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并非不快樂

樊依涵

一、披著羊皮的狼

2013年6月，我去了趟云南。

別看我現(xiàn)在的口氣很淡定，其實內(nèi)心是狂喜的。淑女也是披著羊皮的狼，這話用在我身上絕對正確。

為了對得起身上這張小綿羊皮，我常?？桃獾匮b高貴，不愿和身邊的“群狼”共舞。特別是在遇見喜歡的東西時，我會異常冷靜。殊不知，臉上越不屑一顧，內(nèi)心渴望的程度就越高。

比如現(xiàn)在，張導(dǎo)游站在我們面前作自我介紹時。

二、鼓掌吧，小頑固

盛夏，正午，光線充足。碧藍色的湖面，在微風的吹拂下悠悠地漾著波紋。這個場景真適合作宮崎駿的動畫片背景。

“看什么呢？”正想得出神，張導(dǎo)游笑瞇瞇地湊了過來。

“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情不會忘記，只是想不起來而已?！彪m然答非所問，但的確是我當時腦海里浮現(xiàn)的內(nèi)容。

“我比較喜歡那句……”張導(dǎo)游抬起頭，蹙眉思索了一會，“水和風要用百年的時間去造林，而火一天就能燒盡。依我看來，還是水和風比較好啊?！?/p>

《風之谷》！原來他也喜歡動畫片，我突然對他好感倍增。

偏過頭，視線正好落在他的左手上，他戴著一塊表。當手機成為生活必需品，誰還會特意戴手表呢？你看，他是多么與眾不同。

“很少看到有人戴手表了?！蔽矣芍缘胤Q贊。

“可以提醒自己，不管走多遠也要記得回家。”

說這句話時，他的表情淡淡的，還揚起嘴角笑了一下。或許他沒笑，只是將手臂抬起來，擋住刺眼的陽光，好讓視線飄得更遠。

三、長在心里的刺青

蝴蝶泉邊，一個很美的地方，張導(dǎo)游分享了屬于他的故事。

那時他剛剛參加工作，初戀女友用打工多年的積蓄買了塊名牌手表給他。她說，不管走多遠也要記得回家。她把自己手機的時間和他手表的時間調(diào)得一模一樣，她要和他活在分毫不差的時空中。

他拼了命地工作，希望可以賺到足夠的錢，讓心愛的她過上輕松的生活，不必再為了生活四處奔波。當存折上的數(shù)字由四位變成五位時，他以為離夢想不遠了，可是，一場無情的地震將這個夢震碎了。

睡蓮還會開花呢，他的心卻在2008年5月12日14時28分04秒迅速枯萎了。

我本是來大理看三塔寺的，那里住著我最愛的大理世子段譽，卻意外得知了如此一個故事，心情有些煩亂。

原來，繁花錦簇下掩蓋的卻是滿目瘡痍，如此美景，卻是一個傷心之城。是該說上蒼厚道，還是說老天殘忍呢？

四、可惜我喜歡阿九

第三站，我們?nèi)チ舜罄怼疤忑埌瞬俊庇耙暢?。我想到了林蕭俊，一個陪我一起長大，和我一樣很喜歡金庸的鄰居哥哥。

TVB拍攝的金庸劇，在我們讀小學(xué)時就非常流行，大街小巷播放的都是金庸劇的粵語主題曲。那時雖然很小，對劇中刻骨銘心的愛情也是一知半解，但這仍阻擋不了我們對武俠劇的喜愛。很多男生喜歡《神雕俠侶》中的小龍女，女生喜歡楊過，但是林蕭俊喜歡的是《碧血劍》里的溫青青。

因為林蕭俊的緣故，我也喜歡溫青青。房間墻壁上貼滿了飾演溫青青的演員的海報，書本空白的地方也貼滿了她的紙貼畫。

我想，沒人會懷疑我對溫青青的喜愛吧，除了我自己。其實，我真正喜歡的是《碧血劍》中的阿九——漂亮聰明的九公主。但是因為林蕭俊，我心甘情愿把自己的喜歡壓得很低，埋在角落里。

