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清朝末年,承郡王勒泊奉太后密旨,親自護送一批財寶運往承德,以備東山再起之資。
孰料中途親信侍衛(wèi)羅虎勾結(jié)匪人劫持寶物,一番搏斗羅虎負傷而逃,而承郡王卻不幸遇難,彌留之際將寶物托付給心腹何九,命其將財寶安置于承德地宮。
不久后清廷動蕩,皇族飄零,何九攜義子不得不隱姓埋名藏于民間,伺機尋找承郡王遺珠媼琪郡主,期望合二人之力再次開啟寶藏,重振皇威。
20年后,民國初年——
一、
轟動天津衛(wèi)的民國之花選美大賽終于進入了決賽,決賽的地點選在了大中華歌舞廳。據(jù)說羅市長與政府高官會親臨現(xiàn)場捧場,當(dāng)選民國之花的小姐會被舉薦到上海做電影明星,并且入圍前三甲的人均可得到200塊現(xiàn)大洋。
云琪并不是為了得冠軍來的,而是為了200塊現(xiàn)大洋,這足夠她和姨娘一年的生活費了。睨了一眼四周入圍決賽的女子,在云琪眼里就是庸脂俗粉,對于自己天生麗質(zhì)的容貌,云琪一向是有自信的。
“呀,怎么你手臂上也有塊胎記。”旁邊的一個女子稀奇地問著另一個人。
“是呀,我也有哎。”另一個女子指著自己的胳膊。
進入決賽的小姐們都穿著統(tǒng)一的綠色杏花緞子的露肩旗袍,露出白藕似的手臂,互相觀察著身邊人胳膊上的各色胎記。
云琪也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小臂上拇指大小像梅花一樣的暗紅色胎記,世上還有這么巧合的事,她笑了笑,不以為然,卻沒注意到身邊一個在打掃后臺的高大男子正偷偷地看著她。
舞臺上傳來了樂隊激情高昂的樂曲,大賽的主持人跑進了后臺急促地說著:“羅市長已經(jīng)到了,比賽馬上開始,你們都快點準備好?!?/p>
一聽羅市長來了,女子們都急忙弄著頭發(fā),佩戴飾品或是對著鏡頭補妝。
云琪對著鏡子雙手合十地默念著,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各種神佛保佑她順順利利拿到200塊大洋吧。心中剛祈禱完。
“啪”的一聲,整個后臺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所有的光源斷掉,后臺里的女子們都不由得驚喊出來。
云琪呆若木雞地看著鏡子里黑漆漆的影子,不是吧,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也會被嫌棄??!
就在這時,前面會場響起一陣騷亂,有人喊著:“抓住革命黨?!本o接著響起了兩聲槍響,槍聲一響,后臺里的女子們立馬就亂了套,尖叫著在后臺亂竄尋找著出口。
天啊,這革命黨來湊什么熱鬧,她的200塊現(xiàn)大洋啊,云琪正躊躇著是不是該離開,突然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了她的身后,捂上了她的嘴就向外拖著。
不是吧,革命黨湊熱鬧就算了,怎么還有人渾水摸魚要劫色嗎?云琪掙扎著,可是力氣明顯不及此人的一半,輕而易舉地在黑暗中被人拖走。
此時舞廳的幾個門都有人向外跑著,混亂中,云琪被拖到了后街,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那里,車門打開,云琪感覺自己像被丟只小貓一樣丟了進去,一頭撞進了一個人的懷里。
同時,轎車啟動起來,云琪驚慌地喊:“喂,不要開車,你們要干什么?”
說著她看向身邊的人,不由得瞪大了雙眼,面前這個儀表堂堂,氣宇不凡的年輕男子正是跺跺腳整個天津衛(wèi)的地皮都要晃一晃的財閥新貴何世天。
這何世天可是天津衛(wèi)多少門名淑女恨嫁的對象,聽說與羅市長的千金有著糾纏不清的關(guān)系。以前只是聽到他的名字意淫一下,沒想到此時此刻本尊居然派人把她給劫上了車,云琪心中惱怒著,你怎么不早點劫??!
“云小姐不要害怕,我沒有惡意。”何世天開口說著,聲音鏗鏘有力,富有磁性。
你有惡意才好呢,云琪心中又驚又喜,但還是很疑惑地問:“你為什么要把我綁上你的車?你認識我嗎?”
