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喬木與喬冠華的早年交往

茆貴鳴

胡喬木和喬冠華同為江蘇鹽城人。前者被胡繩譽為“百科全書式的馬克思主義學者”，被楊尚昆稱為 “是一個終生用筆來為人民服務的人”；后者被國際新聞媒介評價為“具有哲學家的頭腦、外交家的敏捷、歷史學家的淵博知識、文學家的美妙語言”，被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贊譽為“才思敏捷、口才雄辯、知識廣博的外交家”，被日本前外相稱頌為“風度翩翩、才華橫溢，是周恩來總理一手培養(yǎng)出來的不可多得的外交才子”。喬冠華盡管一生傳奇曲折，大起大落，胡喬木卻公允地評價他“投身革命近半個世紀，對黨和國家的貢獻不可磨滅”。

胡喬木天資過人，喬冠華過目成誦。胡喬木幼時勤奮好學，酷愛讀書，讀書——藏書——讀書，成了他一生的嗜好；喬冠華五歲熟讀四書五經(jīng)，有“蘇北神童”之美譽。

胡喬木原名胡鼎新。其父胡啟東因追隨孫中山領導的辛亥革命，見證了這位民主革命先行者的“革故鼎新”而為其取名“鼎新”，就是想讓自己早年求變求新的民主追求和政治追求，能夠像血液一樣延續(xù)在兒子的身上，期望他日后為迎接新時代、融入新社會、建設新國家貢獻才智。喬冠華的父親喬守恒為其取名“冠華”，同樣寄予厚望，期待他日后能夠“冠蓋滿京華”，成為黃海之濱的一顆“啟明星”。

1929年，十六歲的喬冠華步入清華，先入國文系，再轉(zhuǎn)哲學系。喬冠華后來曾解釋過當時轉(zhuǎn)系調(diào)科的原因：那是為了能夠從容地系統(tǒng)地研讀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原著，因為“在當時接觸的朋友里，好像沒有一個人能對我講清楚馬克思主義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當年清華園中的喬冠華，按照他自己的說法，算得上是“百分之百的書生”，是“一個書呆子”。

一年后，又一位鹽城少年以優(yōu)異成績考取清華大學物理系，一步跨入了以“自強不息，厚德載物”為校訓的清華園，他就是胡喬木。

互不相識的兩個同鄉(xiāng)于清華園相聚，雙雙成了令人羨慕的清華學子。后又雙雙投身革命，深得毛澤東、周恩來賞識，為革命和國家奉獻了一生。

同歷清華風云

20世紀30年代的清華園，學術氛圍濃厚，進步活動也異?；钴S。外面世界的政治波濤，不時拍打著清華大學這座恬靜的校園；革命歌曲的高亢旋律，時時傳入清華學子們的耳鼓。

1930年3月，為推動革命文學運動與反擊國民黨文化“圍剿”，堅持斗爭在國民黨統(tǒng)治區(qū)的革命作家魯迅、茅盾、郭沫若等五十余人，在中國共產(chǎn)黨的領導和支持下于上海召開會議，成立中國左翼作家聯(lián)盟（簡稱“左聯(lián)”），通過了為無產(chǎn)階級革命事業(yè)服務的文學綱領。“左聯(lián)”成立后，不僅組織各種研究團體并在各地設有分部，還先后出版《萌芽》《拓荒者》等大量刊物，為團結(jié)革命作家、哺育革命青年、揭露反動統(tǒng)治、打擊反動文人、開展馬列主義文藝運動，做了大量工作。

胡喬木和喬冠華在清華求索的同時，也在關注時局，自覺融入進步學生的部分外圍活動之中。

胡喬木年長喬冠華一歲，卻遲他一年考入清華，但其社會閱歷頗豐，活動能力和組織才能很強。入校后，他聽從物理系主任吳有訓建議，很快由最初報考的理科物理系轉(zhuǎn)入文科歷史系（因為中文系名額已滿，而歷史系尚有余額）。

不久，由經(jīng)濟系同學、時任中共地下黨負責人的曾迪先介紹，胡喬木參加北方“左聯(lián)”，并于當年12月秘密加入中國共產(chǎn)主義青年團。

1931年春，他開始出任清華大學團支部書記，隨后又任共青團北平市西郊區(qū)委書記，并主編革命刊物《北方青年》。至此，胡喬木已堅定地走上了一條“紅色”的革命道路。

