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大均 尋找聲音的本體

在微博上姚大鈞有很多身份標簽，如中國美術學院 Open Media Lab 開放媒體工作室、Post-Concrete 唱片、重美學口味研究所、SONART聲納系列、中國聲音小組、前味音樂電臺、前衛(wèi)音樂網(wǎng)等，但所有這些身份的標定并不足以用來劃分出某個關于聲音藝術的定義。正如他自己曾說道的：“我并不認為聲音藝術或?qū)嶒炓魳返让~定義有任何重要性，聲音和聽覺成為空間擺設與視覺炫示的裝飾，這才是整個音樂體系和聽音傳統(tǒng)的最大危機，也是人類光輝音樂傳統(tǒng)正式終結的標示訊號?！?/p>

如何在真實的聲音中找到重構思維結構和拓寬聽覺關注的范圍，用全面開放的聲音本體來達成不同文化間的聆聽跨越等，是姚大鈞一直在思考的問題。早在1997年他便召集各地青年藝術家成立了“中國聲音小組”—一個具有機動結構的聽覺認知研究（而非創(chuàng)作）組織—對中國各地聲音實體進行聆聽、思考、采集、整理、分析、保存、解構及重新語境化。他強調(diào)在具象音樂的“作曲”傳統(tǒng)和主流的音景美學等固有的概念范疇之外，還有有更多未被挖掘的聲音本體在昭示著多種聆聽身份的存在，如“人本聆聽”、“文化聆聽”、“跨文化聆聽”等聲音的體驗與組織方式，而眾多關于聲音的概念，也有很多需要重新進行認識和梳理的層面，如他曾經(jīng)撰文專門分析過的“具象音樂”的概念：

“具象音樂 musique concrète”的定義是：以各類聲音被捕捉、被固定后的錄音，即“聲音體”（objet sonore， sound objects；或譯聲音物件），作為素材，加以各式技術調(diào)制（如循環(huán)、拼貼、反行、移調(diào)變速等）而創(chuàng)作出的音樂作品。

“具象音樂”觀念一旦提出，相對同等重要的是讓我們明白覺悟到：原來過去幾千年來的全人類音樂一直是“抽象”的，即，是以“音符”為主體、以那一串音高頻率的相對結構為主體，而非以“聲音本體”為主體，的藝術形式。

在聲音本體中尋找自己的身份，是與發(fā)聲法有絕對關系的。但這種發(fā)聲法并非指的是最新最復雜的計算機程序或軟件堆砌出的聲音，反而可能是最基礎、最根本的聲音體：如正弦波或采樣等。而采樣這種具有“盜版”嫌疑的手法在姚大鈞的聲音詞典里，卻具有完全不同意義：“采樣何罪？采樣是向文化致敬！……采樣可能是當代音樂生態(tài)中最好玩也最有意義的一個技術及現(xiàn)象。它不只是豐富了聲響音色，更重要的，采樣是一種典故的運用。就像中國古典詩文，若是沒有用典這個手法，可能無法運作也不會千古堪玩味。采樣為今天全球龐大復雜的音樂本體提供了一種相互連系的互文性 （intertextuality）；它讓毫不相干的作品發(fā)生跨時跨空的文化關連，它讓舊音樂的基因在新音樂中還魂再生，它讓快要與歷史脫軌的一代重新認識并啟動歷史。它是串連人類古今整體聲音文化的根莖 （rhizome）?！?/p>

而當采樣的概念被切入到生活中時，任何唾手可得的材料都能成就聲音體與個體、創(chuàng)作者與聽者之間的物我合一或主客互換的特異現(xiàn)象—“在概念上及現(xiàn)實中，全球數(shù)十億的手機總和體成為世界般大的采樣器，人類文明的所有聲音及音樂隨機地在小地球上此起彼落。那就是手機鈴聲（理論上）的狂喜?！薄瑯?，在聲音的世界中，所謂的“噪音”，完全不同于今天樂迷們熟悉的暴力式極高音量的電子噪音藝術，而是不受任何觀念限制的、世間一切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