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自《詩經》以來,這種最精粹的文體,幾千年間一直被鑒賞、被傳播。詩乃何為?《毛詩序》說:“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fā)言為詩。”雪萊在《詩辯》中說:“詩是最快樂最良善的心靈中最快樂最良善的瞬間的記錄?!敝型饷覐娬{詩乃“志之所之”或“心靈中最快樂最良善的瞬間的記錄”,則是著眼于詩所表達的內容。詩歌的主要特點是高度集中反映社會生活,凝聚著作者強烈的思想感情,富有想象力,語言凝練而形象,有鮮明的節(jié)奏感。
借問詩從何處來?也許你會說:它來自我的心靈深處。不錯,一切好的詩歌,都是詩人心靈的歌唱。托爾斯泰就有這樣一句名言:“詩是人們心里燃燒起來的火焰?!辈⒄f“這火能點燃、溫暖、照亮人心”。從岳飛的《滿江紅》和艾青的《我愛這土地》中,我們可以感受到從古到今偉大詩人心中的烈焰以及深沉的愛戀。
但是,如果進一步追問,詩人的心靈為什么能歌唱?為什么會燃燒起詩的火焰?答案則是明確的,如果詩人不是壯懷激烈或滿懷深情,心系蒼生或物我無間;而是沉迷于自我或無病呻吟,是斷然寫不出大氣磅礴的好詩來的。這里,我想到詩歌的人民性。
詩歌的人民性,是指詩歌作品與人民大眾的聯(lián)系。它是人民大眾的生活、思想、感情、愿望和利益在詩歌作品中的真實反映。詩歌的人民性是有深厚傳統(tǒng)的,作為中國文學的主要源頭之一,《詩經》中的詩歌,除了極少數(shù)幾篇,完全是反映現(xiàn)實的人間世界和日常生活、日常經驗,因此一直受到歷代讀書人的尊崇,歷經兩千多年,已成為一種文化基因,融入華夏文明的血液。千古第一詩人屈原的“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怨靈修之浩蕩兮,終不察夫民心”(《離騷》),這悲愴的歌吟,至今震撼著我們的心靈。更有深受人民愛戴的偉大的現(xiàn)實主義詩人杜甫,在他一生的顛沛流離中,看到的寫出的盡是民間的疾苦,就連他自己的茅屋為秋風所破時,尚且抒寫著“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博愛情懷。還有,郭沫若的《地球啊,我的母親》《鳳凰涅磐》,艾青的《大堰河——我的保姆》《黎明的通知》等,這些在我們的記憶里留下深刻印象的經典詩篇,都是以真情動人心弦,以詩美給人享受。
對于經典詩篇,我在想,我們的心靈為什么會震顫?我們?yōu)槭裁磿械揭只虺绺?、抑或博大、抑或典雅的美的沖擊?這些氣勢宏偉、意境深遠、意味無窮的詩篇,表現(xiàn)的是詩人的主觀世界和詩人所面對的大眾世界。在主觀世界一方,詩要表現(xiàn)的主要是情思和美,即詩人對世界和人生的情感體驗、思想穎悟以及審美感受。客觀世界要求于詩的,則是敘事和狀物,敘社會之事,狀自然之物?!坝^天地之博大,察陰陽之玄奧,思接千載,視通萬里;集天地之靈氣,攜陰陽之精氣,雕琢詩行如行云流水……”只有廣大而謙卑的心靈,才會有廣大而高貴的好詩,這里面有個大我和小我的問題,大我就應該是人民性。
作為一個詩人,我是這樣思考的:熱愛詩歌,希望寫出好詩,是我們的心愿;與人民同心,與時代同行,是我們遵循的原則。當然,人民指人的集合。通常住在同一國家或地區(qū)、享有一定權利的人的集合構成這個國家或地區(qū)的人民。其中“人”字表明這個集合的個體是人類,而“民”字表明屬于這個集合的個體具有公民的權利和承擔公民義務。“人民”一詞古已有之。在中國古籍中,人民一般泛指人,如《管子·七法》中“人民鳥獸草木之生物”;也指平民、庶民、百姓,如《周禮·官記·大司徒》:“掌建邦之生地之圖,輿其人民之數(shù)?!痹诠畔ED、古羅馬,柏拉圖、亞里士多德、M.T.西塞羅等人的著作中也使用過人民的概念,但它是指奴隸主和自由民,不包括占人口大多數(shù)的奴隸。近代以后,“人民”這一概念被廣泛使用,但往往與公民、國民等詞混用,泛指社會的全體成員。我們來自人民,人民養(yǎng)育了我們。常識告訴我們,魚兒離不開水,鳥兒離不開林,種子離不開土壤,瓜兒離不開秧,我們詩人、作家同人民的關系,是魚與水的關系,鳥與林的關系,種子和土壤的關系,瓜兒和秧的關系。和人民在一起,就是和土地在一起;只有土地,我們才能有根。只有以筆為犁,辛勤耕耘,潛心勞作在自己詩性的文字田園里,凝一份情愫,悟一點人生,守一片翠綠,品一朵花香,生命才是有意義的。
人間要好詩,好詩必有人民性。
薩仁圖婭,中共黨員。著有詩集、散文集、報告文學集、人物傳記、文論集多部。作品曾獲第三屆全國少數(shù)民族文學優(yōu)秀作品獎、第八屆中國少數(shù)民族文學駿馬獎、中國第六屆文化人口獎、第三屆東北文學獎、遼寧文學獎等。被遼寧省委、省政府授予優(yōu)秀專家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