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愛我的那個人老了

眼前的父親，分明是老了。他突然間不再風(fēng)風(fēng)火火了，動作比以前慢了許多，每走一步都很吃力。尤其是他的眼神，不再神采飛揚，有一絲黯淡，有一絲疲憊。那種眼神，我看了心里一疼，眼淚快要出來了。

那次回老家，快進(jìn)村子的時候，我坐在公交車上透過玻璃窗向外望。忽然，我看到一個老頭正吃力推著三輪車前行，三輪車上都是菜。他弓著身子，蹣跚地一步一移。我看了有些心酸，誰家的老人，這么大年紀(jì)了還出來干活？

待到公交車靠近了老人，我驚得目瞪口呆，竟然是我的父親！我趕緊跳下車，喊了一聲。父親扭身看到我，眼里閃出驚喜的光芒。風(fēng)吹動父親花白的頭發(fā)，臉上的皺紋里滿是滄桑，他甚至有些老態(tài)龍鐘了。

那一刻，我有些懷疑了，這是我的父親嗎？從小到大，父親在我眼中都是強大威嚴(yán)的。他就像一座偉岸的山一樣，我從來沒有見到過他沮喪頹唐的時候。父親身材魁梧，是干農(nóng)活的好手。多年來，他的辛勞換來了一家人安逸的生活。父親是無所不能的，他做事總是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樣子，仿佛有用不完的勁。

在我的印象里，父親總是那么強大，我遇到什么難事，總是第一時間想起他。父親是個非常出色的瓦匠，家里裝修的時候，他也趕來幫忙。他干的活，讓那些專業(yè)裝修的人都佩服不已。前年，他還來到城里幫我接送女兒。一向粗枝大葉的父親，不僅幫我接送孩子，還為我買菜做飯，收拾家務(wù)。那段時間，父親把我的生活照顧得妥妥帖帖。我在工作中遇到困惑的事，也會找父親商量。他人生經(jīng)驗豐富，為人厚道淳樸，他會用自己的經(jīng)驗來指導(dǎo)我。父親的為人處世態(tài)度、做事的風(fēng)格深深影響了我，讓我在工作和生活中很受益。

父親上了年紀(jì)以后，依舊身體硬朗，精神矍鑠。他每季都會種很多菜，蘿卜、大白菜等等，到集市上去賣。他把賣菜的一點點錢都攢起來，舍不得花。我們買房子的時候，他一股腦兒拿出來支援我們。買了房子以后，父親經(jīng)常問我，是不是手頭緊張。如果見我默不作聲，他會拿出自己的積蓄給我。

那次，我推辭說：“爸，您賺錢不容易，我不能再要了。我都多大了，還當(dāng)‘啃老族’?！备赣H哈哈大笑：“我和你媽呀，就樂意讓你啃?！蔽抑?，對父親來說，能夠為女兒盡點力，是一種幸福。我完全沒有想過，父親也會老。

記憶閃過，父親的一聲呼喚把我拉回現(xiàn)實。眼前的父親，分明是老了。他突然間不再風(fēng)風(fēng)火火了，動作比以前慢了許多，每走一步都很吃力。尤其是他的眼神，不再神采飛揚，有一絲黯淡，有一絲疲憊。那種眼神，我看了心里一疼，眼淚快要出來了。我沖父親喊道：“爸，您不在家好好歇著，干嘛呢？”他笑著說：“你打電話說要回來，你媽讓我從菜園里摘些菜?！蔽铱吹礁赣H的小拉車上堆了一堆菜，說：“要摘我自己去摘。您摘這么多，我哪兒吃得了?！薄笆Ｏ碌氖亲屇銕Щ厝サ模徒o鄰居們嘗嘗鮮?！蔽铱戳丝锤赣H的手，像枯竹一樣，瘦得青筋暴露，還皺皺巴巴的。一瞬間，我淚水橫飛。

父親真的老了，那個最愛我的人，忽然就這樣老了。我推過父親的三輪車，招呼他說：“爸，你上車吧，我推你回家！”

我像小時候父親推著我一樣，推著他回家。父親坐在我的車子上，幸福地笑了。

（編輯 李天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