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土井的高度

■四木

一口土井。一口不知從何時沿用

的土井。牢牢占據(jù)著村子的低洼。那么的低

低過房舍、院落、形色可疑的外來客

院內(nèi)覓食的雞。低過搖曳的樹木

每一縷炊煙和山鄉(xiāng)暮色。低過

小草、露珠、呼嘯的西北風(fēng)

和村里偶爾上演的露天電影

低過雨后流水、彩虹、孩子們挽起褲腿時的歡樂

低過飛抵頭頂?shù)拿恳恢圾B。它們

巧言令色的說辭，常使坐井觀天的青蛙

從守望走向背叛

一口土井，還要怎樣謙卑？

清初？ 民國？ 抑或上世紀(jì)六、七十年代

那個賤年：雨水少。地下水位急劇下降

隊長加長提水繩，緩緩放下提水桶

父親和街坊四鄰。晝夜圍繞著井口

忐忑。守望。漫長。等等

這一串串字粒隨轆轤轉(zhuǎn)動

我小。蹲井旁

隱約聽到水桶撞擊井底并喊話。它卻一聲不吭

直至，滿滿一桶水，從那么低的地方

爬上來。一口土井的高度

被五百名鄉(xiāng)親捧出谷底

被八千多牛羊拽上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