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情”

陳志軍

【美味品嘗】

前門砰的一聲關(guān)上了。

我的心就像是一條垂吊著重物的繃緊的線繩，我不喜歡這種感覺。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黝黯的天際透露出粉彩般的朝霞，淡紫色的光束就像是人的手指從云端里伸出來。我抖擻起精神，全神貫注地凝視著這些出現(xiàn)在天空中的“手指”逐漸地消逝了，最后被東升的旭日完全吞噬（shì）。

然后，精彩的時刻到來了。

橙紅色的光暈浮現(xiàn)在空中，顏色深而強(qiáng)烈，就連我的心也幾乎要被這道猛烈的光穿透擊碎。漸漸的，我看得越來越清楚，但是因為實在太熱也太刺眼，所以只能注視光暈的邊緣。即使在我移開目光，將視線轉(zhuǎn)到四周的暗淡中時，這鮮明的色彩依然清晰（xī）地印在我的腦海中，并在我的血液里澎湃翻涌。它已經(jīng)被我吸收了。

此時，鄰居們也紛紛醒來。不遠(yuǎn)處響起了一陣電話鈴聲，可能就是派蒂姨媽的電話。兩輛小卡車從松林中躥出，朝著賈柏太太慢跑的方向行進(jìn)。一只狗汪汪地叫著。隔壁的畢多太太放出她養(yǎng)的貓，后門生銹的彈簧先是發(fā)出嘎嘎的聲響，隨即被重重地關(guān)上。我聽見一個鬧鐘在放聲大叫，另一個舊式的掛鐘也不甘示弱，當(dāng)當(dāng)?shù)鼗貞?yīng)著。

前門又倏地被打開了?！稗崩?，你在那里干什么？”

看日出啊，我心里這么想。

只不過是爬到屋頂上看日出，這是我所能做的解釋。

“我知道小妹也和你在一塊兒?！甭犈傻僖虌尩目跉?，仿佛我有一個天大的秘密。小妹是在這里沒錯，因為她是我的小跟班，這是每個人都知道的事。

“薇拉，你是不是在故意裝聾作啞，根本沒把我的話聽進(jìn)去？”

沒有人敢對派蒂姨媽裝聾作啞或視而不見，這才是一件真正麻煩的事。她的聲音實在太特別了，你根本不可能忽略她的存在。

我脫掉涼鞋，讓腳貼在屋瓦上，這樣一來，才不至于一下子滑下去。小妹也光著兩只腳丫子。我緩緩地往前移動，感覺屋頂好像被灑滿了粗鹽，有許多粗糙的顆粒一直在摩挲著我的短褲和皮膚。我通常不喜歡太靠近屋頂?shù)倪吘?，因為我知道自己將會看到些什么，然而現(xiàn)在，我卻正在這么做。

【精彩菜單】

薇拉的媽媽獨(dú)立照顧3個小孩兒，自從薇拉最小的妹妹夭折之后，全家就陷入了悲痛之中，小妹從此不再開口說話。熱心的派蒂姨媽把薇拉和小妹接去自己家住一段時間，希望給薇拉的媽媽一個振作的機(jī)會，但專斷的姨媽逼得薇拉和小妹爬上屋頂，等待日出。不過最終，姨媽也在屋頂理出了頭緒，與薇拉的媽媽、小妹一起度過這段傷痛期，重新出發(fā)?！段蓓斏系男『ⅰ芬粫屛覀兏形虻絺词切枰獣r間來沖淡的，也許試著推開那扇封閉的窗，就能讓屋頂?shù)年柟庹樟列撵`。本書曾榮獲2000年紐伯瑞兒童文學(xué)獎銀獎。

【名廚畫板】

奧黛莉·克倫畢斯，出生于美國南部的一個州——伊利諾州，因此本書中彌漫著濃厚的南方氣息。在她比書中的女主角薇拉稍小的時候，有一位姨媽失去了自己的小孩兒，幾乎就在同一時間，鄰居一個小孩兒因為喝了不干凈的水而感染細(xì)菌性疾病致死，正是這些記憶碰撞出這部作品的靈感火花，然而，真正影響她寫這本書的，還是她在童年時期與家族長輩的相處經(jīng)驗。

【營養(yǎng)配方】

寫景就是描寫景物。除了整篇專門寫景物的，還有以片段的形式出現(xiàn)在以寫人敘事為主的記敘文中，這些景物描寫或用來交代故事發(fā)生的背景、時間、地點(diǎn)，或起到渲染氣氛、烘托人物心情、顯示中心的作用。

上文中的景物描寫屬于第二種作用，記錄了“我”——薇拉坐在屋頂上，看到的日出景象，以及聽到鄰居們紛紛醒來的聲音。細(xì)細(xì)品味，有兩點(diǎn)訣竅值得我們學(xué)習(xí)。

一、動態(tài)呈現(xiàn)：形、色、聲俱全

動靜結(jié)合，能將景物描繪得具體、生動，給讀者留下深刻的印象。然而上文中，卻不可能采用這種方法。因為“我”是坐在屋頂上的，所處的角度比較單一，不可能移步換景。怎么辦呢？作者巧妙地用景物的動態(tài)呈現(xiàn)彌補(bǔ)了視角方面的不足。

如寫日出的景象，作者繪形、繪色，使人仿佛看得見日出。云端里的“手指”運(yùn)用了比喻的手法，“手指”從伸出來到逐漸消逝，強(qiáng)調(diào)了形狀的變化。而對于天空和云彩，作者則著重描繪其顏色的變化，黝黯、粉彩般、淡紫色、橙紅色、暗淡……豐富而準(zhǔn)確。對于鄰居們紛紛醒來的情景，作者全部用聲音來表現(xiàn)，確實別出心裁。7種事物一一羅列，絲毫沒有重復(fù)的感覺，特別是鬧鐘和掛鐘的“較量”，運(yùn)用了擬人的手法，很有趣。

二、融情于景：符合整個故事基調(diào)

國學(xué)大師王國維曾說過：“一切景語皆情語”。景物是客觀的，而寫景之人則是有情的，作者對任何景物，總會有自己的感情。這本書和我們平常讀到的小說不同，整個故事的感情基調(diào)是傷感的，還有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痛楚。

在薇拉最小的妹妹病死后的第二天清晨，媽媽發(fā)現(xiàn)了日出的美，“就像天堂的大門打開來了”。從那一刻起，這幅伴隨著死者而來的優(yōu)美卻痛苦的畫面就強(qiáng)加在她身上了。她無法將內(nèi)心的痛苦和期望與人分享，唯有如此封閉自己。薇拉和妹妹之所以爬上屋頂，從鮮亮的日出時分，到炙熱的正午，甚至暗淡的黃昏，更多的是為了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