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女青年之歌

河馬阿姨

【一】是旅行，不是旅游

我是在火車上認識夏樹的。

我將碎花棉布鋪展在泛黃的床單上，拿出行李箱中的小被子和隨身的《小王子》，剛躺下，臥鋪的門便被推開，隨即是門與門框的碰撞，將我嚇了一跳。

我有些惱怒地瞪著站在門口的圓寸青年，很高，濃眉大眼，是當下女孩們都喜歡的陽光型，一咧嘴，笑出白森森的牙。

我高興不起來，九月是出行的高峰期，買不到硬臥才花了將近兩倍的錢買了軟臥。推開門發(fā)現車廂是空的我還慶幸了好一會兒，以為可以獨占四個床鋪，誰知，又殺出個程咬金。

程咬金見我不搭理他，便自顧自地放置行李、收拾床鋪，發(fā)出各種碰撞聲，吵得我連書都看不下。見我放下書，他停下動作，笑道：“我叫夏樹。”

“路非非。”

或許是我的表情太嚴肅，語氣太冷淡，或許是實在沒有什么話好聊，談話就此收梢。他收拾完東西后在包中翻出一本足球畫報，直接躺在那不知多少人睡過的白床單上。我又重新拿起了《小王子》，這個故事我讀了許多次，在讀到小王子遇見狐貍的那一段，夏樹的手機響了。

天哪，居然是鳳凰傳奇。

我對他僅剩的那一點點好感，在手機鈴聲響后清空歸零。

他講電話的聲音不大，伴隨著幾聲插科打諢和朗笑，我放下書，從包里掏出nano（音樂播放器）和耳機，剛戴上還沒按下播放，夏樹已結束電話，轉過身來與我搭訕：“路非非，你是去麗江嗎？”

我來了一點興致，從床上翻起：“是啊，你也去麗江？”

“是呀，我去參加朋友的婚禮?！彼麊栁?，“你呢？去旅游嗎？”

我糾正他：“是旅行，不是旅游。”

“旅行和旅游有什么區(qū)別嗎？”他問。

我實在沒法和他解釋旅行和旅游的區(qū)別，但它們的確是有區(qū)別的。微博和豆瓣每天都有人在倡導“一個人旅行”“女孩們要么旅行要么讀書，心和身體總有一個要在路上”“趁年輕，去旅行吧”，假若把旅行換成了旅游，這句話的檔次便下降了許多。

我沒向他解釋，他也沒再執(zhí)著于這個話題，我們轉了話題，很快我發(fā)現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覺得女孩穿雪紡好看，我執(zhí)著棉布裙，他覺得出行要住如家和七天等連鎖酒店，而我偏向古香古色的客棧，他喜歡360瀏覽器而我愛搜狗。

“它的速度更快一些！”

“可用它發(fā)微博顯示的是360瀏覽器，一點都不洋氣?！?/p>

“哪有人注意這些！”

“當然有，比如我。”

談話就此中斷，因為到了午餐時間，夏樹要去餐廳吃飯，我搖搖頭，說不去。

我的行李箱里塞了半箱泡面，各種口味，原本打算在夏樹走后給自己沖泡面，卻沒想到他給我?guī)Я孙?，卻拒絕我給錢：“不用了，火車上沒有什么好東西吃，你也要墊墊肚子?！?/p>

【二】一次失敗并不代表全部

上大學之后，我一直是一個人旅行。走過廈門、青島、烏鎮(zhèn)和鳳凰。每次出行我都要花上幾個月時間去準備，雖然攝影技術有限，每次出門還是會背上和社團借的單反一路咔嚓，并發(fā)微博記錄行程。

在火車上，我靠在窗邊讓夏樹幫我與窗外的風景合影，看完他拍的照片，我欲哭無淚：“你怎么拍成這樣？你不會構圖嗎？”

“拍照不就是把人和景拍下去就可以嗎？”

我扔了他一個白眼，偷偷發(fā)了一條微博吐槽他。

雖然我們三觀略有差異，但這三十多個小時的行程還是挺愉快的，沒有想象中難熬。夏樹沒有腳臭，不會打鼾，一到飯點還會主動給我?guī)С允?，會在我無聊時主動開口打發(fā)時間。

