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的回文詩

扶桑

河水綠暗暗的，幾乎看不見流動。

一座小橋。又一座小橋。

在每一座橋上，我都想停下腳，在白石的橋欄上坐一坐。

沿河鋪開的白墻黑瓦，房檐墻頭探出的紫藤和泡桐花，迷宮般的窄街小弄，一股老味道。

腳是不知道疲倦的。它左顧右盼，它徘徊流連，仿佛貪心的蜜蜂，試圖采盡每一朵花粉。

即便疲倦，腳掌上的紋路，也呈現(xiàn)微笑的表情。

沉睡的水，綠暗暗的水，在日出之后，會有一閃一閃的波光，繞上長廊的木柱和淺黑色廊檐，一直攀援到住戶人家的天花板。

這光與水的嬉戲，像窮女孩入迷地晃動手腕上的細銀鐲。

擺滿盆栽杜鵑的后院，藍雨布的簡易涼篷下，幾把淡黃色竹椅。

可以閑坐。可以發(fā)呆?？梢詫︼?。

懷中的平板電腦，屏幕自己變黑了。

我不知道讀了誰的幾行詩。我在竹椅上睡著了。

在兩個陌生男人斷斷續(xù)續(xù)的交談中。

我睡著了。從上午直到下午。不是因為疲倦，而是由于安心。

我睡著了。這個白晝，我的睡眠有如一道竹簾。

陽光的明暖與河風的清涼在我身上愉快地相逢。

綠暗暗的水，幾乎看不見流動。

生命可以如此靜定，掙脫了爭分奪秒的節(jié)奏。

心，不再是焦慮的蜂巢。

（那些嗡鳴不已的馬蜂去了哪里？）

心靈回歸自身，在水面上一片片恢復完整的月輪：月牙的清新，或滿月的安詳。

能清晰地感到，我周身正悄悄萌生一縷縷看不見的根須，和這里的天光水色、紫藤花的香氣，嫁接在一起。

在一種大呼吸里，在一種大脈動里，我的心跳如此沉著平緩，

輕盈自若，有如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