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者生存

《強者生存(Only The Strong Surving)》

從不妥協(xié)的個性，標志性的文身，獨一無二的小辮發(fā)型，這些不僅讓身高只有1.83米的阿倫·艾弗森成為了最具辨識度的巨星，也讓他成為了最具爭議性的人物。而這正是本書的出發(fā)點——真實的艾弗森究竟是怎樣的？作者通過對AI最親近朋友，家人以及教練和過往隊友的采訪，還原了他成長于充滿暴力，毒品街頭的過往，以及這對于艾弗森之后生活的影響——這正是他之后行為屢屢過激的根源。與此同時，也正是這樣的經(jīng)歷讓AI成為了一個忠于家庭，朋友，街道，籃球的衛(wèi)道者。

艾弗森一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搬到維多利亞大道3710號，這是一所方方正正的平房，與威爾克斯烤肉店只隔著兩戶人家。母親安·艾弗森竭盡所能地付清各種賬單，不過每個月初一家人還是會惴惴不安地猜測到底是什么會被最先切斷：電、電話還是煤氣？客廳里擺著一張破舊的沙發(fā)和一把簡易的椅子，除此之外唯一的家具是書柜，里面陳列著艾弗森的209座獎杯和62塊獎牌。

這所住宅的水管系統(tǒng)年久失修，屋子里因此充滿了污水的惡臭氣味。而且下水道隨時都會堵塞，這時地板會被污水淹沒，艾弗森和妹妹布蘭迪不得不在家里穿上雨靴，以免被漂浮在水面上的各種異物割破腳。艾弗森可以忍受這樣的環(huán)境，讓他不能忍受的是兩歲的耶莎也要住在這。而且，這棟房子本身就是一種諷刺，離這400米外就是達林體育場，去年秋天數(shù)以千計的人在那里為艾弗森和他的圣地高中橄欖球隊歡呼。

艾弗森高一時在隊中擔任外接員，他的36米沖刺紀錄是4.7秒，跟NFL超級巨星杰里·賴斯的新秀賽季測試成績相當。除橄欖球賽季，他也沒錯過籃球賽季，場均27.1分幫助邁克·貝利的球隊取得了15勝8負的戰(zhàn)績，這也是圣地高中十年來最好的戰(zhàn)績。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暑假，這是AAU聯(lián)賽開始的日子，也是揚名立萬的日子。這個夏天過后，籃球專家們將會用滿懷敬意的語調談論艾弗森，就像紐波特紐斯當?shù)厝硕嗄暌詠硭龅哪菢?。布·威廉斯曾在阿隆佐·莫寧統(tǒng)治暑期聯(lián)賽的時候執(zhí)教這位超級巨星，當他回想起艾弗森在1992年夏天的表現(xiàn)時，仍不住搖頭。“我無法解釋原因，但那是我所見過的最了不起的表演?！蓖拐f，“甚至阿隆佐也不曾像布巴①一樣出色?！?/p>

艾弗森的速度向來很快，而現(xiàn)在他快得就像一道光，超低的運球高度再加上速度和彈跳力，使他成為一臺無法阻擋的進攻機器。艾弗森在那個夏天突然爆發(fā)的最好解釋，也許是他籃球場外突然變得更加紛亂的生活。居住在維多利亞大道的日子，艾弗森每天在街球場上呆到很晚，這固然不乏提高球技的目的，更是因為他不愿呆在黑暗、陰冷，臭氣熏天的家里。

有時候，艾弗森也會拖著書包到加里·莫爾(艾弗森日后的經(jīng)紀人)或托尼·克拉克家借宿?？死水敃r20歲，他是良師益友式的人物，他的存在使街上那些壞家伙不敢找布巴查克麻煩?？死艘苍沁\動員，只是他沒讀完高中就退學了，他經(jīng)常向艾弗森宣揚教育的重要性，“千萬別學我，你得呆在學校。”如果布巴上門沒帶課本，克拉克會讓他馬上回家拿——不管是白天還是深夜。那年夏天，克拉克被他的女朋友殺害。艾弗森不敢相信這個噩耗，他飛奔到克拉克家，看到暗紫色的血像河流一樣淌到街上和人行道上。

那個夏天，艾弗森還有八個朋友過世，他們都是死于槍殺。同樣的場景似乎每天都會重演：艾弗森在街球場上消磨時間，某個孩子跑過來，帶來壞消息。趕到現(xiàn)場時，似乎整個社區(qū)的人都擠在那，他躲在人群后面，看著那些曾經(jīng)跟他一起打球的伙伴了無生氣躺在地上。