何世天的眼神輕瞄了一眼她右臂上的梅花形胎記,淡淡地說道:“對不起,為了不讓你參加選美大賽,我不得不出此下策?!?/p>
“你是我什么人啊,用你管?!?/p>
“我是為你好?!?/p>
“你這個人好奇怪,莫名其妙地擋我財路,我好不容易有這個掙大錢的機會,快點停車?!辈恢肋@個何世天的用意是什么,云琪覺得她還是務(wù)實的好,現(xiàn)在回舞廳,也許來電了,革命黨也不見了,參加比賽的小姐們都走了一大半,那她就輕輕松松能拿現(xiàn)大洋了。
“如果你回去參加選美,那就是死路?!焙问捞炖淅涞卣f著。
推著車門的云琪把手縮了回來,驚恐地看著他喊:“你,你別嚇唬我,你到底想干嗎?你要把我怎樣?”
其實,云琪倒希望他能把自己怎么樣,畢竟能遇到活的,呃,是何世天本人,真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云琪猜測了N種何世天能把她怎么樣的設(shè)想,然而何世天卻沒有把她怎么樣,而是……把她送回了家。
二、
云琪以為何世天對她沒有什么興趣,沒想到第二天竟然派司機來接她去何公館,當(dāng)氣派宏偉的洋房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時,云琪驚訝得合不攏嘴,感嘆人與人真是命運不同,她和順姨娘蝸居在窄小的四合院里,而有人卻獨享著宮殿似的大房子。
跟隨管家走進了富麗堂皇的大廳,管家引領(lǐng)她走進了書房,推開門后管家就自動地離去。
何世天正靠在沙發(fā)上看著手中的一張紙,抬頭眼角帶笑地看著她走近,云琪并不客氣地坐在他對面,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枺骸澳阏椅矣惺裁词???/p>
端詳她還陰暗的臉,何世天笑說:“怎么?還在為那200大洋生我的氣?”
“我哪敢生你的氣,像你們這種富人怎么知道我們窮人的辛酸?!?/p>
“你很缺錢嗎?”
“一直就沒不缺過?!?/p>
何世天鄭重地看著她,把手里剛才看著的紙遞給她說:“我們來做一筆買賣怎么樣?我給你一條比參加選美大賽還要好的財路。”
云琪奇怪地看他一眼,接過紙閱讀著,看到上面的字不由得驚呼著:“什么?你讓我假扮你的未婚妻?”
“對,一年之內(nèi)以何家準少奶奶的身份陪在我身邊,酬勞是一萬大洋,怎么樣?”
“為什么要選我?”雖然也幻想過釣個金龜婿,可是天上掉餡餅的事會這么容易砸到她頭上嗎?
她突然省悟道:“對了,你,你不是和那個羅市長的千金很親密嗎?”
何世天笑了,自嘲地說:“看來全天津的人都信以為真了,好吧,明人不說暗話,我就是為了躲著她才出此下策的,再說你很缺錢,不是嗎?”他笑著,把旁邊的筆遞給了她,“簽字吧?!?/p>
“那你必須答應(yīng)我,不能強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更不能碰我,在外人面前要愛我,不能打我,小事聽我的,大事要和我商量?!痹歧髦斏鞯卣f。
雖然她從小清苦,骨子里還真是有天生的傲嬌個性,他暗暗地想,搖搖頭促狹地說:“我對你還沒有非分之想。”
云琪額上顯出三條黑線,她只是客氣一下而已,萬一真有了什么,賴上他就解決了下半輩子的飯票了。
云琪簽了字,正式留在了何公館,不想讓順姨娘替她擔(dān)心,云琪慌稱找到了一份女管家的工作要搬去住,回家取了日常換洗的衣服到了何公館。
按照事先說好的,知道契約的事的只有何世天和云琪以及管家三人,其他的下人只知道是少爺指腹為婚的小姐被找到了而已。
突然從一個窮丫頭變成了身嬌肉貴的準少奶奶,云琪被下人服侍著感覺到各種不適應(yīng),吃完晚飯回到臥室,卻不見何世天沒有離開的意思。
“喂,你不是對我沒有非分之想嗎?還不走,不是要玩偷襲吧?”云琪警惕地看著他問。
“我的未婚妻千里迢迢投奔我而來,我怎么能走,俗話說小別勝新婚啊!”說話間,他推倒了云琪俯身向下,云琪閉著眼睛不敢看,等著何世天的狼吻,心里小鹿直跳。哪想何世天正盯著她看著她出糗呢。天啦,剛剛的表情是不是很慫啊……不要活啦!何世天起身來到了床邊,手扶著木床的欄桿突然搖晃起來,木床發(fā)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音。
“你在做什么?”云琪奇怪地問著,心想,這人真奇怪。無緣無故讓我做契約太太,然后……越想越不對,感覺自己上了賊船。剛想開口大喊救命,何世天把手指豎在唇邊,壓低聲音說:“當(dāng)然做些讓別人知道的事情?!?/p>
云琪聽他一說,臉上頓時羞紅起來:“你怎么這樣?”