在曾迪先的領導和幫助下，胡喬木成了清華園內(nèi)的活躍人物。

他與曾迪先等人一起，團結(jié)進步學生，成立讀書會，廣泛宣傳進步思想。作為校學生會負責人之一，他親自編?？瑤ь^散傳單，積極參加學生會的工作。他與吳組緗等同學一道，在校園里辦起了工友子弟學校，動員清華大學的工友們參加學習；與此同時，辦起了“平民學?！?，廣泛吸收校內(nèi)職工和附近農(nóng)民參加，不僅宣傳進步文化，積極發(fā)展團員，還成立了兩個農(nóng)民團支部……

季羨林曾有如是回憶——

我認識喬木是在清華大學，當時我不到二十歲，他小我一年，年紀更輕。我念外語系而他讀歷史系。我們究竟是怎樣認識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憶不起來了?？傊覀冋J識了。當時他正在從事反國民黨的地下活動（后來他告訴我，他當時還不是共產(chǎn)黨員）。他創(chuàng)辦了一個工友子弟夜校，約我去上課。我確實也去上了課，就在那一座門外嵌著“清華學堂”的高大的樓房內(nèi)。有一天夜里，他摸黑坐在我的床頭上，勸我參加革命活動。我雖然痛惡國民黨，但是我覺悟低，又怕?lián)L險，所以，盡管他苦口婆心，反復勸說，我這一塊頑石愣是不點頭。我仿佛看到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閃光。最后，聽他嘆了一口氣，離開了我的房間。早晨，在盥洗室中我們的臉盆里，往往能發(fā)現(xiàn)革命的傳單，是手抄油印的。我們心里都明白這是從哪里來的。但是沒有一個人向?qū)W校領導去報告。從此相安無事，一直到一兩年后，喬木為了躲避國民黨的迫害，逃往南方。

此后，我在清華畢業(yè)后教了一年書，同另一個喬木（喬冠華，后來號“南喬木”，胡喬木號“北喬木”）一起到了德國，一住就是十年。此時，喬木早已到了延安，開始他那眾所周知的生涯。我們完全走了兩條路，恍如云天相隔，“世事兩茫?！绷?。

“那時的精神狀態(tài)，還真有點如醉如狂”，喬冠華在其臨終前的身世自述中，對這一時期的學潮印象深刻，“我進清華以后，國民黨兩次試圖完全控制這個學校，派了兩個校長，一次是羅加倫……后來又派來一個喬萬選……后來也被我們趕走了，鬧了兩次風潮”。在喬冠華看來，早年曾參加過五四運動的這位羅加倫先生，還是有一點本領的，并小有名氣。他于清華大學改制的關鍵時刻出任校長，應該說是治校有方，開了清華學術化的濫觴。只可惜，這位羅校長任職兩年，就被學生們趕走了。

羅加倫一走，山西軍閥閻錫山便趕忙出來插手——他想派出山西籍的清華1923級校友喬萬選，前來接任清華大學校長。但因喬萬選“這個人是不學無術”，所以“我們當時在學校里就鬧風潮”。有一天，喬萬選竟帶著武裝衛(wèi)兵，開著三輛三輪汽車，還帶來秘書長、庶務主任等人，試圖“武裝接管清華”。在校學生會護校委員會的率領下，學生們打起“拒絕喬萬選”的大旗，拒喬于清華校門之外，并要求他當場簽字，保證“永不任清華校長”。

“喬萬選終于被趕跑了”，喬冠華回憶說，這次風潮雖“只是一部分同學集中起來的”，但風潮的結(jié)果，卻“使得清華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能夠保持學校里比較自由的空氣——學術自由”。

揮淚握別清華園

頻繁的地下革命活動，暴露了胡喬木的“紅色”身份。

校長翁文灝親自召他“誡勉”談話：清華好比一座戲臺；既然是戲臺，各類角色當然都可以登臺表演。但是如果連戲臺都塌了，那就什么戲也演不成。你胡鼎新（胡喬木）演的戲太危險，會搞砸清華這座戲臺。作為校長，我只能提出兩種方案供你選擇：一是交出你的組織名單，保證不再進行危險的政治活動；二是離開清華。

