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術(shù)根基與成果辯

李昌

樹有多高，根有多深，樓有多高，地基有多深，從來沒有無根之木，也不會有空中樓閣。只仰望星空，會忽視腳下的道路，腳踏實地，不鶩遠好玄，實在是成熟的智慧。

多年追求，一旦功成，數(shù)載夙愿，一時實現(xiàn)，回望昨日迷蒙，倘若身向夢巾，如悟道初醒，覺今是而昨非。今是者視之若奇珍，昨非者棄之如敝屣，更不論因果之辯也。

筆者在生活中曾見到過數(shù)位習武者，敏而好學，轉(zhuǎn)易多師，功夫成后卻不知成于何處，簡單肯定后來而全盤否定前者，以為毫無足取之處，全賴后者之功。A君幼習心意，后又隨某名師學習八卦，于是極言八卦拳的精奧神奇，反而對心意拳不屑一顧了；c君幼習八大勢拳，后隨某名師學習太極拳，然后便以為拳理高妙，以前所學全無價值。

但以筆者觀之，沒有前因，怎來后果，沒有筑基，何來成就？雖然習者在后來的學派巾得到了功夫，但其前所學所練又何曾未嘗助力耶？

我?guī)燅R雷石先生也轉(zhuǎn)投多師，少林拳心意拳等無不習之，開始就是見啥學啥，拿來主義，直到遇到了水普慈先生，才豁然貫通，從規(guī)律上把握了拳理，對以前所學始明其理知其義，融會貫通隨心所欲。然而，雖然如此，卻不能說只在水師那里得到了東西而否定以前之所學，如果沒有以前諸師的教導以及所下的功夫，怎么會有現(xiàn)在的基礎(chǔ)，又怎會有對水師教導的領(lǐng)悟！

如人們現(xiàn)在只津津樂道于董海川功夫如何、王薌齋功夫如何，豈不知董公在研習八卦拳以前有羅漢拳、炮捶的底子；薌翁晚年大倡站樁，但其早年博采百家又豈能置之不論？

所謂基本功，就是要以一定的運動量改變?nèi)梭w的生理構(gòu)造。達到不同的階段，生理有不同狀態(tài)，功夫有不同的進境，所以說，基本功決定了功夫的境界。

那么，基本功和功夫的辯證又是如何呢？人們習慣拿地基和樓房來比喻：平房的地基蓋不起大樓，居民樓的地基蓋不起摩天大廈，所以，要建高層建筑，必須重組地基，從頭來過。孰不知這是一個不恰當?shù)谋扔?，基本功與功夫的關(guān)系，與地基和樓房的關(guān)系并不類同，李紫劍先生對此有精辟的見地：

“基本功同武術(shù)的關(guān)系如同樹根和大樹的關(guān)系?！贝髽湓陂L大，樹根同時也在長，沒有可能先長成多深的樹根然后再開始長樹的道理。所以，即使在隨不同老師所練習的基本功不同，其實也都作用在一個人體上，都在發(fā)揮著它的作用。

功夫者，丁夫也，其間就足一個量變的過程。譬如武術(shù)中講究的“抻筋拔骨”罷，就非一朝一夕之功。今天筋拉長了一點，今天肩胯就松下米一些，再發(fā)力感覺就會不同。再拔再拉，再松再沉，動作也順遂了，勁力也通達了，漸漸就與之前的感覺兩重天地，這是一個完整的漸進過程，何米今是而昨非！否定前師，否定前學，唯后是從，實非有見識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