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與孩子教育有關的發(fā)人深省的故事。一對情竇初開的高中生戀人,偷食禁果不巧被女生父母撞見。面對勃然大怒的女生家長,男生只得簽下協(xié)議,以2萬元“贖身”。男生父母得知后,憤恨難消,因向對方討要“贖身”款無果,他們決心訴諸法律,為兒子討回公道。經過一番波折,此事最終畫上了句號,但兩個孩子的身心傷害又該如何彌補呢?
偷食禁果
李東出生于1995年9月5日,謝敏與他同歲,兩人都是重慶市下面一個縣城的學生。他們雖不在一個班,但都喜愛吟詩作畫,是校園詩社的成員。隨著接觸增多,兩人情愫漸生,很快成了戀人。隨后,兩人進入高三,李東和謝敏理智地相約盡量減少見面,把時間都用在學習上。
2013年6月8日,緊張的高考結束后,李東和謝敏開始頻頻約會。6月25日,高考分數(shù)揭曉,謝敏的分數(shù)過了重點線,李東的分數(shù)卻很不理想。得知高考成績后,李東黯然神傷,沉浸在落榜的巨大痛苦中。謝敏本來很開心,但見戀人名落孫山,內心十分焦急,希望能做通李東的思想工作,讓他振作起來,東山再起。
7月6日下午,謝敏的父母到鄉(xiāng)下探望親戚。送走父母,謝敏急忙打電話把李東約到家里。
傍晚,李東如約來到謝敏家。謝敏熱情地招待男友,可李東仍沉浸在高考失利的痛苦中不能自拔。他覺得自己配不上謝敏,便對她說:“你即將是重點院校的大學生了,而我卻要繼續(xù)復讀。咱們之間相差得太遠了,你知道我的性格,不愿仰視人,咱們還是趁早分手吧!”
看著失落的李東,謝敏心里也很難受。她知道李東現(xiàn)在最需要的是鼓勵,便對他說:“我愛你,也相信你的實力。明年你肯定會考上重點大學的,我在大學校園里等你。我相信,我一定能等到你。”
謝敏溫柔的勸慰讓李東陰郁的心里有了一絲陽光,兩人不由自主地緊緊擁抱在一起,相擁著倒在了床上……
在興奮和慌亂中偷嘗了禁果后,謝敏流著淚說:“李東,我把一切都給你了,這下你總該相信我不會嫌棄你了吧?”
“謝謝你,我會用我的一生來愛你的?!崩顤|幫謝敏擦著眼淚,自己的淚水卻洶涌而下……
贖身協(xié)議
直到天快亮了,李東和謝敏才沉沉睡去。兩個人睡得太沉了,以至于謝敏的父母謝和祥夫婦開門進屋,他們還沒有醒來。
看到女兒和李東相擁著睡得正熟,謝和祥夫婦嚇得目瞪口呆。在他們夫婦眼里,女兒乖巧聽話,品學兼優(yōu),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一時間,謝和祥氣得抓起一把雞毛撣子就朝床上的兩人打去,母親林之華則一邊用雙手護住女兒的臉,一邊哭喊:“該死的小妮子,你還不醒醒?。 ?/p>
謝敏醒來后,見父母回來了,羞得急忙將床單蒙在頭上。李東也被打醒了,他看著謝敏父母因憤怒而扭曲變形的臉,一時嚇得沒了主意,懵懵懂懂光著上身坐了起來。
謝和祥還要再打,被妻子推出了屋。林之華回頭指著李東和女兒,氣得聲音打戰(zhàn):“你們快點把衣服穿好!”說完,林之華“砰”的一聲拉上門,和丈夫一起坐在客廳里生悶氣。
謝和祥雙手捶頭,憤恨交加,心里想,女兒平時聽話懂事,如果不是受人引誘,她是斷不會做出這等丟人的事情的。想到此,謝和祥氣不打一處來,沖著女兒的屋門大吼一聲:“混蛋小子,快點給我滾出來!”