此時，胡喬木求學清華僅一年，他心有不甘，但別無選擇，只能選擇翁校長開出的第二套“方案”——離開清華。就是在這一年，九一八事變突然爆發(fā)。這極大地震撼了中華大地，激起了全國人民的抗日怒潮。

胡喬木離開清華，于當年8月赴任共青團北平市委專職宣傳部長，他親自參與并領導北平學生游行示威。

此時的喬冠華正在清華苦讀，他沒有像胡喬木那樣到校外去參加黨所領導的活動。他專心致志地研讀馬克思主義，是百分之百的書生，但正如他自己所說，“政治上是處于這么樣一種狀態(tài)，我對國民黨深惡痛絕。因此，對當時公開站到國民黨一方的同學，我是反感到極點”。他常和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如朱自清等一起議論在實際中碰到的一些問題。

自稱“書呆子”的喬冠華，雖沒有直接參加黨所領導的地下活動，只是參與了一些讀書會之類的外圍活動，但清華的地下黨組織卻已視他為“同情分子”。

一次，中共創(chuàng)始人之一的李大釗后人李照瑞找到喬冠華，要他參加《李大釗全集》的編輯工作。這可是他意想不到的。李大釗學識淵博，勇于開拓，是著名的學者，喬冠華十分仰慕和敬重他。這次能夠有機會親自參與這位中共重要人物的文集編輯工作，喬冠華興奮不已?？上?，這項工作后來因為環(huán)境的惡劣而中止了。

相比喬冠華，胡喬木此時的處境很不好。先是因為參與組織北平市反帝大同盟組織和九一八事變后的抗日愛國運動，其“紅色”身份已完全暴露。接著因為帶頭抵制當時一些脫離實際的“左”的口號和做法（諸如“武裝保衛(wèi)蘇聯(lián)”“第三國際以蘇聯(lián)為中心”“工人階級無祖國”等），團北平市委受到中共河北省委的嚴肅批評。隨后，又因為團北平市委內(nèi)部有人捕風捉影的緣故，一場新的風波接踵而至，有人傳出“團北平市委與托派有聯(lián)系”。為此，陳遠道（“二十八個布爾什維克”之一）代表河北省委，下令解散了團北平市委。如此一來，胡喬木那團北平市委專職宣傳部長的身份，也就不復存在了。

喬冠華很快獲知胡喬木 “下崗”。他知道，胡喬木是因為所謂的“同情托派分子”而被“掛”了起來。不僅如此，據(jù)說他的名字“胡鼎新”還被列上了北平市警察局要抓捕的黑名單。此時的胡喬木，只能隱蔽地輾轉(zhuǎn)于清華大學、北京大學和中國大學旁聽自學，伺機從事革命活動。

為了為同鄉(xiāng)兼校友分憂，喬冠華與胡喬木約定：寒假不回家鄉(xiāng)鹽城，喬冠華留清華園內(nèi)，胡喬木則臨時借住于北平任教的鹽城籍老師郁士元家。春節(jié)過后，家鄉(xiāng)鹽城的學生們已陸續(xù)地返校，胡喬木的父親胡啟東，此時卻收到了一張兒子從北平寄來的明信片，落款為“北京大學×××轉(zhuǎn)”。

父親感到很奇怪：兒子明明是在清華大學讀書，卻為什么要讓自己回信至“北京大學×××轉(zhuǎn)”，而不直接寄達清華大學？

胡啟東不放心了。他決定讓當中學語文老師的大女婿張肅堂作陪，一起北上京城看個究竟。來到清華大學以后，喬冠華熱情地接待了他們。通過喬冠華，胡啟東終于獲知：兒子胡鼎新（胡喬木）果然不在清華讀書。

喬冠華很快找來了胡喬木。此時，胡啟東已大體猜出了兒子的處境，因而對他的“難言之隱”十分理解。從兒子的身上，這位父親似乎又見到了自己當年追隨孫中山的身影。鑒于兒子當時的境況，加之眼下又在生病，父親建議他先回家鄉(xiāng)調(diào)養(yǎng)一段時間，待身體完全康復后再作打算。