何世天瞄了一眼關(guān)著的房門,小聲說:“家里有家賊,可是我一直沒有找出來,所以你要陪我演戲演到底哦?!?/p>
他指了指床,云琪鬼使神差地搭上手,何世天鼓勵地說:“在找到家里的奸細之前,你每晚推床我都會賞你5個現(xiàn)大洋,怎么樣?”
耳邊仿佛響起了5枚現(xiàn)大洋紛紛掉落的叮當(dāng)聲,格外的悅耳,云琪雙眼閃爍星星,忙點頭說:“好好好?!?/p>
然后賣力地推了起來。
何世天強忍著要噴出來的笑意,走到旁邊的沙發(fā)上拿起一份文件看著。
寂靜的室內(nèi)只有床柱與地面摩擦的聲音,聽得云琪面紅耳赤,過了一會兒,累得她身上汗淋淋的,而沙發(fā)上的人竟然還氣定神閑地坐在那兒。
“何世天,我好累啊,能不能換別的方法?。 ?/p>
他抬起頭,壞笑地說:“有,就是我們真的到床上去‘運動?!?/p>
“不用了,還是我推吧。”云琪嚇得趕緊加大力道推床。
何世天看著賣力工作的云琪,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溫柔。
三、
陰霾的天氣已經(jīng)籠罩了天津衛(wèi)數(shù)日,在市政廳里,市長羅忠仁辦公桌上的電話響起,羅忠仁拿起電話后,聽到對方的身份后便刻意壓低聲音說:“橋本先生,上次真的是個意外,本來已經(jīng)鎖定了像媼琪郡主的女人,可是突然有革命黨來搗亂,那幾個有胎記的女人都跑掉了,我正在派人暗中查找,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她,拿到地宮的鑰匙?!?/p>
待對方說了幾句掛斷電話,羅忠會長舒一口氣,就在這時,辦公室門打開,一個姿色艷麗的年輕女子走了進來。
他面色一凜,說:“玉嬌,你在外面多久了?”
“我剛來了,爸,怎么了?”羅玉嬌一頭霧水地看著父親緊張的神色。
看來她是沒有聽到,他松了口氣坐下說:“沒什么,你這幾天都在忙什么?我不是讓你盯緊何世天嗎?我接到消息,他把指腹為婚的未婚妻接來了。”
“未婚妻?他怎么有未婚妻?”羅玉嬌一聽大驚失色。
“這小子鬼得很,誰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戲。就算他把未婚妻接來又怎么樣,以你的姿色還比不過一個鄉(xiāng)下丫頭嗎?我們一定要拉攏他,這樣對我們將來有很大的好處。”
“我知道了,未婚妻又怎么樣,就算是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也會讓她自動消失。”羅玉嬌臉上陰險地笑著,羅忠仁聽女兒這么說,也滿意地點了點頭。
“阿嚏……”
坐在秋千上的云琪連續(xù)打了兩個噴嚏,正好回來的何世天走進了花園,看到她揉著自己的鼻子。
“怎么了?被風(fēng)吹得涼著了嗎?”他關(guān)心地問著。
云琪抬起頭,皺著眉頭說:“好像有人在罵我。”
何世天被她的話逗笑了,說:“誰敢罵你啊,現(xiàn)在有多少人在看著你的臉色生活。”
“那是你在家的時候,才有人看我的臉色,你不在的時候,他們看我的眼神都是怪怪的?!痹歧骶镏旄鏍?,不過她感覺那些下人的眼神并不是惡意的。
“你沒發(fā)現(xiàn)他們看我的眼神也是怪怪的嗎?”