下火車已是晚上十點，夏樹提出送我去客棧：“你一個女孩，多不安全?！?/p>

“我已經習慣了?！?/p>

的確，一開始獨自出行會覺得怕，而現在對我來說已經沒什么，訂好車票和旅館，查詢路線，下了火車后坐車抵達便OK。

揮別了夏樹，我坐車前往客棧?？蜅Ｊ翘崆霸诰W上訂好的，團購很便宜，這里也很文藝。我站在大廳連上WIFI拍照發(fā)微博，并同步了人人網和微信朋友圈。做完這一切，我才拖著行李回房間，恰好遇到剛從外面回來的住在隔壁的男青年。

他穿著卡其色短褲和polo衫，戴著鴨舌帽，身上還掛著佳能，看見我主動與我招呼：“你也是來旅行的？”

“是啊，你好，我叫路非非?！?/p>

“我叫青河。”

第二天早晨出門時又遇到青河，他依舊背著相機戴著鴨舌帽，多了一副墨鏡，見到我，停下來打招呼：“你要出門嗎？”

“是呀，一個人到處逛逛?！?/p>

“我也是一個人，要么一起？”

十月的天氣不算涼快，我披著長發(fā)穿著從淘寶購置的波西米亞長裙和披肩與青河去逛街，大街上不乏與我一樣穿戴的女孩。束河古鎮(zhèn)彌漫著濃濃的文藝氣息，沒走幾步，我便拿起相機拍照，走走停停。

第一次旅行我是與朋友一起，卻在半路分道揚鑣，因為她受不了我事無大小皆要拍照和微博，覺得行程失去了逸致，獨自走了。好在，青河并不介意，他和我一樣熱愛拍照，甚至提出了幫我拍照。

“你站在那兒不要動，微微轉過頭，對，給我個回眸一笑。”他指引著，雖然肩膀和笑容都僵硬，我仍努力按著他的要求做。拍完之后，他將相機遞給我。

“哇，怎么拍得這么好！”

“我是攝影師呀，干這一行的?；厝湍鉷一下，你有MSN嗎？如果沒有我發(fā)郵箱給你，我沒QQ?！?/p>

“好啊，我也是只有MSN，沒有QQ?！?/p>

我們在路邊掏出了各自的手機，交換了手機號碼加了微信微博和MSN，然后青河提議去咖啡館喝杯咖啡休息。也就是在這個微涼的清晨，我發(fā)現青河與我一樣熱愛電影和音樂，我們還聊到了感情。

“我曾有過一段戀情，但最終證明只是一個笑話?！彼瓜卵?，看起來有些憂郁。

“一次失敗并不代表全部，你應該勇敢去愛。”

“我一直在等待那個將我從深淵中拉出來的女孩，等待她來撫平我的傷口?！彼χ聪蛭摇?/p>

他的眸子很深邃，簡直要將我吸進去。

【三】我對你一見鐘情

接下來的幾天，我和青河做伴，白天逛束河古鎮(zhèn)和拍照，夜間在客棧的院子里喝茶看星星和聊天。

我們一起在麗江待了三天，第四天清晨，他坐車去機場，回北京。

我問他：“我們什么時候能再見面？”

“時光會讓我們重逢，相信我?！彼f。

和青河分別后，我又獨自在麗江待了三天，將行李箱中的泡面消滅了一半后，我拖著它上了回程的火車。我一直相信緣分，譬如我和青河，在茫茫人海中相遇了這就是緣。而當推開臥鋪的門看到坐在下鋪翻足球畫冊的夏樹時，我并沒想到緣分這兩個字，浮現在腦海里，反而是冤孽。

