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山老街因祀成祠因祠成街

商朝末期，泰伯定居梅里后，無錫惠山腳下就出現(xiàn)了真正意義上的村落與街道，時光再推移至1500年前，“南朝四百八十寺”之一的惠山寺建成，惠山老街上的祠堂也開始出現(xiàn)，直到元、明時期，隨著人們對佛教信仰加深，老街上的祠堂逐漸增多，祠堂的興建伴隨著各地宗族紛至沓來，惠山老街的雛形顯現(xiàn)并不斷興旺，明末的惠山老街已經(jīng)從一條普通的街道慢慢變?yōu)槲幕辖帧?/p>

千百年來，惠山老街因祀成祠，因祠興街，融錦繡山水與歷史情懷于一身，與蘇杭其他老街比起來，它有山有水的街區(qū)格局使其多了一份自然與靈秀。

江南歷史的畫卷

惠山祠堂的歷史，可以追溯到2200多年前。戰(zhàn)國時代，楚考烈王以春申君黃歇為相，封于吳邑，吳人立春申君祠于惠山腳下，這是惠山祠堂群的第一個祠堂。

祠堂群于唐代開始興建。明代嘉靖年間，朝廷正式允許民間立廟建祠祭祀祖先，惠山祠堂大興，連片密集成群。到了清代，整個惠山古鎮(zhèn)祠宇林立，香火繚繞；古街上桃紅柳綠，古橋流泉，一派繁盛景象。

勝地名泉、古祠文物，致“南船北馬皆會于此，文人墨客絡(luò)繹不絕”。清代康熙、乾隆兩位皇帝仰慕惠山之勝，分別6次南巡、7次駐蹕于此。無錫近代工商業(yè)興盛，一批行業(yè)祠和會館祠先后在惠山古鎮(zhèn)建立起來，成為祠堂文化中獨特的歷史現(xiàn)象。

現(xiàn)查明，在惠山直街和橫街上不足0.3平方千米范圍內(nèi)，星羅棋布、林林總總地保存著118座風(fēng)格古樸、精致玲瓏的祠堂。祠堂群分欽定官設(shè)與民間立祠兩系列，有神祠、先賢祠、墓祠、忠孝節(jié)義祠、宗祠、行會祠等11大類，共27種，其中姓氏的家族宗祠祠堂竟有70多個。主祀、配祀人物的數(shù)量之多、建筑密度之大、祠堂類型之齊全，實為國內(nèi)外所罕見。

今天，走在古街上，穿過那一條條幽深狹窄的小弄堂，人們仿佛置身于時光遂道中；那斑駁的灰泥下隱約可見的柱腳，那殘破的青石板上清晰依舊的銘文，記錄著延續(xù)不斷的血脈傳承，凝聚著文明興衰的記憶，浮現(xiàn)著江南民族生生不息的魂魄。

惠山祠堂群最早修建的是春申君祠。春申君，姓黃名歇，是出身于戰(zhàn)國晚期的楚國貴族。史稱他與魏國的信陵君、齊國的孟嘗君、趙國的平原君為戰(zhàn)國四君子。

至德祠是祭祀?yún)翘撵籼茫ㄓ谇迩∪辏?765年）。吳太伯是江南吳姓的始祖，也是江南文明的開拓者。太伯去世后，安葬于無錫鴻山，人稱泰伯墓，老百姓又在梅里句吳故墟建廟，永遠紀念他。明洪武年間于無錫城中大婁巷又另建泰伯祠，至乾隆三十年（1765年），移建至德祠。祠中“斷發(fā)文身”“荊蠻義歸”“泰伯建城”“開發(fā)江南”4個主題，全面展示了泰伯開吳、融入先民、開啟民智、播撒文化的歷史功績。

至德祠也是吳氏的宗祠。祠堂群中還有錢武肅王祠（錢氏）、過郡馬祠（過氏）、顧端文公祠（顧氏）、周文恪公祠、鄒忠公祠、秦氏雙孝祠、蔣氏宗祠等，均為惠山祠堂群中重要的宗祠。“認祖歸宗”的家國情懷乃是族群文化的核心要義，集中體現(xiàn)于祠堂的祭祀功能。每逢清明或冬至這些傳統(tǒng)的祭祀先祖的節(jié)日，惠山古街上各宗族祠堂內(nèi)香燭繚繞，莊嚴肅穆；人們扶老攜幼，自四面八方來到本姓的宗祠，緬懷先祖功德，激勵后輩奮進。