艾弗森那年夏天還認識了一些新朋友，其中包括綽號叫“拉”的拉?！ぬm福德。拉是個脾氣隨和、酷愛耍寶的家伙，正是在他和埃里克·杰克遜的影響下，艾弗森開始接觸說唱樂。庫爾·莫·迪伊富詩意般風格讓艾弗森著迷，后來AI又迷上了比吉·斯莫爾斯，后者的歌把他的成長軌跡和出人頭地的雄心壯志完美地結合到了一起，就如他在那首《果汁》中所唱的：“我們習慣被有錢人看低，家里沒暖氣也不過圣誕節(jié)，過生日那天是最壞的日子，現(xiàn)在我們口渴了就喝香檳……”比吉無論走到哪里都把他的朋友——所謂的“少年黑手黨”——帶在身邊，他的成功也就是他們的成功。艾弗森因此很早就決定，他也要和拉、埃里克、馬龍·莫爾、阿尼·斯蒂爾以及其他一些朋友甘苦與共。他們約定：如果艾弗森靠打籃球出頭，其他人也有福同享；要是其他人在說唱樂界闖出名堂，艾弗森就跟著他們混。

1992年，艾弗森成為籃球場上的獨特現(xiàn)象，見證艾弗森成長的人斷言，他在那個夏天變成了球場上的藝術家，如果真是那樣，他承受的痛苦就是創(chuàng)造力的來源。

“籃球場就是我的避難所?！卑ドf，“我的意思是，只有在球場上，我才能忘記一切煩惱，專心致志做自己的事?！?/p>

艾弗森的盛大表演從在里士滿舉行的弗吉尼亞州錦標賽開始，當時只有州冠軍才能參加全美錦標賽，所以這是一場豪賭。在決賽中，艾弗森運球突破后的妙傳幫助拉特蘭投進制勝一球。

賽后在停車場，艾弗森走到布·威廉斯、比爾·托塞和大衛(wèi)·西克斯三位教練面前說，“我和邁克一樣出色，你們知道，我可以和他單挑?！?/p>

三位教練面面相覷，暗自竊笑，托塞回答道：“也許你行，不過邁克·埃文斯也是個好球員，你們倆會斗得難解難分?！?/p>

“不不不?！卑ドm正道，“我是說邁克爾·喬丹。”那時，艾弗森剛剛在臥室門上畫了一幅喬丹的肖像，后來搬家，有人發(fā)現(xiàn)他曾設法把那扇門卸下來帶走。

7月末，艾弗森在維克森林大學舉行的17歲以下AAU全國錦標賽中打出了喬丹般的表現(xiàn)。他的大部分隊友和大部分對手在暑假后就即將升入高四，AI不光是參賽球員中年齡最小、個頭最矮，也是最沒有經(jīng)驗的，但這些都無關緊要，艾弗森把比賽變成了自己的舞臺。八場比賽，他場均拿下25.5分，他從相當于NBA三分線的位置頻頻遠投得手，在身高2.13米的對手頭上空中接力。與來自克利夫蘭的對手進行三加時大戰(zhàn)時，他獨得33分，其中包括最后一個加時球隊的全部得分。決賽，他獨得25分6籃板5助攻，助球隊82比78力克擁有杰里·斯塔克豪斯的夏洛特超音速。賽后，AI當選MVP。

“我知道我就是這么優(yōu)秀！”在回紐波特紐斯的路上艾弗森一直抱著冠軍獎杯和MVP獎杯不放。

“你必須明白，”布說，“那次比賽前幾乎沒人知道這個小壞蛋是誰，他們都大吃一驚?！?/p>

丹尼斯·科茲洛夫斯基教練是個身板像熊一樣強壯，嗓門也像熊一樣渾厚的男人，他規(guī)定手下球員在比賽當天都必須穿襯衫系領帶。事實上，他不僅是圣地高中橄欖球隊教練，也是該校的運動主管，他的規(guī)矩神圣不可侵犯，如果你不是以襯衫領帶的打扮來到學校，就別想上場打球。艾弗森的高三賽季開始那天，一名保安告訴丹尼斯，他的明星四分衛(wèi)穿著件T恤來學校了。

這消息讓丹尼斯有些迷惑，就在這年的春天，艾弗森率領圣地高中熊隊創(chuàng)下10勝1負的戰(zhàn)績，還是高二學生的他入圍了半島體育俱樂部和《每日通訊報》共同舉辦的“年度最佳運動員”評選，評選結果會在一年一度的宴會上公布。丹尼斯當時親自帶著艾弗森去買了一件襯衫和一條領帶，那只不過是五個月前的事，丹尼斯心想：我給他買的那些衣服上哪兒去了？