李東穿好衣服,磨磨蹭蹭地走了出來,后面跟著滿面愧色的謝敏。李東低著頭,小聲說:“叔叔,我錯了,我向您賠禮道歉……”
“錯了?你說得倒輕松!”謝和祥大聲訓斥道,“李東你聽著,我女兒可是一向都很聽話的,你學習不好考不上大學,還不知羞恥跑到我們家來欺負我女兒。我一定要把你送到公安局,以強奸罪把你關進大牢,看你改不改!”
看到父親要送李東去公安局,謝敏急了,她上前一把抱住父親的腿,大哭起來:“爸,你要是把李東送到公安局,我也沒臉活了。況且,這事也不怪李東,是我情愿的……”
謝和祥聽到女兒這番話,淚水霎時模糊了雙眼。是啊,女兒還小,街坊鄰居知道了,她今后還怎么做人???良久,謝和祥抬起頭來,指著李東狠狠地說:“你只有考上大學才配得上我女兒!今天,你要寫出一份保證書,保證你能取得本科畢業(yè)證書。另外,你還要交出2萬元保證金。否則,你今天別想走出我家門。”
“叔叔,我一定好好學習,明年考上大學,不讓您失望?!崩顤|一看謝和祥態(tài)度有所緩和,便信誓旦旦地保證著,又看了一眼謝敏,說:“叔叔,那2萬元保證金,我沒有那么多錢怎么辦?”
“沒錢向你家長要!”謝和祥說完,草擬了一份協(xié)議,讓李東簽字。
被逼無奈的李東只好在“贖身協(xié)議”上簽了自己的名字。協(xié)議書是這樣寫的:“第一,男方確保女方取得大學本科文憑,并修復她的處女膜;第二,大學畢業(yè)前男方不得違法亂紀及對女方實施越軌行為,不可影響雙方學業(yè);第三,將來若兩人能結合,則全額退回保證金;第四,若女方違法亂紀或有越軌行為,則退回保證金1萬元?!?/p>
李東簽過字后,謝和祥也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隨后,謝和祥拿著協(xié)議嚇唬李東道:“你快回家找錢,否則就送你到公安局?!?/p>
走出謝敏家的樓道,李東欲哭無淚。他回到家里,向父親謊稱自己復讀高三要交2萬元學雜費,讓父親給他錢。
李東的父親李大明聽說兒子上學需要錢,也沒多想,就從銀行取出2萬元給了兒子。
7月11日,李東拖著沉重的步伐來到謝敏家,把錢交給謝和祥后,飛也似的逃了出來。
對簿公堂
李東回到家,心里始終忐忑不安,自己高考落榜也就罷了,如今又犯了這樣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還騙家里的錢,父母知道后還不要氣瘋了?越想越覺得愧對父母,李東竟產生了自殺的念頭。
那兩天,李東整天把自己關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也不和家人說話。父母見狀,以為兒子得了病,關切地問長問短。本來想一直把事情隱瞞下去的李東,看到父母為自己著急的樣子,淚水忍不住流了下來。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第三天下午,李東跪在父母面前,含淚把事情告訴了父母。
李大明夫婦一聽,極為震驚。他們認為,在這件事上雖然兒子的確有錯,但謝家這樣逼一個未滿18周歲的孩子交2萬元押金,又強迫簽訂“贖身協(xié)議”,是沒有道理的。
當天晚上,李大明來到謝敏家。見到謝和祥夫婦后,李大明先是賠禮道歉,然后曉之以理說:“兩個孩子談戀愛,做出越軌事來的確不該??v然我家兒子有錯,但如果你家女兒不同意,這件事也不會發(fā)生。如今,事情出來了,你讓我兒子簽協(xié)議賠2萬元是沒有道理的,你們應該把錢退回來?!?/p>
謝和祥當即翻臉:“你兒子到我家引誘我女兒,使我女兒受到了傷害,讓你們賠2萬元都是少的!”這話激怒了李大明,雙方越說越傷感情,當晚不歡而散。
隨后,李大明又幾次打電話請謝和祥退還那2萬元錢,都被拒絕。
眼見協(xié)商不成,李大明就此事咨詢了當?shù)匾患衣蓭熓聞账穆蓭煛B蓭煾嬖V他,李東是未成年人,屬于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他賠給謝家的2萬元錢應當征求法定代理人也就是父母的意見,沒有父母的同意,他的這種行為在法律上是無效的。另外,那份“贖身協(xié)議”,李東是在被逼迫的情況下簽訂的,違反了當事人李東的意志,所以那份協(xié)議也是無效的。
有了法律依據(jù),李大明決定上法院起訴謝敏的父母。李東聽說后,連忙勸阻父親說:“爸,不要告了,這事我也有對不起謝敏的地方,賠就賠了吧。”
李大明看著兒子恨恨地說:“這對你也是一個教訓,以后要好好學習,好好做人。但凡事都有個道理,該是咱的,咱一定要討回來?!?/p>
2013年7月23日,李大明把謝和祥告上了法庭,請求法庭判決謝和祥強迫李東簽下的“贖身協(xié)議”無效,并要求謝和祥退回2萬元押金。
兩敗俱傷
法院很快把起訴書送到了謝和祥的手中。謝和祥非常憤怒:你家兒子欺負了我家女兒,你們做父母的居然還把我們告上法庭,天下哪有這么不講理的事情?