有“江南第一古祠”美譽的華孝子祠，始建于1500多年前的南北朝時期，祭祀的是無錫華氏始祖、南齊孝子華寶。東晉義熙末年（418年），華寶父親華豪跟宋高祖武帝劉裕出征，臨行前，他對8歲的華寶說：“須我還，為汝冠。”當年約10月，華豪戰(zhàn)死沙場。噩耗傳到家鄉(xiāng)，華寶痛不欲生。從此，他牢記父訓(xùn)，不冠不娶，頭上扎著雙髻。凡親戚朋友提到他的父親，便號啕大哭?！赌鲜贰とA寶傳》：“寶年至七十不婚冠?！蹦淆R建元三年（481年），南朝齊高帝蕭道成賜華寶“孝子”匾。無錫華氏孝子輩出，竟以孝道煊顯于天下。

松滋王公王其勤祠，祭祀的是明代的忠臣、無錫抗倭寇英雄王其勤。張巡廟主祀唐御史張巡。祠堂群中還有祭祀明代少保于謙的于忠肅公于謙祠 ，祭祀南宋抗金名將劉琦劉猛將廟等，人們敬的是他們的耿耿氣節(jié)。

徜徉惠山祠堂群，那漢代高士梁鴻祠、唐代良相李紳祠、五代十國吳越王錢镠祠、北宋名臣范仲淹祠、北宋名臣司馬光祠、北宋抗金宰相李綱祠，明代“青天”海瑞祠等等古建筑，宛如一個個歷史老人，向我們講述著江南民族興衰存亡的悠悠往事。

江南文化大觀園

邵文莊公祠（邵寶祠）祭祀的是明代南京禮部尚書邵寶。邵寶，號泉齋，別號二泉，人稱“二泉先生”，他曾任職南京禮部尚書，并令修白鹿書院學(xué)舍。邵寶好學(xué)問，潛心著作?！睹魇贰氛f他“博綜群籍，有得則書之簡”。他一生著作很多。

邵寶祠，即二泉書院，始建于明正德十一年（1516年）。其后各朝代屢次修建。邵寶祠大門兩旁立抱鼓石，上懸青底金字的篆書“二泉書院”匾。第二進的君子堂原為講堂，面闊四間。檐柱上書聯(lián)：“疏許立身，一飯心常懸北闕；功存講學(xué)，半弓地已辟東林?！毕硖蒙蠎摇熬犹谩必?，下有“松竹梅”畫。兩旁錄邵寶舊句聯(lián)：“竹通深徑清風(fēng)足，松倚高壇霽月曾。”第三進南廊中建“拜石亭”，下嵌邵涵初的《拜石亭記》碑。中立點易臺四面銘文碑，筆法瀟灑，系邵寶親筆所書。第三進的正中，立邵寶塑像。廊檐下懸邵寶所書聯(lián)：“澗石不隨龍化去，嶺云還與鶴歸來。”人們習(xí)慣稱邵寶祠為二泉書院，因為在那里，我們看到的是詩詞歌賦，聽到的是朗朗書聲，呼吸到的是濃郁的文化氣息。

倪高士祠祀元代無錫大畫家倪瓚。倪瓚，字元鎮(zhèn)，號云林，中國繪畫史上最有影響的畫家之一，與黃公望、吳鎮(zhèn)、王蒙同為元四家。祠堂里綠樹參天、流水潺潺，宛如一幅秀美的山水畫，讓人如癡如醉。

紫陽書院是祭祀紫陽文公、宋代理學(xué)家朱熹的。高忠憲公祠是祭祀明左都御史贈尚書、東林黨首領(lǐng)高攀龍的。朱樂皿先生祠祭祀的是宋代曾著《吳郡圖經(jīng)續(xù)記》的朱長文。