“被我媽的男朋友拿走了，教練?！卑ド卮鸬?。

“得了吧。”丹尼斯說，他帶著艾弗森又去買了一套衣服。這不是丹尼斯第一次為他的明星球員辦超出教練本分的事，一年前他聽說艾弗森吃飯有一頓沒一頓，于是把后者叫到辦公室，告訴他有辦法為他申請學校的“貧困生膳食計劃”，這樣他就有免費的午餐可吃。

當聽到這時，艾弗森瞪圓了眼睛，你可以從他的抗辯中聽到他被傷害自尊：“我不是貧困生。”

“別去管稱謂?！钡つ崴拐f，“如果沒人知道這件事，你愿不愿意接受？”艾弗森這才勉強同意。

沒過多久，丹尼斯接到在紐波特紐斯警察局工作的朋友打來的電話，在電話中他得知，警方在一次行動中拍到了艾弗森買毒品的鏡頭。丹尼斯驚呆了，因為艾弗森一直以來都反對吸毒，而且正如貝利教練指出的，他和其他孩子不一樣，他知道自己前途光明，絕不能走錯一步路。警方向丹尼斯保證，只要他能讓艾弗森改正錯誤，就不會采取措施。丹尼斯把艾弗森叫到辦公室，首先保證他們的談話內容決不會外泄，然后就開始質問他為何去買毒品。艾弗森先是憤怒地否認：“教練，我才不會和毒品沾邊！”然而他最終還是羞愧地承認了自己的過錯，“我是在為我媽跑腿?！?/p>

丹尼斯后來回憶道，那是他和球員間最艱難，也是最開誠布公的對話，“你真想幫助你母親？”

“迫不及待?！卑ドf。

“那你準備怎么幫？”

“別開玩笑了，伙計，你知道的?！卑ド鸬溃拔乙MNBA或NFL打球。”

丹尼斯深深吸了一口氣。

高三學期，艾弗森的橄欖球隊所向披靡，他在當?shù)氐拿麣庖矘O速躥升。盡管他還是個孩子，但當他去體育館購物中心買東西時，準有一群孩子圍著他要簽名。“那種場面真是太瘋狂了。”賈米勒·布萊克蒙回憶道，他當時在漢普頓大學讀書，同時也是街頭生活的行家。布萊克蒙在周末組織說唱樂演唱會，他腰包里似乎總有一卷卷大額美鈔。據(jù)布萊克蒙說，安曾經(jīng)試圖說服他成為她家的經(jīng)濟支持者，“不管阿倫在哪里打球，無論是阿伯丁小學、安德森公園還是圣地高中，總能吸引一大批觀眾，他吃飯時人們也會聚集到餐廳來看他，仿佛他就是邁克爾·喬丹?；@球運動讓不少人成了名人，但我知道他們在阿倫這樣大的年紀，從來沒經(jīng)歷過同樣的追捧。”

布萊克蒙和艾弗森成了朋友，并開始照顧他。艾弗森常常在位于漢普頓市瑪塞拉街上那套屬于布萊克蒙的公寓里過夜。就像克拉克曾經(jīng)做過的一樣，如果艾弗森不帶課本上門，布萊克蒙就會讓他回去拿。阿倫悶悶不樂地回到家中時，安會大笑著為他開門，一邊問道：“他又讓你回來拿課本了？”

艾弗森當時最迫在眉睫的目標是奪得弗吉尼亞州高中橄欖球聯(lián)賽的冠軍，他度過了一個夢幻般的賽季，許多人認為橄欖球是最適合他的運動，他的橄欖球啟蒙教練加里·莫爾就說：“籃球場上的艾弗森天賦異稟，但橄欖球場上的他卻更令人難以置信?！?/p>

高二，艾弗森一個賽季抄截13次，跑陣距離超過1500碼，進入高三后，他輕易地打破了自己的紀錄。這個賽季他跑陣達到2204碼，21次達陣，14次助攻達陣，還有8次抄截。一連串的數(shù)據(jù)還不能體現(xiàn)艾弗森的真正能力，就像打籃球時一樣，橄欖球場上的他也時常有令人始料不及的神來之筆。在某場比賽中，艾弗森在對手棄踢后接球一路闖關達陣，然而裁判卻示意他的隊友拉人犯規(guī)在先，達陣無效。對手再次棄踢，艾弗森再次接球，這一次他跑得更快更猛，又是一次達陣，甚至連跑動路線也和上次相同。貝利也看了那場比賽，艾弗森每次被對手撞擊都像是撞在他身上?！爱敃r的場景就像其他人都在玩橄欖球，而阿倫是在玩游戲機?！必惱f，“所有人都面面相覷，心里想著：‘我們剛才看到的是錄像回放還是真實場景？’”