胡喬木采納了父親的建議。經(jīng)請示，組織上同意了他的請求。

喬冠華和胡喬木這一對校結(jié)鄉(xiāng)誼、惺惺相惜的清華學子，未及畢業(yè)，便在京城含淚揮手，握別校園。時為1932年春。

共同倡導創(chuàng)辦《海霞》

此時的鹽城，在經(jīng)歷了1930年以“左”傾冒險形式出現(xiàn)的“八一”暴動失敗和鹽城“雙十事件”以后，中共鹽城地下組織已遭嚴重破壞，黨的斗爭環(huán)境十分惡劣。白色恐怖之中，惶惑、迷茫甚或有些慌亂的熱血青年，都在熱切地企盼著能夠了解外部的世界和時局的變化。

眾望之中，一本以宣傳民主和自由為宗旨的綜合性文藝刊物——《海霞》半月刊，如封面設計所昭示的那樣，就像“海邊激浪躍出的一輪紅日”，突然出現(xiàn)在世人面前。打開內(nèi)頁，翻看內(nèi)容，政論觀點鮮明，小說主題明快，散文文筆優(yōu)美，詩歌清新灑脫，文藝評論輕松自由，幾乎篇篇美文。

《海霞》雜志的成功面世，讓主編喬冠軍（喬冠華長兄）走進了眾人視野。一時間，喬冠軍成了鹽城文化人，尤其是鹽城進步青年所關注的焦點。

其實，在喬冠軍的背后還有一位重要人物——《海霞》雜志的策劃創(chuàng)辦人和實際主編。這位“幕后”人物，就是從北平“病休”回到鹽城的胡喬木。

胡喬木與喬冠華握別清華以后，于1932年3月抵達上海交通大學，在其長兄胡達新和同鄉(xiāng)王翰那兒逗留兩個月。是年5月，回到鹽城。

為了隱蔽身份，胡喬木先到臨近家鄉(xiāng)張本莊的秦南宋村小學，以幫助姐夫張肅堂授課和改作業(yè)為名，觀察形勢，等待時機。

1932年6月底，喬冠華放暑假回到鹽城。就是在這個暑期，喬冠華在長兄喬冠軍那里結(jié)識了時任《民聲日報》記者的進步青年胡揚，胡揚又通過喬冠華結(jié)識了先期返回鹽城的胡喬木……就這樣，在鹽城寧府街小學教師喬冠軍的周圍，聚集了四五十個進步青年，他們成立了一個“綜流文藝社”的團體。

與此同時，為了與“綜流文藝社”對立，另一些青年正準備針鋒相對地另行成立一個文藝團體。喬冠華和胡喬木都認為，不能任其發(fā)展，否則會引起紛爭、激化矛盾，削弱進步力量。他們覺得，比較穩(wěn)妥的辦法是“同時深入兩個團體組織當中，去和他們談心、交朋友，目的是改造他們，幫助和引導他們進步”。經(jīng)喬冠華居間與胞兄喬冠軍相商，最后以民主選舉理事的辦法，成功地改組并統(tǒng)一了這兩個團體組織。接著，喬冠華和胡喬木倡議籌辦《海霞》。

此時，鹽城正處在白色恐怖之下，中共鹽城縣委主動與胡喬木接上了關系，胡喬木如愿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并被點將宣傳工作。時為1932年秋。

這是一段非常的歲月。胡喬木住在縣志編修工作室附近的鹽城貧兒院，以父親受聘續(xù)修縣志總纂和姨夫朱木香任職貧兒院院長的身份作掩護，以這兩處作為活動的主要“據(jù)點”，秘密從事黨的宣傳工作。

此時，原本由喬冠軍發(fā)起成立的這個“綜流文藝社”，已被牢牢控制在地下黨手中。

隨后，刊物的主編由“綜流文藝社”理事長喬冠軍出任，胡喬木則位居“幕后”，實際負責刊物的約稿、撰稿、編輯和主編工作?？椤逗Ｏ肌?。

1933年春，三十二開本的《海霞》半月刊，在鹽城正式創(chuàng)刊。

遠在清華大學堅持就讀的喬冠華，在收到這本《海霞》創(chuàng)刊號的樣刊后，愛不釋手。他不僅是最初籌劃創(chuàng)辦該刊物的積極倡導者之一，還是這本雜志的業(yè)余撰稿人。