江南建筑博物館

老街上的祠堂大多是磚木結(jié)構(gòu)，有七彩琉璃點綴的西式建筑，也有黑瓦木墻、飛檐斗拱的中式建筑，還有亭臺樓閣中綴以花鳥魚蟲的園林建筑。

令人嘆為觀止的是秦氏宗族祖祠竟是惠山的一個名園“寄暢園”。寄暢園在明嘉靖初年（約1527年）前后，由曾任南京兵部尚書的秦金初建。此后，秦金后人陸續(xù)修建，遂成名園。到其第五代傳人秦德藻之后，轉(zhuǎn)為秦氏宗族所有的祖祠族園。寄暢園充分利用得天獨厚的山水之勝，在園內(nèi)采用借景、綴山、引泉、理水的辦法，精心布局，滿園青山綠水，朱欄曲檻，清泉幽谷，野趣橫生，為江南古典園林中的典范?？滴?、乾隆兩帝南巡，必到此園。乾隆還仿此園于頤和園中建“惠山園”（諧趣園）。寄暢園內(nèi)假山嵯峨，石潭沉璧，花草艷麗，古木參天。于假山間為山澗，引惠山泉水入園，水流婉轉(zhuǎn)跌落，泉聲聒耳，空谷回響，如八音齊奏，稱八音澗。有用湖石疊成的大型假山，高數(shù)丈，突兀峻峭，置有若干獅形湖石，而整座假山又構(gòu)成一只巨大的雄獅，俯伏于青翠欲滴的綠樹叢中，名九獅臺。園內(nèi)登高可眺望惠山、錫山，令人由衷生出“山巒疊嶂攬九天，湖光塔影只等閑。不知今身置何處，疑是瑤池落人間”的感嘆。

楊四褒祠祀山東肥城縣令楊延俊。祠后有園名“潛廬” （留耕草堂） ，建于清光緒八年（1882年），是一所花園祠堂。主廳稱“留耕草堂”，留耕草堂四周有圍廊，南有池沼，池南有戲臺，堂、池、橋、廊、石、樹組合精妙。往南遠眺，錫山寶塔若隱若現(xiàn)。留耕草堂后為叢桂軒，有鐵欄曲橋連接留耕草堂和叢桂軒。軒前門兩側(cè)各有廊，東為亭，西為假山，抱池而立，形成一個優(yōu)美的園林空間。

楊藕芳祠用于祭祀清鄉(xiāng)賢楊宗翰，建于1911年。楊宗瀚，字藕芳，是我國近代工業(yè)的創(chuàng)始人。楊藕芳祠的建筑獨具西洋風(fēng)格，標新立異，洋為中用。從整體到細部，均以清水磚墻精細砌造成獨具西洋風(fēng)格的樓屋，享堂中兩根圓形的巴洛克圓柱用特制青磚砌造而成。樓廊柱、檐框式也全采用優(yōu)美西式曲線造型。室內(nèi)門樓門罩花飾中，有大塊西洋圖形紋飾，圖案是中國傳統(tǒng)的“暗八仙”，表現(xiàn)了洋務(wù)時期銳意改革、罷科舉、立西法、接受西方工業(yè)文明的風(fēng)格。

惠山泥人名聞天下

古街上與祠堂群相伴的有酒樓、茶莊和泥人店，尤以惠山泥人最為有名?；萆侥嗳耸菬o錫三大著名特產(chǎn)之一。泥人所用材料來自于惠山東北坡山腳下離地面約1米以下的黑泥，其泥質(zhì)細膩柔軟，搓而不紋，彎而不斷，干而不裂，可塑性極佳，非常適合捏塑造型。人們就用這黑泥捏塑出各種造型飽滿、線條流暢、色彩鮮艷、情趣盎然、雅俗共賞的泥人。

惠山泥人歷史悠久。1954年在惠山一帶出土了一批漢代和唐代的陶俑，其中有的很像早期的泥人“大阿福”“和合二仙”“猜拳子”。可以說，惠山泥塑早在距今2000年左右的時候就開始有它的原始藝術(shù)生命了。明代文學(xué)家張岱在《陶庵夢憶》卷七《愚公谷條》記載到，在無錫惠山古街，“進橋店在左岸，店精雅，賣泉酒……泥人等貨”，可見當時的泥人已成為商品進入商鋪，說明在明代末期惠山泥人已發(fā)展到一定的水平了。

