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嵩山少林寺是一座千年古剎,也是禪宗祖庭。
到少林寺游玩,可以看到一塊“達摩面壁影石”。相傳達摩曾在少林寺五乳峰的石洞里面壁九年之久,以至身影投于石上。
現(xiàn)在看到的這塊影石其實是復制品,原來的一塊已經(jīng)在1928年軍閥石友三縱火焚毀少林寺時遺失了。根據(jù)《登封縣志》記載:這塊影石“長三尺有余,白質墨紋,如淡墨畫,隱隱一僧,背坐石上”。清代姚元之所著《竹葉亭雜記》中說,面壁石上的影像靠得很近是看不清楚的,往后退五六尺,石上漸顯人形,退到一丈開外,“則儼然一活達摩坐鏡中矣”。這是一塊富有神奇色彩的石頭。
在禪宗史上,把摩訶迦葉稱為西天(指印度)初祖,把菩提達摩稱為中土(指中國)初祖。他是古代南印度的高僧,在南北朝時代由廣州進入中國傳法。當時統(tǒng)治南方的梁武帝是一名熱烈的佛教信徒,相傳武帝曾經(jīng)召見達摩,卻話不投機,隨后達摩去了北方,駐足于少林寺。傳說他到了長江邊,看周圍沒有船,就折了一根蘆葦,踏著它渡過了長江,這叫做“一葦渡江”,很有點詩意。
少林寺在后世以武功著名,人們也把這份功績記在達摩頭上。據(jù)說他發(fā)明了少林拳、達摩劍、達摩杖等各種武藝;在金庸小說中被描繪得極為神奇的《易筋經(jīng)》,歷來也是署著達摩的名字。古代就有一些達摩畫像流傳下來,形象大抵是大腦袋、稀疏的鬈發(fā)、圓眼絡腮,有時手持一根禪杖。想象他如果武功高強,那真是威風得很。
但這方面的傳說實際沒有多少根據(jù)。達摩在少林寺主要是傳播源自印度的禪學,這和后來的禪宗還有很大距離。達摩傳法于慧可,經(jīng)僧璨、道信、弘忍,禪學逐漸與中國固有的文化傳統(tǒng)相融合,至盛唐時期六祖慧能創(chuàng)立“南宗禪”,才真正代表佛教中國化的完成。
人們說起中國禪宗的早期歷史,總是從達摩數(shù)到慧能。其實禪宗的形成過程要更復雜一些,其中,還有許多僧人、居士起了重要作用。
就在達摩駐錫少林前后,中國的南方也有眾多信仰者以自己的方式在弘揚佛法,其中跟禪宗有關的特別重要的人物,是居士傅翕,通常被尊稱為“傅大士”或“善慧大士”,主要活動于梁武帝時代。
南方的文化與學術風氣向來更為輕靈活潑,當達摩在北方依循印度禪法傳教時,傅大士已經(jīng)開始積極地將老莊思想甚至一些儒家觀念融入到佛學中來,態(tài)度和方法都不拘成規(guī)而富于機變,對于南方禪風的形成和禪的中國化有著深遠影響。
傅大士事跡往往帶有傳說色彩,難辨真?zhèn)?,但頗有值得尋味之處。據(jù)說,有一次梁武帝請他開講《金剛經(jīng)》,大士升座,揮起戒尺在講案上“啪”地敲了一下,便離開了座位?;实劢o他弄呆了。在旁邊的寶志和尚問武帝:“陛下會(明白)么?”武帝只好老老實實地回答:“不會。”寶志就宣布:“大士講經(jīng)完畢?!?/p>
這大概是最早體現(xiàn)出禪家“機鋒”的故事。
這個故事雖然有些環(huán)節(jié)沒有說清楚,但它應該有一個前提,就是聽講的人對《金剛經(jīng)》的文字內容本來是熟悉的,他們期待的是講經(jīng)人的闡發(fā)。而傅大士既不遵循任何形式,也不對經(jīng)文作任何語言文字的解說,只是以一個簡單至極、無跡象可尋,也無法從邏輯意義上加以分析的動作,去激發(fā)對方的內心活動,使之豁然醒悟。至于聽講的人在拍案聲中體悟到什么,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早些年我看到一則報道,說某位西方鋼琴家開演奏會,手放在琴鍵上一聲不響,全場肅然,良久,便宣告演出結束。這也頗有傅大士說《金剛經(jīng)》的風調,只是不知道他讀沒讀過傅大士的故事。
最美妙的音樂,只能靠自己去想象,而不是等待演奏家用手去彈奏;最高深的佛法,也只能自己去體會,而無法用語言文字來傳達——這就是兩則故事相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