“哇，我們又遇見了！好有緣！”夏樹驚呼。

“回廣州就只有這一班火車?！蔽艺f。

“可不止這個車廂，看來我們還是有緣的。”他說。

不知為什么，我不喜歡和夏樹談緣分這件事，所以我轉移了話題，打開計算機翻出青河幫我拍的照片給他看，但夏樹完全不懂得欣賞：“為什么這里要留一大塊空位？”“你的臉干嗎擋去一半？”“那頂草帽真的是你的嗎？我小時候好像看過我奶奶有一頂一模一樣的！”

“你的拍照技術和品味才是真正值得吐槽的好嗎？這是文藝你懂嗎？”

“我就是覺得有點裝?！?/p>

我終究還是生氣了，回到自己的床位?；爻滩⒉幌駚頃r那般好運，四個鋪位都有人，我剛躺下，便聞到了一股濃濃的狐臭，如果沒猜錯，應該是來自我上鋪的女孩。我用自己的被子蒙住頭，戴上了耳機。

夏樹扯了扯我的衣服：“你生氣了嗎？”

“沒有。”

“要不我?guī)湍闩膸讖堈?？?/p>

“不用了，就你那技術！”

“什么嘛，我不會拍照，但我有別的技能。”他揚揚得意，“我植物大戰(zhàn)僵尸和憤怒的小鳥都通關了，一天時間哦！”

我白了他一眼，繼續(xù)聽歌睡覺，或許是我不搭理他，夏樹訕訕地回到自己的床位，斷斷續(xù)續(xù)地哼著鳳凰傳奇的某首歌，不僅唱得難聽，還走音。

我收到了青河的短信，他說自己已抵達北京，這幾天一直在拍片，直到現在才空出來。我和青河發(fā)著短信，夏樹依舊哼著歌，直到上鋪的女孩發(fā)怒朝他扔了一只臭襪子才罷休。

抵達廣州是晚上八點，夏樹跟在我身后出了火車站，他喊我：“路非非，等等我。”

“跟著我干嗎，我要回大學城！”

“好巧，你也在大學城？你是什么學校？”

“藥學院?！?/p>

“我在理工?！?/p>

所以，回校我還是與夏樹一起拼車，下了車，他又問我：“你要吃夜宵嗎？”

“我想回去睡覺！”

“你不是想減肥吧！雖然你有點胖，但不用減肥啦！”

我扔下了行李箱，對他瞠目而視：“夏樹同志，你到底想怎樣？”

“我在追求你，你難道沒發(fā)現嗎？”

“你神經病！”

“我對你一見鐘情?！?/p>

【四】我喜歡你，你怎么不相信

我是在大學之后才愛上旅行、攝影、音樂和讀書。

后兩者并不需要花費多少錢，僅需去圖書館租借兩本書開了電腦便可以開始享受，而前兩者，則要耗費許多時間、精力還有金錢，每出一次門都需要至少三個月的準備。

我開著一個充值手機話費的淘寶店，除此之外，閑暇還代寫論文和兼職促銷。從麗江回來后，我又開始馬不停蹄地工作存錢，為下次旅行做準備。

周末，我在超市促銷藍罐曲奇，面對那群絮絮叨叨吐沫四濺的試吃主婦，我一次又一次忍住破口大罵的沖動，掛上笑容：“藍罐曲奇驚爆價，您可以試吃看看，味道很好哦！”青河發(fā)來短信時，我正與一個吃了半罐曲奇還不肯走也不提要購買的女人對峙。

他問我在干嗎，我迅速地鍵入：在星巴克，和朋友聊天。

發(fā)完短信抬頭，試吃的餅干罐已被清空，女人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站在面前的是夏樹，他的手推車里放滿了火腿腸和碳酸飲料還有薯片，臉上堆滿了笑：“路非非，真巧啊?！鳖D了一下，他又說，“你什么時候下班呀？”

我不理他，轉頭繼續(xù)拉客：“您好，請問要試吃曲奇嗎？味道很好哦?！?/p>

人高馬大的夏樹站在那里，有些委屈地看著我，好一會兒又站到我身邊：“我?guī)湍忝Π?，你可以賣多一點?！?/p>

原本我是不想理他的，可夏樹手段實在高明，仗著一張臉與陽光的笑容俘虜了過往的阿姨，兩個小時替我賣出了將近二十盒的曲奇。收工后，夏樹笑嘻嘻地問我：“現在你有空理我了吧！”

