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繞遠山疊 吾心寄水墨

唐櫻 志在飛

群山、云霧、飛瀑、綠樹、山里人家，這是畫家周澤恩的山水畫給我的第一印象；清秀、大氣、高遠、飄逸，這是我品讀畫家周澤恩山水畫的第一感覺。

在長沙楓林賓館，我們又一次見到了畫家周澤恩，見到了畫家在那里的畫室，見到了那些畫好的和正在創(chuàng)作的山水畫。

周澤恩謙和而熱情地接待我們，并給我們談到學畫和作畫。他正在修改一幅兩年前的習作。我們沒學過作畫，有些孤陋寡聞，只知道寫的文章可以修改，未聽說畫的畫也可以在原畫上修改。那修改好的畫，掛在作畫板上。那是一幅山水畫，水墨在宣紙上的濕度還在，看上去，感覺是雨后的青山綠水。

站在畫前，我們仔細地看畫中的山、畫中的云霧、畫中的飛瀑，頓感到那一座座相連著、聳立著的青山，如一群雄獅盤踞；那緩緩流動的云霧，如一條條飛舞的白緞纏繞在山間；從高山上飛流直下的瀑布，疑是從天河落下。是春天的山嗎？茂盛的花草藏于山間，翠綠的樹木聳立山頂，似有青翠的鳥鳴聲響于山谷，山溪水歡快地流淌。但仔細看，畫中有霜打后的紅楓葉，雖只一兩處，便知畫的是秋天的山。我們好奇地問，這是哪里的山，看起來這么熟悉？周澤恩告訴說，他畫的都是湖南的山水。我也感到這些山絕不是北方的山，就是我們每天都見過的、熟悉的山山水水，即便到了秋天，仍綠意濃濃，只有變紅的楓葉訴說秋天的來到。

周澤恩指著畫上修改的地方告訴說，這里、這里、這里都是今天修改過的，過去畫得不滿意，總感覺缺了什么。隨著他手指的地方，果見修正的畫更符合自然更有氣勢。我們問他，每幅畫都要這么修改嗎？他笑笑，告訴我：早兩天，他在家里找出兩年前畫的幾十幅山水畫，一一翻閱，其中不乏得意之作，但也有許多不盡人意，所以只選了少數(shù)幾幅畫修改，其余二十多幅全部付之一炬。我一聽，很是惋惜，這么多的畫，要付出多少心血汗水，花費多少時間精力呀？全部燒掉，真是可惜！這兩年來，周澤恩有了自己專門的畫室，自己審視自己的過去，自有一番感慨：只有告別過去，超越自我，才能突破！

周澤恩拿出最近他畫的畫，一幅幅展現(xiàn)在我們眼前，也讓我們對他的畫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在周澤恩的系列山水畫中，張家界和南岳衡山的山水畫猶為突出。他畫中的山都是峻秀的山、重疊的山、挺拔雄壯的山，一座連著一座。在山頂看山，在山腰看山，在山腳看山，畫山的視覺不一樣，畫出來的效果和意境也不一樣。站在山外看山，畫出來的山就更加不同。周澤恩把張家界山的險峻奇巧和南岳衡山氤氳大氣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有身臨其境之感。他的畫在構圖上比較巧妙，比較靈活自由，畫中的群山處理得當，主體突出，有層次感?？梢娝拿恳粡埉嫸加眯倪x定了一個好的位置，從不同的視角構圖，畫出了山的完美、山的雄壯、山的性格、山的力量。

云霧繚繞是周澤恩的山水畫的特點。他畫中的云霧，感覺不是畫上去的，而是大山本身生就的，仿佛有微風吹拂，輕輕緩緩地在山間流動，看起來特別靈動、飄逸。這正是春秋兩季湖南大山的特點。春天，湖南多雨季，細雨飄飄，薄霧輕繞；秋季，大山深處，云霧蒸騰，早晚間都有云霧飄渺于山林間。

畫的樹屹立于山澗，扎根于絕壁，點綴于山腰，或蒼勁挺拔，或玉樹臨風，或咬定青山，筆墨精湛，線條流暢，用筆大膽，有別樣的美感。我們好奇地問他，這畫的是什么樹？他笑笑，調(diào)侃說：畫山不問樹！爾后又解釋道，都是湖南山上的樹，松樹、樟樹、杉樹、楓樹。

湖南的高山，都有飛瀑，這是湖南多雨形成的。在湖南，上半年總是下雨不停，有時一個月才有一兩天晴天，人都要發(fā)霉了，可見，瀑布是自然天成。他抓住了這一固有的特性，使他的畫更有動感，更有靈氣，更有個性。

仔細看，在綠樹掩映中，可見一間木屋，山民或放牧，或打柴，或耕作其中，詩意和諧地生活在大山的深處。但那山和那山里東西，都亦真亦幻，給人以希望和遐想。

周澤恩先生可謂自學成才。他早有慧根，自小熱愛繪畫，高考的第一志愿填的中央美院，其他學校都不愿去，可惜命運之神并非安排他去中央美院就讀，只當了湖南賓館一個電工，專門負責空調(diào)維修。在小學、中學，他都被選為班里的宣傳委員，因為他的畫畫得好，黑板報的插圖和班里自辦刊物的插圖都由他負責，每次全校評比，周澤恩都得到校領導的表揚，這激發(fā)了他畫畫的興趣和熱情。他的家鄉(xiāng)，走出了齊白石大師，這也許是那方山水孕育了他的畫畫基因。

