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笨功夫，用真感情”——從中國新聞獎一等獎《“潛伏”局長》一文的采寫談起

□ 文/胡 儉

走基層，跨省招工行程2500公里，偶然發(fā)現(xiàn)“潛伏局長”典型

2011年初，“節(jié)后用工荒”席卷全國，揚州許多企業(yè)面臨開工不足的難題，也成為媒體關注的民生熱點和新聞焦點。作為跑口記者，我得知揚州市人社局組織用人單位春節(jié)后開展跨省大招工，便主動聯(lián)系，隨同前行。

跨省大招工的路線，主要向北行進，分別是安徽、山西、河南、山東等幾個勞務輸出大省。一路上翻山越嶺，行程艱險：汽車爆胎，差點翻到山溝里；正月初飯店不開門，一路上受凍挨餓。跨省招工行程5000里，最終帶回了一大批外來務工人員，緩解了揚州用工荒。我采用行進式報道，發(fā)回了大量動態(tài)稿件，用許多生動的小故事，記錄了用人單位與務工人員所急所盼。

春節(jié)剛過，記者帶頭脫年氣，主動走基層，關注大民生話題，受到了報社表揚，應當說，報道任務可以畫個句號了，但我仍然心有不甘，就因為沒有抓到一個令人眼睛一亮的好新聞。于是做了一個有心人，回訪一家家企業(yè)，采訪外來民工的生活工作情況。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2011年3月7日中午，一批來自云南曲靖的農民工來揚州寶億制鞋廠報到，陪同他們來的，是當?shù)刎撠焺趧蛰敵龅年惣翼樃本珠L。陳家順在歡迎儀式上透露：前一年的春天，他曾經在寶億制鞋廠隱去官職打工一個月，發(fā)現(xiàn)揚州的用工環(huán)境不錯，才決定帶大家來這里打工。

就業(yè)局長“潛伏”打工，為的啥呢？這個社會新聞故事多么吸引人??！

帶著強烈的好奇心，我隨即展開采訪，揭開局長“潛伏”打工背后的懸疑。原來，當?shù)剞r民很少走出大山，生活環(huán)境的改變、民風民俗的差異，造成外來務工人員很難適應企業(yè)試用期。企業(yè)對員工離職頗有怨言，認為勞務輸出干部沒有盡到安撫員工的責任；老家的員工則認為干部把企業(yè)待遇宣傳過了頭，沒盡心幫他們找工作。為此，陳家順承受著雙重壓力，一個老鄉(xiāng)離職回家，會給老家勞務輸出帶來很大負面影響。在陳家順看來，百聞不如一見、百見不如一試，親身體驗務工環(huán)境，他和鄉(xiāng)親們都放心。

回頭一想，發(fā)現(xiàn)“潛伏局長”線索，看似偶然，實際上醞有必然。

這是因為，云南省曲靖市2007年在浙江義烏建立勞務輸出工作站，陳家順出任站長。陳家順工作單位在云南曲靖，工作地點卻在浙江義烏，而江蘇揚州是他新聯(lián)系開辟的勞務基地。此前，他來揚州僅僅兩次，這次卻因一篇報道“一舉成名”。

以明察暗訪的方式，為家鄉(xiāng)農民工體驗和打探務工環(huán)境，這事對陳家順來說，并非頭一回。那些在浙江等地“潛伏打工”經歷，都是在我們報道之后，其他媒體不斷挖掘出來的“猛料”。

改文風，參與報道凡人善舉200多個，苦練抓故事講故事本領

發(fā)現(xiàn)“潛伏局長”線索后，都知道這是個難得一遇的好題材，要報道好也頗費了一番心思。

雖然對陳家順的采訪時間不長，他當晚就匆匆趕往義烏，但有幾個細節(jié)，令人難忘。中午，他謝絕企業(yè)宴請，自費邀請幾位老鄉(xiāng)吃頓團圓飯，拜托老員工照顧好新員工，還幫助兩個農民工子女解決入托問題，才放心離開揚州。通過對工友的深入采訪，筆者掌握了陳家順心系鄉(xiāng)親的許多細節(jié)故事。

還原塑造“潛伏局長”這個典型，該采用怎樣的體裁？是長篇通訊、系列報道，還是現(xiàn)場新聞、或者新聞故事？是從當前黨群干群關系入手，還是從破解用工荒落筆，或是從和諧勞資關系切入？編委會反復商量決定，改變文風，回歸新聞本位，緊扣“就業(yè)局長潛伏打工”這一核心新聞事實。最終，我們放棄洋洋灑灑的大通訊表達形式，只采用“消息+圖片+評論”的形式來呈現(xiàn)，凸顯新聞性、故事性。