到了清代，惠山泥人藝術(shù)更盛。據(jù)徐柯《清稗類鈔》卷四十五《工藝錄、泥人條》記載：“高宗南巡，駕至無錫惠山，山下有王春林者，賣泥人鋪也，工作精妙，技藝萬端，vEgvvIWnJLr/SNmPgZ5KXnhGdkJVhbB6PqYFf85bKF8=至此命作泥人數(shù)盤，飾以錦片，金葉之類，進御之，大稱賞，賜錦甚豐。”王春林是清代中期在惠山泥塑業(yè)中一位出類拔萃的專業(yè)藝人，而無錫泥人在乾隆年間，技藝水平已十分成熟，作品達到相當完美的境界。1885年，慈禧太后50壽慶時，無錫地方官員特意到惠山定制了一套精制的“八仙上壽”大型手捏泥人進貢朝賀，惠山泥人再次傳入宮庭。宣統(tǒng)二年（1910年），在南京舉辦了一次規(guī)模盛大的南洋勸業(yè)會。這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次以官方名義主辦的國際性博覽會。由胡萬成大房店鋪選送的惠山泥人產(chǎn)品在“南洋勸業(yè)會”上獲銀牌獎，惠山泥人的藝術(shù)造詣名揚中外。清同治到光緒年間是惠山泥人歷史上最昌盛的時期，有泥人作坊、店鋪40多家，專業(yè)匠師30多人。

惠山泥人作品中大量都是以戲劇為題材的戲文泥人，有古今中外的文人武將、美女俊童，郭沫若先生贊其“人物無古今，須臾出手中”。其代表作品是惠山“大阿?！薄＿@是根據(jù)民間傳說創(chuàng)作的一個被神化的健壯孩子的可愛形象，取其鎮(zhèn)邪、降福之意。提起大阿福，在惠山還流傳著這樣的民間傳說。在很早以前，惠山一帶野獸橫行，危害兒童。有個叫“沙孩兒”的小孩，勇斗猛獸，為民除害。為了紀念“沙孩兒”，人們用惠山的黏土塑造了勇敢的“沙孩兒”。經(jīng)過歷代藝人不斷加工創(chuàng)造才有了今天的“大阿?！薄Ｈ藗兿矏邸按蟀⒏！?，因為他寄托著人們對美好生活的無限向往。

三月廟會鬧古街

祠堂除了祭祀外，還有一項重要活動就是廟會。廟會原為祭祀寺廟神佛而舉行的集會，后又融入了游樂、貿(mào)易活動，逐漸發(fā)展成了民間的狂歡節(jié)。無錫的廟會絕大多數(shù)在春季舉行，從初春到盛春，幾乎接連不斷，尤以農(nóng)歷三月為多。其中以三月二十八惠山古街的東岳廟廟會最盛。

其時，無錫城里各處大寺廟都出會，一齊到惠山古街。古街上，各路隊伍前呼后擁，掮旗打傘，道子行牌齊全；樂隊敲鑼擊鼓，江南絲竹，吹拉彈奏，樂聲悠揚。有扮演戲文的，生旦凈末丑，有走高蹺的，有玩雜耍的，有舞飛叉的；更有扮三百六十行的，士、農(nóng)、工、商、僧、尼、道、儒等不同的行當，穿不同的服裝，披紅掛綠，邊表演邊行進，這是一次群眾性的民間文藝和民間體育的大匯演。

無錫城至惠山的十里長街人山人海，商人、小販、賣梨膏糖的、唱小熱混的、變戲法的，還有專治疑難病癥的江湖郎中、賣祖?zhèn)髅胤焦菲じ嗨幍膫魅恕⒚钦钾缘乃忝棺拥鹊?，摩肩接踵，擁擠不堪。吆喝聲、歡笑聲，人聲鼎沸。白天爭觀出會游行隊伍，夜晚則燈火如海，錫劇灘簧，戲曲評彈，至子夜方消。

三月廟會的熱鬧過后，陽氣便將充斥天地之間，萬物生長發(fā)育極盛的夏季即將來臨，人們也對未來有了更熱切的向往和期待。

【責任編輯】趙 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