“你想怎樣？”

“沒怎樣，我只想請你喝個咖啡?！?/p>

“你陪我耗這么一個下午就是要和我喝咖啡？”

“我不是說了嗎？我喜歡你，你怎么不相信？”

我沒有正面回答夏樹同學，說看在你幫我賺錢的份上，走吧。

但夏樹最終卻是帶著我去麥當勞解決了晚餐，又在附近的便利店買了兩罐雀巢：“星巴克的咖啡有什么好，我覺得雀巢更好喝，還便宜。”我不想和他繼續(xù)討論這個話題，喝完咖啡后準備回校，他卻讓我和他一起去看朋友演出，說這樣才算約會。

我沒想過夏樹會帶我去什么音樂館或清吧，但更沒想過他會將我?guī)У教鞓蛳拢呐笥言谀莾嘿u唱。見我一臉不可置信，他有些生氣：“你可別小瞧我的朋友們，他們的樂隊可紅了，現在有好多人過來聽他們唱歌?！?/p>

的確，他說得沒錯，我們抵達的時候天橋上已圍了一圈人，四人男子樂隊吸引了不少年輕的女孩，就像個小型音樂會。吉他手是個長頭發(fā)的男生，低頭唱歌的樣子很帥，我多看了幾眼，卻被夏樹捂住了眼睛，扯走了。

“你干嗎？不是要我來看演出嗎？”

“但你看的是別的男生?！?/p>

我有些生氣：“我又不是你女朋友，看別的男生關你什么事？”

“我說了我在追求你！”

“可我又沒和你在一起！”我對他吼道，“我永遠不會喜歡你這個2B！”

他瞪著我，就像要殺了我一般。

【五】咖啡有什么好喝的，還不如可樂

我還是活下來了，夏樹沒有殺了我，他只是用殺人的眼光將我殺了一遍又一遍后拉著我從天橋下離開，將我塞進隨手攔下的出租車。

抵達大學城的時候，他突然搶過我的包包。

“你要做什么？”

他沒有回答，只是在我包里翻出我的手機輸入自己的號碼后按下撥號鍵，很快，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下車時夏樹對我說：“我還沒有原諒你，你要不接我電話就慘了！”他的表情很嚴肅，我卻忍不住發(fā)笑。

從麗江回來后，我一直與青河保持著聯系，每天微信，每三天一個電話，他的朋友圈總是上傳各種文藝的小清新的美女照片。我心里有點不舒服，卻手賤地點了贊，于是青河說：“你來北京玩，我?guī)湍闩囊惶住！?/p>

若是我再大膽一點，我可以邀請他來廣州玩，可是我想了想，廣州沒什么好玩，只有密密麻麻的車龍和擁擠的人潮，這一些北京有的是。

于是我決定，下一站的旅程是北京。對一個學生來講，籌路費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我給了自己兩個月的時間，利用課余馬不停蹄地參加各種兼職。

那夜之后，夏樹經常來找我，他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我的課程表，自己的課不上跑到我們學校來與我一起上課。更過分的是，他還因為回答問題回答得好得到了老師的表揚和全班的瞻仰，真是不可置信。

他就像與我杠上一般，就連我去兼職促銷賣洗發(fā)水，他都會跟著。

我不止一次問他：“你想怎樣？”

他的回答永遠是：“我這是在追求你?！?/p>

我沒有將夏樹攆走，因為有了他，我總能超額完成任務，拿到大筆的獎金，無論是洗衣液、洗發(fā)水還是餅干飲料和洗衣機，他往我身邊一站，甜甜喊上一聲“阿姨”比我歇斯底里喊破喉嚨來得有效，阿姨們像搶購一樣爭先恐后地往夏樹的方向擠。

每次兼職拿到錢后，我總會奢侈地拉他去附近喝杯咖啡，并拍照微博。每次他被我叫幫忙拍照時總會順便抱怨：“咖啡有什么好喝的，還不如可樂。”通常我都會都扔給他一個白眼，再吐槽：“你把我拍的真丑！無法忍受！”