“為什么???不會是這些人都是你臨時找來的吧?”就像她一樣是契約的。
何世天搖搖頭,促狹地說:“從今晚開始,每隔一天再推床吧?!惫烙嬋^的人都知道他們夜夜“春宵”,這樣下去,過一段時間大家會認為他要腎虧而死了吧。
云琪明白了他的意思,臉上羞紅地說:“真是要被你給害死了,好丟人?。 ?/p>
說著她從蕩著的秋千上著急地落地,結(jié)果腳一崴,整個人撲向了何世天。沒有防備的何世天被她撲倒在地,兩人倒在了草地上。
“怎么辦?下人們更會覺得我們荒淫無度,不分場合了。”何世天裝作惆悵地說著。
她并沒有離開他的身體,而是抬起小拳頭捶著他的前胸說:“討厭,不許亂說?!?/p>
何世天大笑著,這時感覺到臉上被一個冰涼的東西擦過,他仔細一看,是云琪在撲倒后從脖頸里掉出來的一塊小孩手掌大小厚實的牡丹玉佩。
“你怎么戴這么大一塊玉在身上?”他好奇地問著。
“這是我從小就戴著的啊,姨娘說只要我活著,它就不能離開我的脖子,我們以前很窮很窮都吃不上飯的時候,姨娘也不讓我賣,你看它值錢嗎?”
云琪拿起玉佩在他眼前晃了晃。
看著這塊玉,何世天嘴角一撇道:“根本就不值錢?!?/p>
說著伸手迅速地將玉佩從她的脖子上扯了下來。
“把玉還給我?!痹歧魃焓秩?,但是何世天就是不給,兩人在草地上鬧著。
突然的,云琪手一滑又壓向了何世天,來不及避開,兩個人柔軟的嘴唇碰到了一起,云琪驀地瞪大了眼睛,心里突然像揣了只小兔子一樣亂蹦著。
而何世天看著她水靈靈的雙眸,心倏地墜了一下,氣氛變得尷尬而又曖昧。
云琪向后退了退說:“你離我遠一點。”
“為什么?”
“萬一我也被你迷住了怎么辦,我們只不過是契約關(guān)系,遲早有一天我要離開這里,你這樣對我,我不想走了怎么辦?”她扭捏地問著,畢竟這里的一切對她會是過眼煙云,他們之間的身份懸殊太大。
何世天嘴角揚起,湊近她說:“如果我說,你不想走的話可以留下來呢,想留多久就多久?!?/p>
“真的?”她驚喜地問著。
“是啊,正好我也缺個通房丫鬟。”說到這兒,他故意瞟了她一眼,壞壞地笑著。
云琪柳眉倒豎,氣惱地說:“通房丫鬟??何世天,我人窮志不窮,剛才我只是和你客氣,如果真的留下來,我才不當(dāng)丫鬟,我會變成這里的女主人,讓你天天給我提鞋。哼!”她潑辣地喊完,站起來氣憤地走進樓里。
身后是何世天開心爽朗的笑聲,這個小丫頭真是太有意思了。
四、
云琪覺得自己真的愛上了何世天,管他契約不契約,云大小姐決定將他列入自己的收服計劃當(dāng)中,誰說假戲不可以真做呢?
于是云琪拿著每天推床攢下的零花錢去百貨公司買了時下最流行的洋裝,人要衣裝,佛要金裝,首先她要和那些時髦的名門小姐們站在同一起跑線上。
她早上踏著朝露出發(fā),晚上回到何公館時已是繁星滿天,拎著大大小小的袋子走進何公館,仆人們看著她的眼神明顯有了些異樣。
怎么回事?云琪狐疑地走上樓梯,剛才的幾個下人悄聲議論的聲音還是傳入了她的耳朵。
“少奶奶上去看到不太好吧?!?/p>
“那有什么關(guān)系,以少爺?shù)纳矸?,?dāng)然還是和市長千金般配?!?/p>
云琪聽到他們這么說,心中有了不好的預(yù)感,她快步地走向何世天的臥室,猛地推開門,眼前的一幕讓她渾身冰冷。
何世天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他的身上正趴著一個裸露香肩的艷麗女子,她之前見過那個女人兩次,是羅市長的千金羅玉嬌,一個眼中對何世天隨時露出欲望的女人。
“你們在干什么?”云琪失聲喊著。
羅玉嬌微微一笑,手指摸著何世天的胸口說:“你不是都看到了嗎?你就是世天的未婚妻吧?不好意思,本來要去我家的,可他等不及了,所以……呵呵!”
