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稱廣西作家沈祖連是小小說的“南天一柱”,不僅因為他是當代小小說的拓荒者之一,在整個小小說專業(yè)戶中出版小小說作品集、由省級作協(xié)召開作品研討會、加入中國作協(xié)和榮獲省級政府獎等方面,都位居前列,而且還在于近30年來,沈祖連以自己的身體力行,言傳身教,創(chuàng)建了“廣西小小說學會”,組織筆會、舉辦征文、開展評獎,帶出了一支數(shù)以百人計的“小小說桂軍”。
沈祖連是帶著自己的生活體驗走上文壇的,在創(chuàng)作中不僅力求展現(xiàn)生活的真實風采,而且也滲透著自己的真情實感,有著自己較為獨特的藝術追求與美學理想。祖連一開始創(chuàng)作,就顯示出比較厚實的生活底蘊,作品在各個熟悉的生活領域里四處開花,涉獵的題材廣泛,故鄉(xiāng)故土,風物人情,三教九流,五花八門,其筆鋒所至,一個個鮮活的故事便被開掘出來,千變?nèi)f化的多彩世界便被展現(xiàn)出來。祖連選取南國一隅的方寸之地,著手塑造出一群自己熟悉的個性鮮明的人物,展示了他們在改革大潮涌動中的精神風貌。或取其生活的片斷,或敘述事件的一端,或抒發(fā)某種情思,或表達一個情理,使人感受到時代變革的折光,透視出生活的本質(zhì),自然天成,尤其對生活的原生態(tài)表現(xiàn)更為生動。
《豬經(jīng)理》故事寫得輕松,讀著輕松,輕輕松松的文字里卻鉚足一股子心勁。長成彪形青年的豬經(jīng)理,一路走來一路想,一路想來一路干,于是我們看到了一個簡單不乏心智、踏實而且幽默的現(xiàn)代邊地青年典型。人最怕沒志氣,連想都不敢想的人,還企望能干出什么驚天動地的事來?“村邊的橋崩了,沒人理,他理了。抖出13600元,還在橋頭樹了個碑,特書:朱氏大橋建于1987年5月。他覺得,他并沒辱沒祖宗。當縣報記者采訪他時,他說:我什么都超過了老豆(父親),就一樣比不上!我老豆娶了兩個老婆,我卻不能!”這種幽默詼諧的語言,更見主人公的性格特征。
沈祖連在他的“三岔口”系列里,寫了開放型的“美人魚”、疾惡如仇的女補鞋匠、身懷一技之長的中藥郎中、俠肝義膽的傳奇人物豹三、憨厚的華光四、爭強好勝的慶甫三……祖連在千把字的篇幅里,刻畫出了一個個栩栩如生、呼之欲出的人物形象,豐富和充實了小小說藝術殿堂的人物畫廊,給人留下極其深刻的印象。
沈祖連的小小說注重構(gòu)思,角度獨特,語言簡練、干脆,生活氣息濃郁。他善于抓住生活中閃光的東西,加以渲染和開掘,巧妙布局,于平淡中呈現(xiàn)出一種悠長的意味來。應該說,通過“三岔口系列”的創(chuàng)作來看,祖連已十分注意發(fā)展自己的創(chuàng)作個性,以其獨具審美價值的眾多作品,以其有別于其他小小說作家的藝術風格,奠定了自己在小小說創(chuàng)作領域的領先地位。
《老實人的虛偽》是祖連早期的作品,該文故事完整,敘述簡約,人物形象鮮明生動,尤其在揭示人性惡方面入木三分。某領導的媚上嘴臉,人們的從眾心理,女人的小市民意識以及“老實人”一反常態(tài)表現(xiàn)出來的變異行為,給人留下極深的印象?!袄纤牡淖齑匠銎娴睾?,兩層加在一起,側(cè)看過去,如同一只紫紅紫紅的蝴蝶趴在那里……他那厚嘴唇,那呆滯眼,就像一本書,一本寫著‘老實’二字的書,只要一看,就能讀懂?!庇袝r候,你不得不感嘆語言是有色彩躍動的,一張嘴唇被比喻成了一只紫紅紫紅的蝴蝶,首先給讀者帶來了強烈的閱讀視覺沖擊,讓人瞬間記住了這個老實人的典型特征。
沈祖連的創(chuàng)作,自然天成,作品大都保持著生活的原生態(tài),著名評論家江曾培先生說他的作品“追求的不是‘錯彩鏤金’的裝飾美,而是‘芙蓉出水’的自然美”。沈祖連自己也說,他的作品,大多是自己經(jīng)歷過或者遇上過或者至少也是聽說過的故事。比如《母親的紅裙子》,寫的就是自己的老母親;《女當家》寫的就是自己做生意的愛人;《誰家男人》寫的就是他每天所親眼見到的下崗夫婦的生活情景;《挑果賣的女人》寫了我們所熟視無睹的下崗女工的辛酸;《為誰辛苦》更是為我們展現(xiàn)了一幅小生意人艱辛的生活圖景;《寺里》也很特別,他在故事的敘述中融入了禪理,形象地闡述了佛是幫不了人的,佛是自己的人本思想。
從發(fā)展觀來看,沈祖連的小說也不是一成不變,特別是近年來,打出了“申弓”的筆名之后,風格與內(nèi)涵都在起了一些變化,如他的金麻雀獲獎小說《第二屆家委會預備會紀實》就十分特別。記得當時他寫出來時,我還在午睡,他卻給我發(fā)了過來,并且來短信說是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動,才來冒昧打擾。我覺得一個成熟的作家是很難得或者說是很少有這種激動的,或許這就會有奇跡的產(chǎn)生。果然,沈祖連突破了,這篇小說非常特別,特別在于他打破了小說多年來的框框,撇開了小說的N種要素,將一個重大會議的議程縮小為一個最小的家庭會議來進行。這是典型的中國特色,讓人讀后忍俊不禁。正如金麻雀獎評委劉海濤先生所評價的,這是一篇典型的政治小說,可它看起來只是一篇會議應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