那段時間學校充斥著我與夏樹的緋聞，我解釋了許多次，夏樹索性道：“要不，你就做我女朋友吧！”

“負分，滾出！”

夏樹也不生氣，笑嘻嘻地繼續(xù)跟著我。

【六】北京，我來了

室友問我，夏樹長得很帥，對你也好，為什么你不喜歡他？

我想，應該是他不夠文藝，我們之間的代溝太深。

但無論如何，我和夏樹還是經常結伴兼職，他的工資全部給我，然后午餐晚餐我一手包辦。我喜歡吃全家的飯團，而夏樹喜歡吃7-11的魚丸，放很多的辣椒醬串在竹簽上，十分猥瑣地一口一個，辣椒醬滴在他的腳下。吃完之后，他會大口喝掉半瓶可樂，并且大聲地打嗝，還對我笑。

這就是我不喜歡夏樹的理由。

在圣誕節(jié)來臨之前，青河給我發(fā)了微信，正式邀請我去北京玩，他即將休假，有時間陪我逛北京城，還可以幫我拍幾套照片。理所當然的，我心動了，可算了又算，我還差半張機票錢。

最后，我將主意打到了夏樹身上。

我在電話里同夏樹借錢時他說了沒問題，可在見面后，得知我要去北京，他幾乎要暴走：“你怎么突然要去北京，現在北京肯定很冷，你會被凍死的！”

“我要去北京找朋友?！?/p>

“什么朋友？”

“上次去束河認識的朋友，人挺好的?！?/p>

“是男的吧，路非非你太輕易相信別人了，說不定他是騙你的，現在的男人多壞你不知道，他說不定故意騙你去北京想要把你賣掉！”

夏樹又開始絮絮叨叨，我忽然覺得煩躁，打斷他的話：“他很好，他會拍照喜歡旅行咖啡音樂和電影，他和你不是一樣的人，你根本不用說那么多來詆毀他，就算你這樣我也不會喜歡你！”

說完我便后悔了，而夏樹怔怔地看著我，沒說話。

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他垂下的眼瞼和睫毛微微發(fā)顫，我還想說話，他卻笑了。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夏樹那樣的笑容，不是像平常那樣傻兮兮地笑，而是一個冷笑：“既然是這樣，那我不會再來煩著你，你要去北京就去吧，再見。”

說完夏樹就走了，但他要借給我的錢，卻沒留下。

接下來幾天，夏樹沒再與我聯系更沒有出現在面前，我給他打了兩次電話直接被掛斷后，我也惱了，不再找他。我向父母預支了下個月的生活費，瞞著他們偷偷買了去北京的機票，去北京的前一天，我給夏樹發(fā)了短信：明天我就去北京，再見吧，2B青年。

我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發(fā)這樣挑釁的短信，當時我腦子里想的是，不能讓他太好過，一定要氣死他?？上У氖?，我沒能惹惱夏樹，在我連發(fā)三條短信后，夏樹依舊沒給我任何回復，就像他所說的“不會再來煩著我”。

我就這樣帶著復雜的心情，上了前往北京的飛機，我依舊帶著《小王子》和相機，在起飛前，我與《小王子》和機票合影，上傳微博微信和人人網：北京，我來了。

【七】現在怎么可以隨隨便便和網友見面

就這樣，我來到了北京，赴青河的約。

抵達北京是青河和他的朋友開車去接我，北京的天就像小說中所描述的，灰蒙蒙的一片，厚厚的云層讓人覺得壓抑。

時光終于讓我們重逢了，我以為自己會很激動，沉默了好久才對他擠出一句：“好久不見?！?/p>

時隔三個月，他并沒有多大變化，臉上依舊干干凈凈，沒有半點胡楂，他對我笑：“上車吧?！?/p>

我坐在后座，他坐副駕駛座，開車的是他的朋友。他朋友一直透過后視鏡打量著我，時不時地朝青河擠出一個曖昧的笑，我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卻又講不出奇怪的地方。

