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梨園（外二篇）

王光華

山海關(guān)外大遼地，又有蘋果又有梨，鸚鵡山下風(fēng)光好，活過百年不出奇……

明太祖朱元璋帶著大隊人馬來遼西視察邊關(guān)，順便來建昌和尚房子地區(qū)，看看他當(dāng)年避難的地方——鸚鵡山的“孤神洞”。一曲悅耳的童謠觸動了他的神經(jīng)。

出身貧寒的朱元璋，歷經(jīng)坎坷奪得了皇位，他勵精圖治興農(nóng)富國深得民心。但是他也同所有帝王一樣，朝思暮想延年益壽，可是天下哪里有仙丹妙藥能使他萬壽無疆呢？秦王求仙枉費心機，留下笑柄萬人傳講。他不想學(xué)秦王，想走自己的路又一時沒有找到，一曲童謠使他頓時開悟，他決心在這次遼西一行中，做一件必須做的大事。

朱元璋率領(lǐng)部下，穿過一片片梨花盛開的梨園，又登上了映山紅盛開的鸚鵡山，找到了‘孤神洞焚香跪拜以后，又爬到鸚鵡山的最高處，往山下一望，一方方梨園縱橫高低錯落有致，一片片映山紅和一片片梨花，在太陽的照耀下相映生輝。美不勝收的景致讓人心曠神怡。朱元璋興致勃勃對眾將說：“眾愛卿，朕想在此地封一片梨園，你們看如何？”部將們各抒己見，有的說，這里的山水很美，梨子香甜可口，封一片梨園太好了，到了秋天，我們可以陪著皇上來采摘。一邊賞景一邊吃梨，我們跟皇上借光，享受一下神仙過的日子。有的說，經(jīng)常吃梨子會清心潤肺爽精神，延年益壽沒問題。也有的說，經(jīng)常欣賞這園野風(fēng)光賞心悅目，也會延年益壽。朱元璋聽完部將的意見，立刻封這片梨園為‘太祖梨園，命令徐達馬上去村里傳令。

鸚鵡山上最大的一片梨園，是鸚鵡村里一個大地主家的，這個地主姓馬，他在城里有買賣，在鄉(xiāng)間有土地，尤其是這片梨園，樹齡長，產(chǎn)量高，每年要給他賺來大筆大筆的錢財。因此他豪橫鄉(xiāng)間不可一世，什么樣的官什么樣的匪，他都不怕，徐達命令村里的頭頭把他傳來，他趾高氣揚耀武揚威的樣子，徐達很生氣地高聲喝道：“大膽的鄉(xiāng)間小民，竟敢如此無禮！”馬地主聽此口氣心里一顫，不好，今日的來者不同往常，好漢不吃眼前虧，想著他撲通一聲雙腿跪地，忙哀求說：“青天大老爺，小民有罪，有事盡管吩咐?！毙爝_見狀命令說：“你家的那片梨園已經(jīng)受了皇封，名為‘太祖梨園，從即日起，由你繼續(xù)經(jīng)營，每年梨子成熟之季，挑選最大最好的梨子送往京城，供太祖享用。如果太祖有雅興前來采摘，應(yīng)保駕護航熱烈歡迎。”馬地主聽罷此言汗如雨下，一邊磕頭如搗蒜，一邊‘是！是！是個不停。

明太祖朱元璋在鸚鵡山封‘太祖梨園的消息傳出去，人們議論紛紛，有的說馬地主太豪橫了，皇上都要懲治他，別看他有錢，每年去京城送梨，車腳路費要花多少，用不上多少年就敗家了。有的說鸚鵡山風(fēng)水寶地，皇上吃了這里出產(chǎn)的梨，一定會萬壽無疆。也有的說皇上不忘當(dāng)年避難的地方——‘孤神洞，封一片梨園，摟草打兔子——捎帶腳。人多嘴雜，說什么的都有。這人嘴還真的有靈驗，從那以后馬地主的家業(yè)一天一天地衰敗下來了，因為梨園的事情牽涉他很多精力，他無法去經(jīng)營城里的買賣，好的梨子送往京城又沒有收入。過了很長時間，據(jù)說朱元璋知道這個事情后，很不高興，他命令在綏中九門口長城督查的徐達來鸚鵡山調(diào)查此事，當(dāng)時給了馬地主很多補償，同時又劃一片梨園為‘少祖梨園又給了很多優(yōu)惠待遇。