云琪氣得渾身顫抖著,而床上何世天的手還攀在羅玉嬌的肩膀上,他暈頭轉(zhuǎn)向地聽到了云琪的喊聲,想抓著羅玉嬌的肩膀起身,卻被羅玉嬌借勢壓住。
這樣更讓云琪誤解,她羞憤地怒吼著:“何世天,你這個騙子?!?/p>
說完,她摔門出去,走廊里擺放的觀賞花瓶全都在她的手里遭殃,她把花瓶舉起來摔在地上,扯下窗簾,聽到聲音的管家和下人們跑上來,卻看到她瘋狂地砸著所有能砸的東西,沒有人敢上來阻攔。
什么契約,什么讓她當(dāng)未婚妻來拒絕羅玉嬌,有這么拒絕的嗎,竟然拒絕到床上去了,這明明就是在耍著她玩。
長得俊的人花心,有錢的人花心,長得俊又有錢的人更花心,云琪覺得自己被騙了,從二樓一直摔到一樓,然后在夜色中,她哭著跑出了何公館。
當(dāng)何世天看著樓上樓下一片狼藉的時候,他的臉陰沉得嚇人。羅玉嬌小心地看著他,本來是想趁他喝醉和他生米煮成熟飯,沒想到那個女人這一頓鬧居然讓何世天清醒了。
“世天,你再回房間休息一下吧,派人去找她就好了?!彼プ∷氖直壅f著。
何世天甩開她的手說:“管家,派輛車送羅小姐回去。”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也走了出去,羅玉嬌憤恨地跺著腳卻無計可施。
云琪氣沖沖地往自己的家方向走,腦袋里全想著何世天和羅玉嬌剛才的畫面。越想越氣,扯著路邊的樹葉,憤恨地撕成碎片,就像蹂躪負心漢何世天一樣,叫你見異思遷,叫你招蜂引蝶,叫你忘恩負義,渾蛋王八蛋……哼,什么契約太太,都是狗屁……
不知不覺云琪走到了自己原來的家,準備找姨娘訴苦,而剛拍了一下門,門便自動打開了,她們住的小院子十分安靜,走進屋子里,炕上根本沒有順姨娘的影子。
“姨娘!”她喊著,然而屋里屋外的東西都被收拾得一干二凈。
這是怎么回事,云琪的頭轟地像炸開了似的,從小與姨娘相依為命,那是她世上唯一的親人,怎么會突然不見了。
就在她要跑出院子時,卻一頭撞上了一個人的胸膛,抬起頭,原來是何世天。
“你來干什么?去和你的玉嬌妹妹你儂我儂啊……還找我這個契約太太做什么。”云琪一面倔強,故意把“契約”二字說得特別重。委屈的眼淚刷地涌了出來,“現(xiàn)在姨娘也不見了!”她焦急地說著,還想向往外跑,卻被他拽住了手。
“順姨娘沒事,我送她去了個安全的地方?!彼蝗粐烂C地開口。
云琪怔住,問道:“送她去安全的地方?她怎么了?”
何世天突然忘情地將她摟在了懷里,感受到有力的心跳,云琪的神色慌亂了起來,察覺他不太對勁,抬頭問著:“何世天,你干嗎?”
最后一個尾音還沒說完,他的頭低了下來,柔軟而微涼的嘴唇封住了她的唇,云琪渾身僵硬著,無所適從。
突然,何世天半跪下來,像戲臺上演的那樣給她請安道:“郡主吉祥?!?/p>
云琪嚇得后退一步說:“你得了失心瘋嗎?怎么說這么稀奇古怪的話。”
何世天抬頭,神情認真而嚴肅地說著:“你的姨娘其實是你的奶娘,你是前朝承郡王的女兒媼琪郡主?!?/p>
“嗬,你在講故事嗎?又要騙我?”
“這是真的。”
說話間,何世天伸手從懷里貼身的衣兜中掏出一枚玉質(zhì)的貔貅:“我的義父是王爺身邊的親隨何九,當(dāng)年先皇退位,太后秘旨王爺將一批寶物送至承德地宮。不想被親信出賣,王爺被奸細所害,臨終前讓義父將寶物藏在地宮之中。地宮的外門鑰匙便是郡主的牡丹玉佩,而寶藏機關(guān)的鑰匙就是我這方貔貅。
王爺猜到寶藏之事必會累及郡主,無論是逃脫的奸細還是太后的余部都不會放過他的家人,所以臨行前讓奶娘帶你離開王府?!?/p>
“你怎么確定我就是那個郡主?”