時間是中午，他們將我送到酒店后，青河對我說：“你好好休息，睡一覺，晚上我們來接你去玩?！?/p>

當天晚上，青河和他的朋友來找我玩，帶我去吃飯后，帶著我去后海的酒吧玩。那是我第一次去清吧外的酒吧，震耳欲聾的音樂讓我腦袋發(fā)昏，我對青河說我想離開先回去，他的朋友卻開始起哄：“不是吧，才剛來就這么掃興！”“青河可是為了你才叫大家一起出來玩！”“對啊，姑娘，這樣不厚道吧！”

青河對我聳聳肩，有些抱歉的樣子：“看樣子，回不了?！?/p>

一行人都是年輕的男女，坐下來便是聊天喝酒，我被勸了幾杯酒后不肯再喝，其中一個女孩卻提議：“玩色子吧！今天這么開心！”我不會玩色子，可形勢不容拒絕也不容后悔，我又喝了兩杯酒，暈乎乎借了尿遁。

在洗手間里，我聽到兩個女孩在談笑：“你知道昨晚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什么事？”

“有個女孩和網友見面，喝多了……嘖嘖嘖，真可憐，那女孩才十八歲！”

“現在怎么可以隨隨便便和網友見面！”

我的心咯噔一下，想著今天發(fā)生的一切，忽然覺得惶恐，我的腦袋亂糟糟的一片，甚至聯想到自己喝得醉醺醺地從酒吧被拖走的場景。

我很害怕，然后，我給夏樹打電話，告訴他我被人帶到了酒吧，他們或許會對我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我該怎么辦？

然后，夏樹問了我的地址，還讓我出去等。我以為他要幫我報警，卻沒想到，二十分鐘后，他忽然出現在酒吧，直往我的方向沖來。

然后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他便給了青河一拳，拉著我往酒吧外沖。

背后一片混亂，夏樹緊緊地拽著我的手：“快跑，跑不掉我們會被打死的，我打不過他們那么多人！”

【八】不再一個人旅行

第二天，夏樹陪我去爬長城。

我問夏樹：“你為什么會跟著我來北京？”

“沒有我，你肯定會被他們帶走，先這樣再那樣，然后拋尸荒野！”

“你別扯開話題，你為什么會跟著我來北京？我從昨晚問到現在你都不肯說，還和我住同一個旅館，你是不是跟蹤我！你怎么知道我住哪個旅館？”

那個不知和我表白了多少次的夏樹竟臉紅，扯開了話題：“你看，長城好長?！?/p>

我并不想放過夏樹：“你別扯開話題，你說，你跟著我什么意思！”

他也惱了，對著我吼：“我他媽不是說了很多次我在追求你嗎？擔心你被騙跟著來還不行嗎？”

“你為什么喜歡我？在三個月之前，我們根本不認識！”

“我都說了，我對你一見鐘情！”

我看著他的眼睛，他也在看我。我想說“我不喜歡你”，可話沒說出口，便被他堵?。骸澳悴幌矚g我沒關系?！?/p>

我以為接下來他會說一句“反正喜歡只是我一個人的事”，誰知他卻得瑟地笑：“反正，總有一天你會喜歡我?！?/p>

我沒回應他，只是扯開了話題：“你看，長城好長。”

后來我才知道，在我發(fā)信息說我要來北京之后，他便攻破了我的攜程賬號，查到我的機票和酒店記錄，照著我的行程表Copy了一份。我被青河帶到酒吧的時候，他正在我隔壁房間吃泡面，并且詛咒著我。

至于青河將我?guī)У骄瓢?，并沒有打算將我怎么樣，他單純像他說的一樣和朋友給我接風而已，那酒里單純是酒，完全沒有別的東西。我的確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把我當朋友，我卻讓他挨了一個拳頭。

我問夏樹：“你為什么知道他是青河？”

他支支吾吾了許久才擠出一句：“他長得最帥?！?/p>

再后來，我沒再一個人旅行。

因為我已不想再苦心鉆研偽裝文藝女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