他嘴里套出什么，然后把他出賣給FBI?！眱扇说木蹠粴g而散?；羝婕{自然料不到，這會成為他此生中最后一次和海明威對話。直到數(shù)十年后，根據(jù)《信息自由法案》，霍奇納看到了更多有關(guān)海明威的機密檔案，終于恍然大悟—一從1940年代初開始，F(xiàn)BI局長埃德加·胡佛的確曾派人對這位知名作家實施暗中監(jiān)控。

私人間諜網(wǎng)招來噩運

身為作家，海明威賴以生存和出名的，不過是勤勤懇懇的寫作。這樣一位廣受尊敬的公眾人物，到底有過何種“危險”舉動，值得美國政府的強力部門大動干戈地追查呢？2012年，俄羅斯《人物》雜志刊載的一篇分析文章，也許可以提供部分答案——

海明成對熱情奔放的古巴人民以及這個島國的熱帶風光很有好感，從1930年代起，他經(jīng)常駕船到古巴海面捕撈大馬林魚。1940年，他更是攜瑪莎·蓋爾霍恩在哈瓦那東郊一座小山上定居，并在那里完成了《喪鐘為誰而鳴》、《老人與?！返葌魇烂?/p>

平靜的生活沒有持續(xù)太久。隨著二戰(zhàn)爆發(fā)，因地理位置關(guān)系，德國間諜持西班牙護照大批潛入古巴，“近水樓臺”地刺探涉美情報，愛國且喜歡冒險的海明威了解到這方面的情況，“毛遂自薦”地聯(lián)系美國駐古巴大使館，表示自己可以在古建立一個私人間諜網(wǎng)。

在使館協(xié)助下，海明威說到做到，果真拉起了一支名為“犯人工廠”的隊伍。這個由酒徒、賭徒、皮條客、花花公子和漁民構(gòu)成的組織，旨在追蹤并干擾納粹在古巴的地下活動。時值大西洋海戰(zhàn)正酣，德國的u型潛艇頻頻在加勒比海出沒，攻擊盟國商船。有著豐富航海經(jīng)驗的海明威身先士卒，不時駕著“派拉”號小艇出海，尋找敵人潛艇的蹤跡。

對海明威提供的情報，美國軍方一度非常重視。然而，就在前者滿懷熱忱地為祖國服務時，埃德加·胡佛投來了敵視的目光。其中緣由不難想見——胡佛本人執(zhí)掌的是美國最大的“官辦”情報機構(gòu)之一，他對所謂“民間”間諜網(wǎng)的排斥由來已久。

時間來到1942年初，海明威向美國駐古巴大使斯普盧伊爾·布雷登發(fā)回線報，稱他發(fā)現(xiàn)一艘德國潛艇靠近了西班牙“馬奎斯·德康米拉斯”號郵輪。

這一消息被FBI獲得，胡佛立刻下令調(diào)查“馬奎斯·德康米拉斯”號的情況。不久，前方發(fā)回消息稱，海明威提供的情報“絕大部分系編造”。胡佛抓住這個送上門來的把柄，千方百計向布雷登等人施壓。就這樣，1943年4月，“犯人工廠”被迫解散?！坝H近共產(chǎn)主義”并非全部

海明威的噩運遠未結(jié)束。解密材料顯示，上世紀50年代，納粹的威脅不復存在，但FBI對海明威的監(jiān)視愈發(fā)嚴密。造成這種狀況的原因不一而足：他曾說自己是古巴人，公開表示“很高興”看到古巴革命成功，與菲德爾·卡斯特羅合影留念，并以摯友相稱……在同一時期的美國國內(nèi)，右翼氣氛日漸濃重，以華盛頓之見，海明威的言行已然“出格”。

實際上，從二戰(zhàn)至冷戰(zhàn)，眾多美國社會名流同海明威—群，都受到過FBI的特別關(guān)注。從相對論之父愛因斯坦，到戲劇大師卓別林，再到性感偶像瑪麗蓮·夢露，有的身涉機密計劃，有的思想“左傾”，有的與高層過從甚密……胡佛均以國家安全為由，——指派專人盯梢。

當然，F(xiàn)BI不遺余力地纏住海明威不放，并且親眼見證作家一步步走向毀滅，除了認為他“親近共產(chǎn)主義”，埃德加-胡佛個人的“監(jiān)視癖”恐怕也起到了相當大的作用。

很多人相信，疑心病重的胡佛只要認定誰對自己構(gòu)成威脅，就會祭出大權(quán)，讓對方的日子不好過。這并非全是臆測——有人曾在他遺留的故紙堆中發(fā)現(xiàn)，胡佛“私藏了883名參議員、722名眾議員的黑材料。更可怕的是，對白宮要員，他同樣費盡心思搜集不利證據(jù)”。

因此，胡佛從1924年起執(zhí)掌FBI，經(jīng)歷八位美國總統(tǒng)，始終無人敢撤換之，更沒人能夠?qū)ζ鋯栘?，儼然政壇“不倒翁”。他?972年的猾然離世，則將更多不可告^的東西帶進了墳墓——或許，其中就包括歐內(nèi)斯特-海明威死亡的完整真相。即便如此，艾倫·霍奇納依舊懊悔萬分。彼時，不明所以的他曾試圖消除海明威對FBI的懷疑，現(xiàn)在看來，“他的恐懼是真實的，那種被監(jiān)}見的感覺讓他極度苦悶，終至自殺?！?/p>

正如霍奇納寫道，“這個曾經(jīng)面對被激怒的水牛毫不退縮……甘愿忍受排擠和貧困，始終堅持用自己的獨特方式創(chuàng)作的男人……卻時時刻刻擔心聯(lián)邦特工跟蹤他，因自己的身體日漸衰弱陷入沮喪，沒來由地害怕朋友們背叛……他認為，自己已無法繼續(xù)存在于世界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