從此，和尚房子地區(qū)的民眾經(jīng)營梨園的積極性越來越高，經(jīng)過幾代人的努力，如今這個地區(qū)已經(jīng)成為世界最大的梨園?！胬鎴@有很多上千年的梨樹，三個大人都摟不過來，這樣的梨樹年產(chǎn)四千斤以上。和尚房子一帶土地肥沃，產(chǎn)出的梨品質(zhì)最好，有‘天下第一梨的美譽，品種有安梨、白梨、花蓋梨。從五十年代起就出口南洋各國，梨園已經(jīng)成為農(nóng)民增收致富的支柱產(chǎn)業(yè)。

孤神洞

鸚鵡山上有一個‘孤神洞，據(jù)說這個洞是因為住過一位孤神而得名。這位孤神跟天神上仙沒有聯(lián)系，跟地仙小神也沒有關(guān)系。

和尚房子的一個村落里，住著一戶姓劉的人家，老兩口領(lǐng)著三個兒子過日子。大兒子十六七，二兒子和三兒子，一個比一個小兩歲，家里有幾畝薄田，栽的梨樹，在樹下和空地上種的包谷和花生，所產(chǎn)的糧食，只夠全家吃半年。為了糊口，農(nóng)忙時，老頭領(lǐng)著大兒子在家里種田和管理梨樹，老婆領(lǐng)著老二和老三出門討飯。農(nóng)閑時，全家人都出去討飯。老兩口省吃儉用，千方百計讓三個孩子吃飽，三個兒子都長得很壯實。

那年頭，身強體壯的人特別遭殃，大兒子十八歲那年，被土匪抓去當(dāng)土匪，全家人盼了三年也不見蹤影。后來有人傳說，他因為不愿意跟著土匪去干壞事，活活被土匪打死。這親生骨肉啊！叫天天不響，叫地地不應(yīng)，老兩口哭得死去活來。

二兒子十九歲那年，被官府抓去修萬里長城，抓走三年沒有音信。老兩口為兩個兒子憂慮成疾，不到半年雙雙駕鶴西去了。

在那官匪橫行的歲月里，貧苦百姓敢怒不敢言，一個五口之家只剩下劉三一人了。他為了給父母和兩個哥哥報仇，整天習(xí)武，梨樹渴死了，田園荒蕪了，因為他有了武藝，村里的惡霸地主很害怕，暗中勾結(jié)官府，想把他也抓去當(dāng)勞工。他無依無靠走投無路，只得扔掉那幾畝薄田，那三間破房，離家出走。

劉老三爬上了鸚鵡山，他在太安溝、太窯溝、石柱溝都沒有找到洞穴，在坦塹溝找到了一個可以藏身的大洞，他決定住在這里。

這個洞成了劉三的家，白天他躲避開村里的人，去山上采野果野菜和糧谷，晚上他睡在洞里，他吃著野果野菜，天涼了，他點著撿來柴草取暖和燒烤食物，天黑了，村里的人都下山了，他在洞穴旁練武。村里人只知道他離家出走了，一個人也不知道他住在這個洞里。但是村里人傳說坦塹溝的大洞里，夜間有火亮，不知道是哪路神仙來了。

村里有一個貧苦的江湖郎中，他經(jīng)常在鸚鵡山采草藥。有一天，他碰見了劉三，劉三立刻雙腿跪地，哀求他千萬不要說出去，郎中心里很是同情，他扶起劉三，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下來，泣不成聲地說：“你我都是同命人，前不久，惡霸地主家的小女得了邪病，我給她開了兩副草藥，她吃了沒有見效，惡霸地主硬說我是騙他錢，勾結(jié)村里幾個流氓找我的毛病，現(xiàn)在我也是走投無路了。你放心，你的事我不能說出去?！闭f著兩個人又抱頭大哭一場。

