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文化的政治實踐

“和”應該是一個社會哲學或政治哲學層面的命題

“和”文化不僅是中國的，也是世界的。譬如，古希臘的畢達哥拉斯學派最著名哲言便是：“什么是最美的——和諧”。又如：在柏拉圖那里，已經(jīng)將“和諧”的概念引入人文和社會的領域，提出了“公正即和諧”，并由此描繪出一個“理想國”。所以，我們應該放眼世界，“和”是具有普世（不要怕這兩個字）意義的。如果我們把“和”文化局限在中國，這本身就不“和”了，因為“和”文化的一個主要內(nèi)涵就是“包容”。

2004年，黨的十六屆四中全會提出“和諧社會”的思想后，坊間對“和諧”二字有個很有意思的解釋：“和”，乃是“口”字伴著一個“禾”字，“禾”乃“禾苗”“莊稼”，“禾”+“口”可意會為“人人要吃飯”；和諧之“諧”字，乃是“言”字旁一個“皆”字，“皆”的語義是“每個人都……”，“言”+“皆”可附會成“個個能說話”。于是，“和諧”者，便是“人人有飯吃，個個能說話”，前者關注的是“民生”，后者強調(diào)的是“民主”。

綜上所述，“和”應該是一個社會哲學或政治哲學層面的命題，是一個意境非常高遠的理想主義的愿景。我們所看到的社會事實也是這樣，放眼古今中外：在當今世界上進行橫向比較，有哪個國家、哪個地區(qū)可稱得上已經(jīng)“和”了？從歷史的角度進行縱向比較，中國乃至世界各國哪朝哪代可稱得上曾經(jīng)“和”了？毋庸諱言，沒有，能夠達到如此高遠境界的可以說一個都沒有。所以我們說，在實際操作層面上，追求“和”的可行之策，就是不斷地找出當今社會中的“不和”來。然后，從消弭“不和”的因素入手，去改造我們的社會。每當我們把一個“不和”的因素消除掉，那么我們就可以說又向“和”的終極目標靠近了一步。但是，也許我們還是永遠不能說我們已經(jīng)“和”（“hú”）了。

講到“不和”，大家也能舉出很多例子，在媒體上更可以看到種種“不和”的社會現(xiàn)象，于是我們不禁想問，中國人怎么了？

想“和”就要深入了解和分析公眾的社會心態(tài)

最近我寫了一些文章討論中國社會的社會心態(tài)問題。社會心態(tài)，是指特定社會中社會大眾的心理狀態(tài)。更具體地說，就是社會大眾對某個特定時期國內(nèi)外的政治、經(jīng)濟、社會的動向或重大事件所表現(xiàn)出來的社會心理狀態(tài)。社會心態(tài)反映了這個時期社會大眾特定的情緒、態(tài)度和社會風氣，等等。

社會心態(tài)對社會生活有著廣泛的影響力，在一定的時空條件下，社會大眾會因某種需求或利益的導向而產(chǎn)生共同的或類似的心理反映，并由此而形成共同的或類似的認知和思想的傾向。同時，有研究表明，社會心態(tài)又像一面凸透鏡，總是在放大或縮小社會事實，并通過其影響力對社會發(fā)展的進程起到促進或滯礙的作用。

古話常說的“人心向背”，就是指社會心態(tài)對社會運行廣泛而又深刻的影響，這種影響潛在的力度或強度是不可忽視的。在經(jīng)濟領域，常見的是社會心態(tài)會直接影響公眾對消費、儲蓄和投資的抉擇?？梢哉f，在所有的經(jīng)濟危機背后，都能看到對經(jīng)濟增長消極的、悲觀的社會心態(tài)在作祟。在政治領域，社會心態(tài)會影響政治生態(tài)。歷史證明，所謂由“輿論”引發(fā)的“革命”，其思想基礎必定有選擇“載舟”還是“覆舟”的公眾心態(tài)的變化。