“你一歲的時候我常抱你,你那時因為手臂上的梅花胎記曾被太后喜愛,把你接到何公館后,我已經(jīng)見過了奶娘,她將你托付給了我?!?/p>
“那你找到我想做什么?得到寶藏嗎?”立那個契約原來是在利用她,云琪想到這兒時,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何世天深情地看著她說:“寶藏是國家所有的,我不會一人獨占,你對我來說比寶藏還要重要,我要保護你?!?/p>
云琪驚愕地看著他,想到了剛才的事,嗔怒地問:“剛才你們倆做那種事,現(xiàn)在卻和我說這些話,我怎么能相信你。”
“我只是微醉,但我清楚她要做什么,根本不會讓她得逞,只是不巧被你看到,沒想到你的反應(yīng)那么激烈?!毕氲竭@兒他心中不禁有些喜悅,這丫頭是在吃醋吧?
“記得我說那個害死王爺?shù)募榧殕幔烤褪橇_玉嬌的父親,而他舉行選美就是為了引你出來,然后找到寶藏,幸好我先他一步找到了你。”
這時云琪的眼淚倏地掉了下來,原來他們的初遇竟然有這樣的隱情,這些年他一直都在找她,沒想到只是兒時的相交之情讓他這些年都一直放在心里。
云琪心里暖暖的,哽咽著說:“原來我不是沒人要的孩子,原來我也曾有過家人?!?/p>
“王雖爺不在了,你還有兩個哥哥,王爺當(dāng)時運送寶物,太后把你的哥哥們帶進宮中留為人質(zhì),清廷滅亡后他們輾轉(zhuǎn)去了上海。琪兒,相信我,我們把那批寶藏交給國家,報了王爺與義父的仇,我會帶你去找他們?!?/p>
原來她還有親人,云琪欣喜地抹干眼淚,何世天靠近她,伸出手去拉她的手說:“這回不生氣,可以和我回家了吧?!?/p>
“你,你剛才為什么親我,討厭?!痹歧魉﹂_他的魔爪,想到他剛才的偷吻心里不免有些害羞。
“我只是想讓你安靜下來,嗬,你不讓我牽著你走,那我就抱著你走回去,像小時候一樣?!?/p>
“算了,還是牽著吧。”云琪把手放進他的手心里,心中暖暖的。
溫暖的手掌讓她的心融化,原來這個男人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好的,一直都是屬于她的,云琪這一次認定了他,一輩了都不想分開,隨他走出院門,她嬌聲說著:“從今以后,你都不許丟下我不管?!?/p>
“當(dāng)然不會,以后我在哪兒,你就在哪兒?!?/p>
五、
她居然是個郡主,云琪每次想到這里都會從夢里笑醒,雖然也會心痛地緬懷一下她那英勇獻身的父親,不過想到那趾高氣揚的羅玉嬌以前只不過是王府奴才的女兒,她心里憋悶的那一口氣就舒坦得多了。
最近何世天很忙,因為他得到消息,日本人已經(jīng)在催促著羅市長盡快找到寶藏,于是他也在快速地收集著羅忠仁的罪證,并聯(lián)系著寶藏的歸屬問題,所有的事情都在暗地里緊鑼密鼓地進行著,不過讓云琪最介意的何公館里的眼線卻一直沒有找到。
她躺在床上看著床邊白色的紗幔被窗口進來的風(fēng)吹起來,夜色中,窗外的知了叫得格外響亮。
房門被推開,何世天反手鎖上門,端著水果走進來,表情十分恭敬地說:“郡主,該吃水果了。”自從云琪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私下沒人的時候,就讓他稱呼她為郡主過過癮,何世天也一直陪她玩著。
“嗯!”她懶洋洋地張開嘴,何世天叉了一小塊蘋果放在她的嘴里。
“郡主,行政院馬上就派人來接管那些寶藏了,你想不想先去看看,有什么喜歡的先留下來?”他輕聲地問著她。
云琪想了想,搖搖頭說:“我不要看,那些寶物本來就不屬于我,我們把鑰匙交給他們就可以了吧?”
“是的,不過我要告訴他們進去的捷徑,我義父說修建的時候,在里面設(shè)置了很多機關(guān),光有你的鑰匙進去也是沒用的,必須有我的鑰匙把所有機關(guān)控制住。”
“真是好麻煩??!”
“郡主,你會不會后悔?將來有一天后悔沒有親自去寶藏里看看?”