從那以后，郎中上山采藥時，就給劉三送點吃的穿的?；氐酱謇?，他裝做沒事一樣。也順著村里人們說些無中生有的事，什么坦塹溝的大洞里有神仙了，神仙舍藥了等謠傳。惡霸地主家小女的病越來越重，他聽村民說坦塹溝的大洞里有神仙，就命令家奴蒸好饅頭，燜好豬頭，拿著蠟燭香火，上山去跪拜討藥。你還別說，放屁打著腳后跟——趕上那個點了，惡霸地主的小女自從喝了這山上討來的藥，病真的好了，村里的人一傳十，十傳百，和尚房子一帶經(jīng)常有人上山討藥。郎中也經(jīng)常避著人進洞穴里跟劉三喝酒吃肉。他又把泡制好的草藥送給劉三，劉三也經(jīng)常把郎中給的藥包成小包放在香案上，來討藥的人拿走這些消炎去火的草藥，病情好轉(zhuǎn)后，就使勁地宣傳，來討藥的人有時影影綽綽能看見劉三的背影，他們又傳親眼看見洞里有一個神仙了！神仙長得又高又大了……久而久之‘孤神洞這個名字就傳開了。

劉三的武藝練成了，一個風(fēng)雪交加的夜里，他竄進那個惡霸地主的院子里，看見屋內(nèi)還有燈光，他故意用手往窗上敲打兩下，惡霸地主看門外有動靜，順手拎把大砍刀，推開房門張望，劉三一個箭步竄到他的身后，兩手掐住惡霸地主的雙臂，一抬腿踢掉他手中的大砍刀，劉三手急眼快拎起大砍刀，刀起地主的人頭落地，劉三翻墻跑回‘孤神洞。

惡霸地主死了，他的家屬把他發(fā)送完后，又成群結(jié)隊來到‘孤神洞前跪拜，求‘孤神洞里的神仙保佑他們家平安。

不知過了多少年，郎中在年高病重時，他讓兒子帶著他筆跡跟劉三聯(lián)系，郎中去世的那天，劉三給他披麻戴孝，當(dāng)惡霸地主的后人發(fā)現(xiàn)時，劉三早已神不知鬼不覺地返回了‘孤神洞，惡霸地主的后人指派狗腿們家家戶戶地翻騰，不見劉三的蹤影方才罷休。郎中的后人還傳說，劉三在這個洞里活到了一百二三十歲，村里人誰也不知道。

“孤神洞”尋寶

鸚鵡山的坦塹溝有個‘孤神洞，洞里的那個孤神，不知死了多少年，有人說這個‘孤神洞里有寶貝，能得到這寶貝的人又必須是沒結(jié)過婚的善男信女。

鸚鵡山下和尚房子的一個村落里，有一個賣蠟燭的，三十多歲尚未娶妻。還有一個賣燒餅的，三十多歲也未娶妻。他們兩個的生意都很不好，吃了這頓沒有下頓。賣蠟燭的沒有爹娘，賣燒餅的也沒有爹娘。村里有一個叫大明白的人，家里有一個小女，年方十八，偏偏看上了那個賣蠟燭的窮鬼。大明白心想，我的小女長得這么好，年齡也不算過頭，不能嫁他。于是他心生一計，去找賣蠟燭的和賣燒餅的，假裝好意地對他們說：“聽說‘孤神洞里有寶貝，你們兩個都是沒有妻室，沒爹沒娘沒有牽掛，進去走一趟，準(zhǔn)能得到寶貝?！辟u蠟燭的人聽了有點動心，但是他的膽子很小，不敢自己進去尋寶。賣燒餅的人聽了也有點心動，但是他膽子比賣蠟燭的還小，也不敢自己進去尋寶。大明白說：“活人也不能被尿憋死，你們倆一起去一定能得到寶貝?！辟u蠟燭的和賣燒餅的聽他這么說，不約而同地高興得跳起來。大明白又鄭重地說：“要記住，主意是我出的，尋來寶貝我們?nèi)齻€人三一三十一，不得差事?！?/p>

賣蠟燭的和賣燒餅的兩人商量好了，決心進洞尋寶，但是他們說大明白這個人太黑了，不能讓他坐享其成，究竟給他多少，得到了寶貝再說。賣蠟燭的把他所有的蠟燭集合到一起，用一床薄被包著背起來，賣燒餅的把他所有的燒餅也包裹好背起來。他們按著高人指點選個好時辰進洞了。這洞里一片漆黑，腳下深一腳淺一腳，很不好走。賣蠟燭的說：“我有蠟燭，點著它照亮。”說著他扒開包裹拿出蠟燭點燃。走了多半天，點燃了幾只蠟燭，也沒有看見寶貝的影子。他們的肚子餓了，賣燒餅的說：“我這里有的是燒餅，我們吃幾個再走。”說著他打開包裹取出燒餅，他們吃起來。吃完了燒餅，他們又繼續(xù)前行尋寶。他們不知白天和黑夜，走累了就休息，走餓了就吃燒餅，走困了就睡覺。他們覺得身上的包裹越來越輕，那寶貝連一點影子也沒有，回去吧，寶貝沒有得到，又怕蠟燭和燒餅不足死在半路上。往前走有尋到寶貝的可能，得到寶貝就有生的希望。