風云突變 天各一方

《海霞》的面世，引起了國民黨縣黨部的注意。為避免損失，加之經(jīng)費困難，在出刊第三期后，胡喬木果斷決定：立即?？某觥段乃嚽嗄辍分軋?，仍由胡喬木主編。

胡喬木除親自撰稿并翻譯一些國外的進步作品發(fā)表以外，繼續(xù)約請遠在清華的喬冠華供稿。喬冠華心有靈犀，全力支持。他在應對學業(yè)和畢業(yè)論文的同時，陸續(xù)為胡喬木翻譯了諸如日本作家小林多喜二等人的短篇小說，以及國際知名人士愛因斯坦、柯勒惠支夫人等反對希特勒法西斯主義的宣言等一系列具有影響的作品，先后發(fā)表在《文藝青年》上。

在此期間，胡喬木發(fā)現(xiàn)和培養(yǎng)進步青年向地下黨組織靠攏，曾先后介紹《民聲日報》青年記者胡揚等入黨，介紹就讀于鹽城縣中的胞妹方銘（時名胡文新）和她的同窗袁玉清入團。胡喬木將他們編成同一個黨團小組，并指定胡揚任組長，有計劃地組織他們開展系列宣傳活動。

每到夜晚，他們相聚于此，或由胡喬木宣講馬列主義、黨的知識以及蘇俄革命情況，或一起刻寫蠟紙，油印革命傳單，而后分頭散發(fā)。那有名的出自胡喬木手筆的《告鹽城人民書》，就是在這里刻印而成，之后趁深夜分別從門縫塞進各家各戶。

誰知形勢急轉(zhuǎn)直下，鹽城將要面臨一場腥風血雨的考驗。

國民黨江蘇省特務室自1933年5月起，加緊了專門破壞淮鹽地下黨組織的步伐。在叛徒的指引和特務的率領下，國民黨的特工們在淮鹽地區(qū)大肆搜捕共產(chǎn)黨人。6月，中共淮鹽特委與中共江蘇省委的聯(lián)系被迫中斷，地下黨員紛紛被國民黨特務逮捕。

胡喬木被叛徒出賣，也險遭被捕。

《文藝青年》沒法再辦下去了。風云突變，形勢嚴峻，必須即刻撤離險境。胡喬木未及細作打算，稍事收拾，便悄然南下……

胡喬木第二次來到上海。安頓下來以后，他立刻向母校清華大學國文系主任朱自清求援，希望通過他的努力和周旋，能讓自己重回清華，繼續(xù)完成他的學業(yè)。胡喬木試圖將求學讀書與追求革命結(jié)合起來。

朱自清很快回函：重返清華已無可能，但可轉(zhuǎn)學浙大。

1933年10月，胡喬木持朱自清設法開出的轉(zhuǎn)學證書，經(jīng)考試合格后直接插入浙江大學外文系二年級英語專業(yè)學習。終于，胡喬木在中斷了兩年的大學學業(yè)之后，重新回到了此前為自己所設計的人生軌道上來。

然而，讀書求知與從事革命活動實在難以并行。與當年在清華時的情形一樣，浙大這塊“戲臺”，同樣無法容納胡喬木這類危險角色。1944年底，由于頻繁地在《國立浙江大學校刊》發(fā)表進步詩文和譯作，加之直接參與領導了反對校長郭任遠的學潮，胡喬木又被浙大視為“赤色”分子而開除。

求學之路徹底中斷，胡喬木人生設計中求學讀書和追求革命這兩條平行線只能合二為一。由此，一個學問家的自學生涯開始了。

此時的喬冠華，因為時局的動蕩已提前畢業(yè)。在恩師錢稻孫教授的舉薦和斡旋下，他在離開清華之前已獲取赴日留學深造的名額。

1933年9月，就在胡喬木告別故土，經(jīng)上海轉(zhuǎn)赴浙江大學繼續(xù)學業(yè)之際，喬冠華也在上海登上了赴外遠輪——他將從這里東去扶桑，進入東京帝國大學攻讀哲學，實地“去看一看，所謂資本主義到底是怎樣一個情況”。

自此，胡喬木與喬冠華再次天各一方。直到1945年國共和談期間的重慶相聚，他們竟失去了長達十二年的聯(lián)系！然而，誰也未曾料想，這兩位當年清華的同鄉(xiāng)學子，后來竟不約而同啟用“喬木”筆名，給日后中國的文壇和政壇留下了一段關于“喬木”重名的趣事佳話……

（責任編輯/陳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