云琪嬉笑著摟住他的脖子說:“我不會后悔,你就是我最大的寶藏了。”
兩人相視而笑,何世天忽然低下頭想親她的唇,云琪笑著側(cè)頭躲過。她抬起手一指床柱說:“小何子,快去推床。”
“以后都不用推了,我已經(jīng)知道羅市長的眼線是誰,已經(jīng)派人把他控制起來了?!彼p松地笑著說。
云琪一聽,失望地擺動著頭說:“不行不行,前一陣你天天欺負我推床,我的腰都要累斷了,從今天開始,我說推你就得推!”她得把她受的罪都還給他。
何世天把手中的水果盆放在旁邊的茶幾上,一只腿半跪在她身邊,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子說:“你還真是記仇哦,我那只是在逗你玩而已?!?/p>
“逗我玩?好啊,現(xiàn)在換我逗你玩。”她不講道理地笑著,眼睛對他頑皮地眨了眨。
“其實,你推得也很爛,一聽就很假?!?/p>
“假嗎?”
“不信嗎?那聽聽真正的床響?”他壞壞地一笑。
云琪預(yù)感到不好,剛要趴起來下床卻被他的長臂撈了回來,壓在了身下。她推著他的肩膀喊著:“不要,我,我還沒準備好?!?/p>
“呵呵,我?guī)湍銣蕚??!闭f話間,他已經(jīng)是上下其手扯掉了她的睡衣。
“何世天,你又欺負我,你不要看啊!”
“害羞什么,你小時候我抱你的時候,早看光了?!?/p>
“你……啊……輕點……”
這一次,房間里響起了真實的,床柱與地面摩擦的嘎吱聲……
六、
何世天嚴令云琪不要離開何公館,但云琪沒想到羅玉嬌會來何公館找她,而且是何世天不在家的時候,想到是自己的家門口,一個羅玉嬌也不能把她怎么樣。
并沒有請她進去,而是坐在花園里,羅玉嬌看到不遠處向這邊不時張望的何家仆人,她鄙夷地牽動著嘴角說:“我真是小看了你,沒想到世天這么緊張你?!?/p>
“我是他的妻子,他當(dāng)然會緊張我。”
“哼,你還真是臉皮夠厚,真的要一直纏著世天嗎?”
“纏著他的是你而不是我,羅小姐,請你擺正自己的位置。”反正也知道羅市長要倒臺了,云琪也不想對她客氣。
羅玉嬌站了起來,手從手包里拿出來,走到云琪的身邊彎下腰,在她耳邊輕聲說著:“沒有到最后,你不要高興得太早?!?/p>
云琪想要掙脫,羅玉嬌卻右手猛地捂住了她的嘴,一粒藥丸被她吞了下去,云琪要喊,但是眼前卻眩暈起來,最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遠處的仆人發(fā)覺不對勁要跑過來,卻見羅玉嬌從包里拿出一個小巧的手槍抵住了云琪的頭,他們只能站住腳,看著羅玉嬌把云琪帶出大門,上了一輛車。
皮鞭抽打在身上的火辣疼痛感讓云琪再一次驚醒,她不知道被綁在木架上多久了,只知道每次被打暈然后再被冷水澆醒或被鞭子抽醒。
她的發(fā)梢還在滴著水珠,身上的水與傷口的血混在一起流了下來。抽打她的人退了下來,她的眼皮低下,一雙锃亮的皮鞋出現(xiàn),她的臉被一只手慢慢地抬起,她看到一個眼神陰鷙的中年男子。
“說,寶藏藏在什么地方?”他狠聲地問著。
云琪審視著他,冷冷地一笑說:“我不知道你說的什么。老娘窮得叮當(dāng)響,我知道寶藏在哪兒,早就據(jù)為己有了,還用住那破四合院20年嗎?”唉,云琪都快被自己的勇敢感動了……
“還和我裝傻,你以為何世天把你藏起來我就找不到你嗎?他在查我,我也在查他,真巧啊,沒想到你們都還活著,交出玉佩還能讓你少受皮肉之苦,否則一皮鞭打下去,你的小命就不保了?!绷_忠仁說話時,表情十分猙獰。
“那你就打死我,你永遠都不會知道寶藏在哪里。你這個遺臭萬年的狗漢奸,賣國賊……”云琪用著全身的力氣喊著。
“啪!”羅忠仁狠狠地打了她一耳光,罵道,“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我今天就看看何世天有什么能耐把你從這兒救出去?!?/p>
說到這兒,他身體一頓,獰笑著說:“難道開啟寶藏的牡丹玉佩在他那里?嗬,那他怎么會管你,一定是自己去尋找寶藏了吧?!?/p>
“那也不錯,總比寶藏落在你手上強。”她譏諷著,心里頓時有些不安,“世天,你渾蛋王八蛋,知不知道我被這禽獸抓到這里來了呀?快點來救我呀!”