他們下定決心往前走，不知又走了多少天，他們的蠟燭沒有了，他們的燒餅也沒有了，他們的身體也熬夸了，你扶著我，我扶著你，走著走著，一起跌倒在地上，爬起來，再跌，跌倒了再爬，眼前一點路也沒有了，死神離他們越來越近。突然一聲悶雷響，他們互相能看見臉了，再往前看，有點光亮了。他們使盡全身的力氣 ，往有光亮的地方爬去，洞里越來越亮，他們爬到洞口了。

洞外邊下著小雨，一位老頭坐在洞門口避雨，看見兩個年輕人從洞里爬出嚇了一跳，當(dāng)他聽完他們說完原因以后，從腰間掏出一個包谷餅子，一掰兩半分給他們。兩個人像餓狼似的，把包谷餅子吃進肚子。老頭說這里是山海關(guān)的老龍頭，離你們和尚房子有幾百里，離這不遠處是天下第一關(guān)，那里人多能討著吃的。小雨逐漸地停下來，老頭背起柴禾走了。幾天沒有吃著飽飯的他們，決定去討飯，他們朝著天下第一關(guān)的方向走去。

天下第一關(guān)內(nèi)，人來人往，做買賣的很多，店鋪一家挨一家，賣吃的，賣穿的，擺地攤的，叫賣的，到處都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大世面，但是他們沒有心思去看，腸子嚕嚕直叫，要吃的，要吃的??！這時候，有一個老太太臂上挎著一個籃子，慢慢騰騰地走著，一個年輕人挑著一個擔(dān)子，急沖沖的走過來，那擔(dān)子不偏不倚掛著老太太的籃子，老太太一扭身仰面朝天摔倒在地，那個挑擔(dān)子的年輕人，頭也沒回走他的路。他們兩個忙跑過去，把老太太扶起來，又幫老太太把籃子里掉出的東西揀回來。老太太很感動，順手從籃子里拿出兩個燒餅給他們說：“你們太好了，幫了我的忙，沒有什么報答的，別嫌少?！彼麄兛匆娺@燒餅比見到親娘還親，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兩個年輕人救助老太太的場面，被燒餅鋪的老板看得一清二楚，他看他們吃完燒餅，湊近跟前說：“年輕人，這燒餅好吃不？”“好吃，真好吃，比我烙的燒餅好吃多了?！辟u燒餅的搶著說。那老板打量他一會說：“這么巧，你也是烙燒餅的？”“我做的是小買賣，自己烙，自己賣?，F(xiàn)在離家這么遠，什么也干不成了?！辟u燒餅的介紹說。那個老板又說：“你有這個手藝，我這里缺人，能給我做工嗎？”賣燒餅的高興極了，他指著賣蠟燭的懇求地對那個老板說：“好叔叔，你把我倆都收下好嗎？”那個老板思量一會說：“可以，不過你倆的工錢不能一樣?！彼麄儍蓚€不約而同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賣燒餅的和賣蠟燭的進‘孤神洞尋寶之事，成了和尚房子一帶議論的話題，有的說這兩個人太財迷了，那‘孤神洞里一定住著猛獸，說不定他們的小命早就進了猛獸的肚子。有的說大明白家里有一個小女，這小女看好了那個賣蠟燭的，他不甘心女兒嫁給一個賣蠟燭的，造謠說‘孤神洞里有寶貝，賣蠟燭的一個人不敢進洞，又伙同一個賣燒餅的，這兩個財迷精上當(dāng)了。

不知過了多少年，賣蠟燭的和賣燒餅的發(fā)財了，他們成了山海關(guān)城里的富戶，有一年，他們雙雙帶著家眷回和尚房子省親，當(dāng)年故意造謠騙他們的大明白早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那個看好賣蠟燭的小女嫁給了一個貧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