五、英國的陽光燦爛嗎

離開影視城，我忍不住將林蕭俊的故事告訴張導(dǎo)游。他認真地聽著，我憂傷地回憶著，頗有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

我的故事終于講完，沉默片刻，他突然提議：“明天的行程是從九點開始，不如你早點起床，我知道一個好地方，我?guī)闳ツ抢锟慈粘觥！闭f這話時，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閃著動人的光澤。

“你和她是不是常去看？”

“她以前很愛看日出。她說只要看到太陽升起來，就會覺得世間的一切煩惱都消失了?！?/p>

“Tomorrow is another day.”我握拳和他碰了碰，權(quán)當安慰。很多事情旁人是無法理解的，多說無益。

然后，我們沉默在各自的回憶里。

都是看日出，他有他的良辰，我有我的美景。

那是初三的一個暑假，林蕭俊說星期六晚上有流星雨，要帶我去看，然后我們一起等日出。他說：“柯小涵，從現(xiàn)在起到明天我們離開，我們一起把每一刻都牢記在心底，好嗎？”我的頭發(fā)被半夜的冷風吹得亂七八糟，心卻異常暖和。

等待的時間很漫長，我們泛泛地瞎聊著天，從互相調(diào)侃對方小時候的糗事，到傾訴最近的煩惱，無所不談。最后，林蕭俊笑著說：“柯小涵，我覺得我們快把這輩子能說的話都說完了?！?/p>

凌晨兩點，流星雨終于出現(xiàn)，慢悠悠地從空中劃過。好像林蕭俊指著流星雨對我說了些什么，但那時的我光顧著閉眼許愿，加上山上的風大，我沒聽清。我只是虔誠地期盼著：柯小涵要和林蕭俊永遠在一起。

早上五點左右，林蕭俊指著東邊彤色的云層告訴我，太陽要出來了。因為我們是內(nèi)陸城市，所以看不見太陽慢慢爬出云朵的景色，但是心里想象著，實際感受著，也很美好。

接著，他舉起手臂擋在眼前，做出眺望的姿勢，低聲說：“陽光充足的地方真好！”

我們聊過很多，看過流星和日出，感受過這座從小就熟悉的城市從黑暗到光明的變化。但是，他都來不及和我告別，就坐飛機去了英國。

那個國家，典型的溫帶海洋性氣候，常年溫和多雨。

六、破曉前的日出最美

“快看，太陽！”張導(dǎo)游似乎還沒從回憶里抽身，我的激動打破了他的沉思。

“以前我總是很忙，放假了只想在家好好休息，不愿意陪她來看日出。我以為時間很多，總有機會。誰知道，一轉(zhuǎn)身就永遠錯過了?！?/p>

我安靜地聽他嘮叨著。我愿意做他宣泄不良情緒的心靈垃圾桶。因為垃圾情緒得到發(fā)泄，我們就會好起來。

我不是個無私的人，很多時候并不愿意管別人的閑事，但是對他，我多出了一種無法言明的憐憫情緒。因為，他錯過的是一輩子，而我只是幾年。

2013年6月中旬，旅行結(jié)束，我完成了最后一個國內(nèi)旅游計劃，就要去英國。那里有我的陽光和春天，不像這里，雖然是春城，卻處處散發(fā)著透骨的寒意。

七、離開

離開昆明的時候，張導(dǎo)游犧牲休息時間送我們到機場。車上的旅客都很感動，說難得見到這么有人情味的導(dǎo)游了。

互道珍重后，我走到人群的最前面，幾乎是一路小跑地離開了他。

再見了，親愛的導(dǎo)游先生！

八、尾聲

你心里有這樣一個人嗎？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過去，他也比別人更了解你的難以釋懷。親密得像戀人，卻總好像少了點什么。

這種感情，怎樣形容比較合適呢？就像我和張導(dǎo)游。

我們偶爾會在QQ上聊聊天、發(fā)發(fā)短信，一年到頭聯(lián)系不超過十次。但是，想他的念頭很強烈，難以控制。

比如現(xiàn)在，說起我和他的故事，我又開始懷念我們一起度過的九天了。

（責任編校 王 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