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王某、張某二人玩“老虎機”輸了幾萬元錢,于是就物色駕駛高檔轎車的單身女子為作案對象,若被害人有錢財就當場搶劫,若錢財不多就綁架被害人索要十萬元錢。某日,二人租了一輛汽車,并購買了太陽帽、折疊刀、粘膠帶和不記名電話卡等作案工具。之后物色到駕駛迷你寶馬的女子陳某并尾隨跟蹤。陳某察覺后,給朋友劉某打電話,并將王某、張某帶至一小區(qū)。王某、張某二人將車停在小區(qū)門口,躊躇間,被劉某等人當場抓獲扭送公安機關(guān)。陳某當日隨身攜帶錢財共計20余萬元。
本文爭議罪名為綁架罪與搶劫罪。
一種觀點認為王某、張某的行為應認定為綁架罪。王某、張某二人主觀上既有搶劫的故意也有綁架的故意,客觀上準備了汽車、太陽帽和折疊刀特別是粘膠帶、無記名電話卡等實施綁架的作案工具,并尾隨跟蹤被害人,應認定為綁架。
另一種觀點則認為王某、張某的行為應認定為搶劫罪。王某、張某二人意圖取財,雖然既有搶劫準備也有綁架準備,但行為人只會根據(jù)當時的客觀情況選擇其一,即主觀上是“要么…要么…”,而非“既…又…”,并且綁架只是搶劫不成后的一種后備選擇。再者陳某當日攜帶財物20余萬元,如果進入實行階段,行為人也會合乎邏輯地實施搶劫行為。
[速解]本文認為,行為人的行為構(gòu)成搶劫罪。
犯罪故意可以分為確定故意和不確定故意,不確定故意又包括概括的故意、擇一的故意和未必的故意,但學者對確定故意的類型劃分談及不多。前蘇聯(lián)刑法學者別利亞耶夫?qū)⒋_定故意分為單純的確定故意與選擇的確定故意,前者中行為人只希望發(fā)生一個明確結(jié)果,后者中行為人希望發(fā)生他所預見的兩個結(jié)果中的任何一個。
本案中王某、張某準備物色開高檔轎車的單身女子為作案對象,如果被害人隨身攜帶有錢財就當場搶劫;錢財不多則實施綁架。對于這種犯罪故意類型,筆者暫且稱之為“選擇的故意”。有觀點認為,本案中行為人實際上并非犯意不確定,而是非常明確,要么搶劫,要么綁架,行為人希望發(fā)生搶劫或者綁架這兩個行為結(jié)果中的任何一個,因此,可以將王某、張某的犯罪故意稱為選擇的確定故意。也有觀點認為,本案中行為人的犯罪故意是不確定的故意,雖然行為人的故意內(nèi)容明確,要么搶劫,要么綁架,但是在進行定罪時仍然需要最終確定行為人所持故意的性質(zhì)。這里需要說明的是選擇的故意不同于擇一的故意,擇一的故意是行為人不確定自己的行為會對數(shù)個犯罪對象中的哪一個產(chǎn)生危害結(jié)果。
筆者認為,由于學者對犯罪故意確定性的判斷標準不同,所以對本案犯罪故意類型進行歸類時產(chǎn)生了不同意見,按照各自角度均存在合理性,在實踐中,將選擇的故意認定為確定故意還是不確定故意并不影響對該類案件的處理,但如果在學術(shù)上進行類型化的話,筆者比較傾向于將其歸之于不確定的故意。
在司法實務中,我們都是從客觀行為出發(fā)來確定主觀故意內(nèi)容。本案的難點就在于行為停止在了預備階段,沒有實行行為。客觀上行為人既做了搶劫的準備,又做了綁架的準備。因此,本案只能綜合案情,從犯罪動機和目的、預備行為威脅的主要客體、案情繼續(xù)發(fā)展的邏輯后果等方面來確定行為人的故意內(nèi)容。
首先,從犯罪動機和目的看,行為人主要是想取財,行為侵害的客體也主要是公私財產(chǎn)權(quán)。搶劫罪和綁架罪客體均為復雜客體,搶劫罪的主要客體是公私財產(chǎn)權(quán),其次是公民的人身權(quán)利;而綁架罪的主要客體是公民的人身權(quán)利,其次是公私財產(chǎn)權(quán)。
其次,綜合案情判斷,如果預備行為繼續(xù)發(fā)展到實行行為直至犯罪完成,只可能構(gòu)成搶劫罪的既遂。本案經(jīng)事后調(diào)查,陳潔當日隨身攜帶各種財物價值20余萬,已經(jīng)能夠滿足行為人對搶劫數(shù)額的欲求,案情若繼續(xù)發(fā)展,成立搶劫罪的可能性遠大于綁架罪。
再次,本案中行為停留在了預備階段,很難判斷會在哪種故意的支配下實施實行行為,應本著存疑有利于被告的原則來認定行為性質(zhì)。按照我國現(xiàn)行刑法,搶劫罪和綁架罪有著不同的法定刑檔次,與此同時,刑法規(guī)定對預備犯比照既遂犯從輕、減輕或者免除處罰。因此,對搶劫罪的預備犯,應選擇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的量刑檔次比照既遂犯處罰,對綁架罪的預備犯,應選擇5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的量刑檔次比照既遂犯處罰,該種情形下,綁架罪比搶劫罪處刑為重。
故本案中,王某、張某的行為認定為搶劫罪(預備)為宜。
(作者單位:北方工業(yè)大學文法學院[100144];天津市人民檢察院第一分院[300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