在這里，我們應該提到一個來自西方的社會心理學理論——馬斯洛的“需要層次論”。馬斯洛認為：人的需要有五種，即生理的需要、安全的需要、被社會認可的需要、自尊的需要和自我實現(xiàn)的需要。馬斯洛“需要層次論”還指出：上述五種需要并不在同一個層面上，而是由物質(zhì)到精神從低到高發(fā)生的。同時，當較低層次的需要得到滿足后，人們會自然而然地轉(zhuǎn)而尋求更高層次的需要。于是，追求更高層次的需要就會成為驅(qū)使和激勵人們行為的主要動力。

改革開放30多年來，在經(jīng)濟持續(xù)高速增長的大背景下，中國人民的需要層次也隨之發(fā)生變化。溫飽問題基本解決了，生理的需要，包括吃喝拉撒睡以及性的需要等一般都能得到基本滿足。因此，處于第二層次的安全的需要，包括人身財產(chǎn)等方面的安全和保障問題，尤其是對制度性的民生保障的公眾關注，就凸顯出來了。最近3年兩會期間的媒體調(diào)查，社會保障都位于榜首，即為一例。

同時，也有一部分社會群體，開始超越第二層次，轉(zhuǎn)而追求更高層次的被社會認可的需要。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些群體都想在自己可以影響到的范圍內(nèi)，讓世界意識到我的存在。尤其當人類社會走入信息社會，有了網(wǎng)絡、有了微博，就有了一個無限的虛擬空間，這些便利條件就會被這部分社會群體充分利用，用來自覺地或不自覺地盡可能擴大自己的影響。更重要的是，人和人之間面對面交往的障礙在網(wǎng)絡上已然不復存在，發(fā)表任何意見都可以淋漓暢快而不受拘束。于是，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發(fā)表意見成為時尚，即使圍觀轉(zhuǎn)發(fā)、灌水拍磚甚至胡扯亂罵都被成為情緒宣泄的手段。實際上，這都是人們在表達自己希望被社會承認和接納的需要。

應該指出，社會發(fā)展的客觀規(guī)律是不可以用外力來長久壓制的。馬斯洛的“需要層次論”可以解釋，為什么中國人已經(jīng)不再像以往那么“順服”，而變得越來越“刁蠻”，其根本原因就是他們的需要層次已經(jīng)超越了生理需要，進而轉(zhuǎn)向追求安全的需要和被社會承認的需要。如果非要用外力來強壓，那就會造成逆反、造成反抗……最后的結(jié)局自然是“不和”。

要讓中國“和”起來，深入了解和分析公眾的社會心態(tài)，然后再加以引導是非常重要的。最后。我們還是要回到我們熟悉的傳統(tǒng)文化上來，講一講“大禹治水”的故事，“禹疏九河，瀹濟漯而注諸海；決汝漢，排淮泗而注之江。然后中國可得而食也?！边@個流傳千古的中華民族的治水經(jīng)驗，其實是深層次地體現(xiàn)了傳統(tǒng)文化中博大精深的政治智慧。

在后人根據(jù)這些上古傳說演繹出民間故事中：堯帝派鯀治水，鯀用的辦法是 “息壤堙堵”，結(jié)果失敗了。而后，鯀的兒子大禹，子承父業(yè)，用的是“疏浚九河”的辦法，最后成功了。“禹之治水，水之道也”，“禹之行水也，行其所無事也”，孟子贊揚大禹順應“水之道”，“行其所無事”，將洪水疏導入海而治水成功，并以此推而廣之，得出了無論治水還是做其他事情，都應該遵循客觀規(guī)律的思想。

在中國的古典經(jīng)籍中，常常把“民者”比作水，講述“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這個著名的比喻最早見于《荀子》。孟子則進一步闡述了其中的道理：“桀紂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痹诿献涌磥?，“得其民”，“得其心”，都不難——只要順其自然，他們所想要的，就給他們，讓他們儲聚起來；他們所厭惡的，就不要強加于他們——就這么簡單。以這個視角或立場，我們所追求的“和”，說到底，也許也就這么簡單。

責編/徐艷紅 美編/石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