《“潛伏”局長》這一報道，沒有占頭版、版面篇幅也不大，但影響卻不小，這就是改文風、寫短文、講故事的魅力。

導語部分，是“歡迎新員工典禮”的新聞現(xiàn)場，陳家順副局長登臺自我介紹，“去年我曾在寶億制鞋廠打工一個月”，直接引語點題，不露聲色地交待了“潛伏局長”這個“新聞眼”，為全文埋下“故事包袱”，從而激發(fā)讀者的閱讀興趣。

消息主體部分，閃回到一年前，介紹陳家順來此“潛伏打工”的緣由、經歷和結果，記述中，筆法靈活、語言樸實，符合農民工以及局長的人物身份。同時用事實和數(shù)據(jù)，介紹“潛伏打工”所取得的“雙重效果”：曲靖被列為揚州第58個外省勞務基地，揚州企業(yè)沒有出現(xiàn)“用工荒”。

結尾部分，揚州人社局負責人感佩陳家順，直接引語提煉主題：陳家順“‘潛伏’打工的特殊經歷，是對揚州務工環(huán)境的最好宣傳”。言外之意，企業(yè)注重待遇留人、感情留人、事業(yè)留人，是破解“用工荒”的良方秘籍，在全國“節(jié)后用工荒”的大社會背景下，給人啟迪和警醒。

□ 2010年7月5日，本文作者胡儉策劃公益活動，帶領四個盲童逛世博。（作者供圖）

以讀者喜聞樂見的講故事形式傳播主流價值觀，已經成為當今時代的文化標志。早在2010年初，《揚州日報》響亮提出，傳統(tǒng)黨報不僅是一張“宣傳紙”，還要是一張為讀者提供有價值信息的“新聞紙”，更要成為百姓喜聞樂見的“故事紙”，要求記者“寫故事、換視角、變文風”。

怎樣講好新聞故事，對照國內一流媒體，我們展開比較式學習、練習。近年來，《揚州日報》先后報道了近500個凡人善舉，在日積月累的“練兵”中，逐漸掌握了開啟讀者心扉的“鑰匙”。

轉作風，組建一支“好人義工總隊”，與群眾交朋友，當百姓記者

“潛伏局長”報道獲得成功，中國新聞獎的獎杯上刻著作者的姓名，背后不僅凝聚著一個團隊的智慧，也凝聚著一個新聞人的百姓情懷。

2011年，江蘇省報紙優(yōu)秀作品評選，我拿了5個獎項：一等獎作品，除了《“潛伏”局長》，還有新聞故事《“撿”同事800元，讓她糾結17年》；二等獎作品是《一筆遲還的良心債》和《揚州網(wǎng)友熱捧保姆日記》；三等獎是《“揚州好人”策劃宣傳報道》。從獲獎作品題目就能看出，報道對象都是老百姓。

那么，這些鮮活的獨家的新聞線索哪里來的？

“下笨功夫，用真感情”，這就是寫好新聞的捷徑。我從事民生新聞報道工作10年有余，可以講，揚州城區(qū)的所有街道和社區(qū)，幾千個樓棟都留下了足跡。奔跑的激情哪里來？如何戰(zhàn)勝職業(yè)疲勞感？因為熱愛新聞、熱愛生活，因為對自己報道的對象有感情。

近三年來，央視“道德觀察”欄目曾經九下?lián)P州訪好人，20多個凡人善舉典型走上央視，其中20多位“揚州好人”成為“中國好人”，其中一半以上的人物典型，我參與了挖掘塑造?！稉P州日報》報道的凡人善舉，為什么能夠打動央視？就因為好人典型的故事講得真、講得好，能夠打動人，激發(fā)觀眾的道德共鳴。2012年第四季度，我先后推薦和陪同四位“揚州好人”前往央視“向幸福出發(fā)”錄節(jié)目、侃幸福，其中“扛煤氣罐助學”的農民工顏展紅，光榮當選央視“十大溫暖中國人物”。

身為記者，看到自己發(fā)掘報道的對象被讀者認可、被社會頌揚，看到自己報道塑造的典型上央視、受表彰，幸福感油然而生。我還利用工作之便，動員被報道的揚州好人群體組成“揚州好人義工總隊”，倡導好人抱團行善，聚攏好人道德之光。許多報道對象不僅成為好朋友，也成為“志愿者”，他們擁有廣泛社會影響，還提供源源不斷的好線索。

寫好稿、行好事、做好人。作為好人義工總隊隊長，我2012年還被評為江蘇省優(yōu)秀志愿者。記者文風一變、作風一變，深入基層、身在基層，朋友多了、新聞多了，快樂多了，成就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