此時,謝敏已經接到重慶某名牌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陰郁多天的心情剛剛明朗起來,突然聽說李東的父親把自己的父親告上了法庭,一時間又羞又怒。李東被迫簽訂“贖身協(xié)議”之后,謝敏曾一度深深內疚,覺得太對不起自己的戀人,和李東的關系并沒有中斷,兩人仍然偷偷摸摸地來往。她萬萬沒想到,李東的家人會把這事鬧到法院。
謝敏顧不了太多,直奔李東家。見到李東的父親,謝敏眼淚嘩地就流了出來,她哽咽著說:“叔叔,請您撤訴好嗎?我和李東是自愿的,您不要把這事鬧得太大,不要把兩家的關系鬧得太僵?!崩畲竺鲗χx敏說:“孩子,這事你沒有錯,要怪就怪你父親,他若肯還我們那2萬元,我們就撤訴。”謝敏想了想,對李大明說:“我回家跟爸爸商量一下,讓他還回那2萬元錢?!?/p>
謝敏跑回家做父親的工作,謝和祥堅決不肯妥協(xié)。
2013年8月21日,縣人民法院開庭審理了這起高中生偷食禁果案,當庭沒有宣判。9月15日,民事法庭對這起特殊的官司作出判決:李東系未成年人,只能從事與其年齡、智力相適應的民事行為,在未征求其法定代理人即父母同意的情況下,向謝和祥賠償?shù)?萬元錢無效,判被告謝和祥在規(guī)定的期限內歸還李東2萬元錢。
謝和祥接到判決書,心里已不只是氣憤了,他告誡謝敏以后不準再和李東來往,否則就和她斷絕父女關系。而李大明聽到勝訴的消息,也沒有想象中的喜悅,他同樣警告兒子,以后不能再和謝敏來往。一對高中生的戀情就此宣告結束。
原告李大明和被告謝和祥都沒有上訴。
2013年10月16日,李大明從法官手中接過謝和祥退回的1萬元錢。謝和祥說,由于女兒上大學花了不少錢,暫時湊不齊2萬元錢,余下那1萬元他一定退還。10月底,筆者采訪時,李大明說,如果謝和祥不及時歸還剩下的1萬元錢,待明年6月兒子高考結束后,他就到法院申請強制執(zhí)行。在這之前,他怕影響兒子復讀,暫不再追究此事。
如今,謝敏已經邁進重慶某名牌大學就讀,李東也到外地一所高中復讀,生活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但留在兩人心中的陰影和傷害恐怕很長時間都不會消失。他們已不再來往,這場戀愛帶給他們的已不是美好和愉悅,而是一生都難以消弭的陰影和創(chuàng)傷。
對偷食禁果的早戀兒女,父母究竟該持什么樣的態(tài)度?但愿這個案件能給天下父母以啟發(fā)。不管怎樣,出了這樣的事情,理智、寬容、引導都應該是處理這類事情的原則,而保護孩子則更應是處理這類事情的唯一出發(fā)點。另外也奉勸熱戀中的少男少女們,青澀的果實釀不出甘甜的美酒,過早地涉愛往往會留下永遠的傷害。
(為保護未成年人隱私,本文人名為化名,地名也作了虛化處理)
【編輯: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