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局
2013-04-29 00:00:00魏東俠
小小說大世界 2013年9期
上小學六年級的兒子接連闖禍，讓她這個當媽的心力交瘁。比如上周，被同學抓破了臉；比如前兩天，被同學撕破了衣服。當然，兒子也不是好欺負的，同樣把同學打了個落花流水。聽理由，都不怪兒子，但她只是往學校打了個電話就算完事了，因為校長和老師都說，別追究了，要顧大局，眼下正是學校為迎六一準備節(jié)目的關(guān)鍵階段。
迎六一演出這天，她因為單位忙，也沒顧上到學?？磧鹤友莩觥＝Y(jié)果學校來電話說，快來吧，你兒子出事啦。
她慌了，半天才把車鑰匙插到鎖孔里。趕到學校時，兒子正孤獨地坐在地上，和周圍慶祝節(jié)日的歡樂氣氛格格不入。她撲上去問怎么了？兒子說：“我從八層臺階上掉下來，腳崴了。”
她四下一看說：“你老師呢？”
兒子說：“媽，我疼半天了，咱上醫(yī)院吧?！?/p>
她就火了：“難道學校連一個人都不管嗎？”
班主任終于露了一下臉說：“唉喲，今天真是太忙了，你兒子自己從臺階上往下跳，摔了，你快弄他去醫(yī)院吧。”
她逼視著兒子大聲說：“說——是你自己跳的，還是有人推你？”
兒子小聲說：“有人推的。”
班主任不干了：“你這小孩兒怎么說瞎話，明明是你自己跳的?！?/p>
副校長來了：“先弄孩子看病去，學校正搞著活動呢，回頭咱再追究責任。”
她流下淚來：“是你們的活動重要，還是我兒子的腳重要？”
“所以還是你先弄孩子去醫(yī)院啊?！?/p>
“那這半天你們又干什么呢？難道我不來，你們就不顧學生死活了嗎？”
不知什么時候班主任離開又返回，身邊還跟著三兩個小孩子。小孩子們都弱弱地承認，是她兒子自己跳的，并非有人推。
她就爆發(fā)了：“想推卸責任嗎？無論是怎么傷的，到底是在你們學校，你們只顧迎合著各級領(lǐng)導樂呵，讓我兒子一個人坐在地上哭。他還是個孩子呀，你們怎么狠得下心？這就是你們?yōu)槿藥煴淼膽B(tài)度嗎？”
副校長和班主任都急急地勸道：“快別說了，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場合，做為家長，你該先顧大局?！?/p>
“大局？什么是大局？你們他媽這叫什么大局？我叫你們大局——”說著，她已跑到節(jié)目現(xiàn)場，大聲罵道：“混蛋！沒人性的東西！不說先救孩子，連個人陪著都沒有，還他媽找小孩子來作假證。我這當娘的心都碎了，你們倒他媽喜慶，還有沒有天理？這就是學校嗎？人面——”罵著，她把架在凳子上的攝像機推倒了，然后去推校長的桌子，主席臺一片混亂，觀眾席上的老師、孩子、家長們都在紛紛指責著她的撒潑行為。
她也不顧，還要上舞臺去折騰，嚇得校長急忙喊幾個老師把她攔住，說了一筐好聽的，還順勢叫兩位老師先送孩子去了醫(yī)院。
她依舊放聲大罵，劈頭蓋臉地罵，一蹦三尺高，聲淚俱下。校長臉色鐵青，各級領(lǐng)導臉色凝重，就連純真的孩子們臉上都寫滿了疑惑嘆息，老師和家長更是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做為家長之一，我很好奇事情的結(jié)局。她這樣不管不顧地大鬧，老師會不會給孩子小鞋穿？孩子會不會被開除？以后，她又以何面目出現(xiàn)在學校里？孩子還怎么好意思進校門？
后來碰到她，因為早就熟識，我指出她那天的過分。她笑笑說：“那天我是瘋了?！?/p>
“學校沒報復你吧？”
“我才不怕呢，我正打算把倆孩子轉(zhuǎn)到市里去上，房都租好了，才敢鬧的。想不到學校還真吃這一套，當天晚上，校長副校長親自來我家，又是道歉又是賠錢，就連班主任也買了禮品來看望了我兒子?！?/p>
“為什么會這樣呢？據(jù)我所知，那天并沒有人推你兒子，的確是他自己跳的，他看你橫眉立目，沒敢說實話?！?/p>
“這我后來也知道了。但文教局長親自把電話打到我們家，叫我有什么不滿盡管說出來，說學校如果達不到我滿意，他就跟他們沒完?！?/p>
我愕然：“局長怎么會這么客氣呢？”
“聽別人說，局長氣得直罵大街，說當著縣里那么多頭頭腦腦，竟鬧出這樣的丑聞！要是被傳到網(wǎng)上，沸沸揚揚的還了得呀？要是家長上訪怎么辦？這他媽不長眼的學校，給老子惹出這種亂子來，純粹是不顧大局?！?/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