丹尼斯是心理神經(jīng)機械學的忠實信徒，早在“頭腦體操”之類東西風行前，他就在宣揚虛擬場景想象的重要性。“阿倫把心理神經(jīng)機械學運用到了一個新高度?！笨破澛宸蛩够f。直到今天，艾弗森還是不喜歡談論自己在球場上的具體表現(xiàn)，他會說：“我就是那樣做了?！毕袢魏嗡囆g家一樣，艾弗森對任何仔細分析他天賦的企圖都懷有戒心，另外從高中起他就知道，這絕不是一個三言兩語就能夠回答的問題，這個問題的答案甚至無法完全用語言說清，因為這與他的心靈有關。換句話說，那些撰文指責艾弗森懶散訓練習慣的人，也許忽視了這樣一種可能性：他的許多訓練都是在腦海中完成的。

“讓我跟你談談阿倫的訓練?！睆?997年到2002年初一直擔任艾弗森保鏢的特里·羅伊斯特說，“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見過他舉重或是站在那里一次次地練跳投。前往球館參加比賽的路上，阿倫總是坐在車上一言不發(fā)，最后他會說：‘你知道我通常都會用假動作騙過對手，然后沖向籃下跳起來投籃。嗯，今晚我會在做完假動作后后仰跳投，我會用這種方式把他們打個落花流水?！惷看味颊f得出做得到。你看，這就是阿倫的訓練，當他坐在那里思考時，就是在磨練自己的球技。”

這種假想自己所向無敵的訓練方式，在艾弗森高三那年收到了奇效，他被選為弗吉尼亞州的“年度最佳橄欖球運動員”，并率領熊隊殺入在林奇堡舉行的州冠軍爭奪戰(zhàn)，對手是格拉斯高中。比賽前一天，丹尼斯帶著球隊到林奇堡進行傳統(tǒng)訓練。那是個陰雨綿綿的寒冷日子，但丹尼斯想把比賽中會用到的戰(zhàn)術最后演練一遍。練到棄踢回攻時，艾弗森在后場擺好架式，等著球飛來，他接球后往前跑了兩步，然后就站著不動了，他的隊友們還在全力奔跑。

丹尼斯中止了訓練，“你這都是在干些什么？”

艾弗森說，“教練，我們不該訓練，天這么冷，球場也是濕的?！?/p>

丹尼斯感到吃驚，“阿倫，你是球隊的一員，別人都在訓練。現(xiàn)在重來一次，沒問題我們就回酒店?！?/p>

又一次棄踢飛向艾弗森，他接住球后還是不動。丹尼斯再次吹響了哨子，還摔掉了外套，“我受夠了！你給我出去！明天你不上場！給我去那邊呆著！”

接下來一小時，球隊在細雨中繼續(xù)訓練，艾弗森則坐在場邊，直到助理教練走到身邊。

“你瘋了？明天你不想?yún)⒓颖荣惲?？”助理教練問道?/p>

“我根本不在乎?！卑ドf，“我們本來就不該出來。我是對的，你們都知道我是對的?！?/p>

艾弗森是出了名的曠課紀錄保持者，但他從來沒有缺席過一場橄欖球或籃球比賽。事實上，一位當時圣地高中的管理人員還記得丹尼斯和艾弗森之間的一場爭論，他們爭論的主題是后者那個學期到底是曠課69天還是75天。

第二天一早，以邁克爾·杰克遜和哈維爾·岡恩為首的四年級球員向丹尼斯請求他改變決定。球員們的意見是統(tǒng)一的，丹尼斯說他會遵從大家的決定，不過同時他也警告著自己的隊員，“從長遠來看，我們很可能是在害阿倫?！?/p>

那一天，艾弗森抄截了對手的兩次傳球，兩次助攻達陣，兩次得分，熊隊以27比0獲勝。當艾弗森在場邊接受采訪，預言未來的目標時，這些球迷爆發(fā)出又一陣歡呼?！拔覀冞€要獲得一個籃球冠軍?！卑ド傅氖侵莨谲?。艾弗森知道三天后，他就要設法讓預言成真，而且他真的做到了。那場比賽他會在克庫格坦高中身上砍下37分，他的新女友(未來的妻子)塔瓦娜·特納正是那所高中的學生。只是，他還不知道一場風波正悄然逼近，艾弗森的家鄉(xiāng)將陷入矛盾：黑人與白人的矛盾，年輕人與老人的矛盾。他更不會知道，他將身處矛盾的中心，那是自小馬丁·路德·金被暗殺以來，紐波特紐斯經(jīng)歷過的最激烈的種族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