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不度玉“關門”

張文靜

每天坐公交車，總能遇到一些印象深刻的事。比如，一個小男孩被媽媽按在座位上背古詩，公交車堵在路上，孩子的大腦也不通暢了。他媽急了，質問他昨晚為什么不用功，今天老師要抽查了，萬一背不上來，又得收到老師發(fā)的批評家長的短信。

說到老師的短信，讓人想起某家長發(fā)的微博：老師說70多分是垃圾成績，51分更是垃圾中的垃圾，拖別人的后腿，累街坊……（老師也不容易，看了后續(xù)報道說他被校長批評，年終考核定為不合格，獎金全泡湯。學校逼老師，老師逼孩子，也不全是老師的錯。）

當著滿滿一車陌生人被這樣斥責，孩子自然是又羞赧又緊張。

好好背！媽媽吼起來了。

《涼州詞》，作者，王之渙。黃河遠上白云邊……

間！不是邊！下一句！

背不上來。也許是真沒背會，也許是嚇得記憶瞬間空白了。

快背??？！媽媽推了孩子一把。孩子干脆不開口了。于是，媽媽說了這樣驚世駭俗的一句話：某某某（孩子的大名），你不要逼我變成魔鬼！

魔鬼？孩子逼的？無厘頭的一句話，讓車廂里的好多人側目。

不難猜測，男孩的媽媽已經(jīng)變過很多次魔鬼了，孩子也嘗過媽媽成為魔鬼的苦頭，所以，他乖乖地拿起書，幾分鐘之內(nèi)拼命而迅速地念了好幾遍《涼州詞》，然后揚起臉很大聲地喊：黃河遠上白云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

吱……一個緊急剎車，全車人歪的歪，倒的倒，那位媽媽也差點坐在地上。整理衣服，站好，氣呼呼地問：春風不度啥？

春、風、不、度、玉、關、門！孩子甚是得意地喊了一嗓子。

有人笑了。媽媽半秒鐘后才明白過來，吼道：什么玉關門？什么玉關門？巴掌噼噼啪啪地打下去……

“你別逼我變成魔鬼”這話真讓人難忘。讓孩子懼怕自己的親生爹娘，這是不是世間最大的悖論？我相信，這位媽媽也一定有過顫抖著雙唇親吻自己親手誕下的小生命說“我愛你”的時刻。

王朔在《致女兒書》里談起自己對父親的感覺：“我對他的第一印象是怕……最怕正玩得高興，身后傳來爸爸的吼聲，那喊聲真能叫人全身血液凝固?！边@是多少孩子的切身感受?。?/p>

我們半年前刊發(fā)的《恐懼父親的孩子長大了恐懼上司》，這篇文章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鳴，尤其是引起了很多孩子已經(jīng)走上工作崗位的家長的共鳴。因為他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讓自己沾沾自喜的“孩子誰都不怕就是怕我”，已經(jīng)成為孩子工作上的障礙和升遷的絆腳石。有多少孩子因為尿急想一頭扎進廁所，卻聽到女上司走向衛(wèi)生間的高跟鞋聲不得不憋著；又有多少人因為懼怕上司，哪怕這個上司其實很和藹，也不敢主動跟上司做溝通，失去正面展示自己的機會。

當然，好的企業(yè)和上司，也絕不是靠“折磨員工、能嚇唬得住員工”而成功的，你看，馬云就能扮成LadyGaga在公司年會上博員工一笑。就像有的家長很溫和跟孩子關系很好，但孩子卻很優(yōu)秀很幸福是一個道理。

我的感慨很淺薄，但我覺得，“春風不度玉‘關門”這話，您已經(jīng)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