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永
毋庸諱言,雜文遭遇空前之危機。這既有大環(huán)境的不利因素(譬如雜文陣地大面積萎縮),亦有雜文自身的深層原因。如果雜文作者能夠藉此反省,銳意圖新,則未必是一樁壞事?!罢撐钠谡?,求友惟攻闕?!蔽页嗜c淺見,謹供同道批判。
第一,文要避俗,更要避熟。多年以來,我們看到很多所謂的雜文,永遠是“雜三股”,不變的“老三樣”——一則典故,兩個例子,三句議論;有時,隨著現(xiàn)實時事的變化,遇上一個突發(fā)事件,就把中間例子置換一下,典故和論說一仍其舊,得,一篇“新鮮雜文”便又炮制出籠了!就算是餃子好吃,也不能三頓常吃、長吃三年吧?長此以往,誰能受得了您呢?讀者永遠是“喜新厭舊”的。“喜新厭舊”不僅是藝術(shù)欣賞的規(guī)律,也是藝術(shù)創(chuàng)作之圭臬。鄭板橋詩云:“四十年來畫竹枝,日間揮寫夜間思。刪盡冗繁留清瘦,寫到生時是熟時。”
第二,勞于讀書,逸于作文。焦加兄有一篇名文《親自讀書》,入選中學語文課本。的確,讀書必須親自,他人不可代勞。古人嘗言,“才高八斗,學富五車”,“行萬里路,讀萬卷書”——就算高才,仍要學輔;縱有實踐,亦須讀書。杜工部有句:“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睔W陽修有言:“作詩須多誦古今人詩,不特詩爾,其他文字皆然?!比绻麤]有真弓實馬熬油點燈讀破幾“車”書,連幾個好詞都搜腸索肚掏不出來,更何談筆走龍蛇裁詩走馬?即使硬去操筆為文,也只能是尋章摘句蟲吟草間,不可能龍文百斛筆力扛鼎。
第三,凡益之道,與時偕行。雜文之“雜”,包羅萬象,內(nèi)容為王;嬉笑怒罵,皆成文章。雜文之“文”,包含文思、文理、文筆與文采。修辭立其誠,句好意亦好。不精不誠,不能動人;言而無文,行之不遠。揚雄說過:“言不文,典謨不作經(jīng)?!彪s文乃刺世之劍、用世之文,決不是止于潤身的小把玩兒。雜文作為針砭時弊之批判武器,如果不能立于潮頭,至少也不能落伍??!故教條僵化,抱殘守缺,是全無出路的?!段男牡颀垺分v過:“文變?nèi)竞跏狼椋d廢系乎時序。”雜文從內(nèi)容到形式,都從主題到筆法,需要大開大闔,全新開掘,誠如魯迅先生所說——同讀者一道殺出一條生路來!如果一篇雜文面世,不能使讀者眼睛一亮,還奢談什么投槍匕首干預生活呢?
按照編輯體例,略說幾句作文“緣起”。我寫的第一篇文章《撒嬌的流派》,發(fā)表在1988年9月12日《人民日報》“大地”副刊頭條,編輯是李輝先生;當時正趕上該報舉辦新中國成立以來影響最深遠的“風華杯”雜文征文,小文有幸入選;是年二十六歲。那時雜文正是烈火烹油之際,風光無限好??!在下便懵懵懂懂學寫起雜文來。第一本書《女人是水》結(jié)集于1993年秋,收入李輝主編《金薔薇隨筆文叢》(第一輯)十種,作者有吳冠中、汪曾祺、林斤瀾、邵燕祥、藍翎、劉心武、馮驥才等名家大腕,小子忝列其中,與有榮焉;是年三十一歲。在雜文寫作的路上走過二十五年,彈指一揮間!總的來說,出道不晚,起點不低,佳作不多,進步不快。慚愧!慚愧!
2013年5月10日于京東果園南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