“你這張厲嘴真是像你死去的父親,來呀,接著給我打,留一口氣給何世天就可以了?!?/p>
那幾個人又圍了上來,云琪慢慢地閉上了眼睛,等著接受新的一輪鞭笞。
突然,外面響起了一陣槍聲,然后是一陣騷亂,接著地下室的牢門被撞開,沖進了一群黑衣人,為首的正是何世天。
羅忠仁迅速地回到了云琪的身邊,掏出槍頂住她的頭說:“何世天,你不要過來。”
“世天!”云琪虛弱地看著他。
何世天注意到她的衣衫襤褸,羸弱的身體遍布著鞭痕,自己放在手心里寶貝著的人兒,卻遭受了這樣的苦難,他心疼得淚光閃爍:“琪兒,對不起,我來晚了。”
云琪笑笑,只要他能來就好。
“何世天,你的動作很快嘛,是來替你家郡主收尸的?”羅忠仁面不改色地說著。
“羅市長,不,應(yīng)該叫你羅虎才是,不要試圖反抗了,越是反抗,你的罪名就會越重?!?/p>
“給我定罪,這要看你們能不能抓住我?!绷_忠仁大笑著,這時,又一群人拿著槍沖了進來,圍住了何世天。
羅忠仁得意地說著:“記住,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把牡丹玉佩給我,否則我不知道我的槍會不會走火。”
“不要給他,世天,不要?!痹歧饔帽M身上的力氣喊著。
何世天面露復(fù)雜之色,猶豫地看著羅忠仁,再看著傷得體無完膚的云琪,他緊抿著雙唇微微顫抖著。他不怕羅忠仁的這些走狗,他甚至想迫不及待地取走姓羅的狗命??墒?,他不想讓羅忠仁死得這么痛快。
想到這兒,何世天冷酷地看向羅忠仁,把手伸進兜里,掏出牡丹玉佩扔給了他,羅忠仁接了過來,將云琪手上的繩子解開,拿她做人質(zhì)向門口退著,退到門口,猛地伸手一推。
云琪在倒地之時被何世天及時抱住,牢里的人都去追逃跑的羅忠仁。
何世天看著傷痕累累的她,脫掉自己的衣服搭在她顫抖的身上,心疼地在她額頭上吻了一記說:“別怕,我們回家?!?/p>
“我知道你會來救我的,我不怪你,可是你為什么要把玉佩給他?”云琪不解地問著,結(jié)局是這樣的話,那她的皮肉之苦白受了。
“他一輩子都想得到寶藏,我們不如讓他隨心所愿?!焙问捞煨⌒囊硪淼乇鹚叱隽嘶璋档睦畏?。
七、
碼頭邊停泊的輪船即將啟航了,乘客們排隊走向舷梯,云琪裹著厚厚的大衣,頭上罩著白色的紗巾,被風(fēng)吹起的一角還能看到她臉上未消除的傷痕。
“賣報,賣報,畏罪潛逃的原市長羅忠仁在承德地宮被炸身亡?!币粋€報童在人群中穿梭著。
云琪發(fā)現(xiàn)身邊的人正看著報童的身影發(fā)呆,問道:“不買一份報紙嗎?”
“嗬,不買了,他是這個下場在我意料之中?!?/p>
“能和寶藏死在一起,倒真是隨了他的心愿?!痹歧鬏p聲嘆息著說,當(dāng)時何世天在牢中用牡丹玉佩救她,她還以為羅忠仁會得到寶藏,沒想到何世天早在從她手里得到牡丹玉佩時,就打開了承德地宮的門。用他的貔貅啟動了所有地宮的機關(guān),也就是說,下一個拿到牡丹玉佩開啟地宮大門進入的人,會葬身在重重機關(guān)之下。
云琪感慨著羅忠仁這一生終被貪念所害,臉上多少還是露出惋惜之色。一處寶藏,牽扯出多少的世事變遷。
何世天抬起手輕輕撫平她微皺的眉心,然后摟著她笑著說:“我們上船吧?!?/p>
兩個人隨著人群正要走上舷梯,突然身后傳來女子瘋癲的笑聲,兩人回頭看去,只見披頭散發(fā)的羅玉嬌正追著報童搶著他手里的報紙,這引來周圍人的厭惡,有人伸腳將她踹倒在地。
“她,怎么會這樣?”云琪看在眼里,心中不忍。
何世天輕輕地擺正她的頭,帶著她邊走上舷梯邊說:“有那樣的父親,當(dāng)然會瘋?!?/p>
云琪唏噓著,不再回頭,和他一起走上了開往上海的輪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