周澤恩開始畫人物畫，跟陳白一、鐘增亞學習，后來因某個機緣，讓他改畫山水畫。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湖南師大國畫大師曾曉滸在湖南賓館接待北京來的畫家并在賓館為人民大會堂湖南廳作畫，當時，二十多歲的周澤恩，天天都去觀摩，曾教授看到這個小伙子對畫畫如此著迷，便問他是否喜歡畫畫。他趕忙回答說非常喜歡，并拿出了自己的習作，虔誠地要拜曾教授為師學山水畫。曾教授看了他的習作竟然答應了。周澤恩高興地流下了眼淚，趕緊擺了一桌拜師酒，鄭重地拜師學畫，成了曾曉滸老師的入室弟子。從此，他走上了山水畫之路。曾曉滸老師為人低調(diào)，不為名利，只做學問，這給了他很大的影響。周澤恩畫畫三十多年來，作派嚴謹，從不張揚，也從來不善于炒作自己，總是將功夫花在畫上，對每幅畫的立意、構圖、用墨、筆力都特別講究，從不應付了事，自己不滿意的畫從不拿出手。所謂“畫如其人”，從他的畫里得到證實。

周澤恩善于學習眾畫家所長。他告訴我，向曾老師學畫是從學畫樹開始，從畫枝、畫葉、畫樹桿，零散的、局部的畫好了，才畫整棵樹。畫了給曾老師看，他提出修改意見后再畫。曾老師送給他很多畫畫的書籍，讓他多學多畫，并將自己學畫的經(jīng)歷說給他聽，將自己畫畫的心得體會告訴他，讓他多吸收別人長處，別拘泥于學他一人。所謂“學我者生，似我者死”。周澤恩花了五年時間一遍一遍臨摹芥子園畫譜，認真揣摩和體會。跟隨曾老師學畫三十多年，心領神會其中的奧妙。到今天，他的畫自然達到形似神似、有我無我的境界了。周澤恩深有感觸地說，靠自學，靠悟性，靠鉆研，靠奮斗，自此，他從一個業(yè)余愛好者走到專業(yè)畫家，其中所歷經(jīng)的艱辛和困苦可想而知了。目前，曾氏弟子都是湖南山水畫的領軍人物，周澤恩成績的取得，拜曾曉滸老師所教，也與他孜孜不倦的追求分不開。

談到寫生，周澤恩拿出一大本寫生的畫給我看，說那都是去年在永州畫的。他每年都拿出一部分時間深入生活，深入湖南的山水中，去感受去捕捉創(chuàng)作靈感。近些年，他走遍了湖南的山山水水。他的湖南系列山水畫中，有風光旖旎的南岳衡山，有世界自然文化遺產(chǎn)的張家界，有風景秀麗的陽明山，有縱橫湖湘大地的湘、資、沅、醴。他的畫重氣韻，重寫意，重真情實感，這與生他養(yǎng)他的山山水水分不開。他是三湘大地的兒子，他的心中有山，他的心中有水，他的心中有真實的情感。每次采風寫生，他都有新鮮感，都有沖動和激情。他站在高處遠眺，站在山腰近觀，站在山腳仰視，或于山中尋覓，于千里之外思考，他心中總是有血肉，有靈魂，有升華。在大山的深處，他體會生動與鮮明、抽象與具體、真實與夢幻；在大山的皺褶里，他尋找人文的密碼，尋找寄托的情感，尋找創(chuàng)作的源泉。湖南的山水有獨特的個性，是險峻的、野性的、更是清秀的、充滿生機的；她藏著沖動，藏著秘密，藏著希望，有山神的護佑，有山民的祈盼，有靈魂的呼喚……正因為周澤恩對家鄉(xiāng)山水有多情的眷顧與熱愛，有堅定的信念和審美追求，才得以讓他在大山里陶冶性情、汲取藝術養(yǎng)分，才得以讓他找到內(nèi)心的寧靜，找到親切和愛，找到創(chuàng)作的靈感，也才找到了水墨著筆之處。他心胸豁達，信手拈來，隨心畫出，皆為山水傳神，氣在其中，意在其中，情在其中。

如今，周澤恩的畫頗有名氣，上門求畫的企業(yè)和愛好收藏的人特別多，一些賓館和大企業(yè)將他的畫掛在大廳和會議室，用作“鎮(zhèn)殿之寶”。交談之間，有個老板進來，手中提著一個錢袋要來買畫，而且一次要買十多張，說是在一次畫展中看過周澤恩的畫，特別喜歡。近幾年，周澤恩雖然沒搞個人畫展，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畫是個什么行情，辦畫展的單位總是將他的畫展出，一些雜志和報紙向他約稿，刊登他的作品。

周澤恩先生給我們談起他的家，幸福的感覺溢于言表。他愛人是某公司老總，唯一的女兒畢業(yè)于清華大學美術專業(yè)，專攻服裝設計，后留學法國，現(xiàn)已與法國小伙子結(jié)婚，定居法國巴黎。周澤恩以女兒為自豪，談到女兒愛好美術，自有一段曲折動人的故事，但終于是受了父親的陶冶與影響。他有個心愿，就是用中國的水墨去畫法國的山水，讓法國人看看中國水墨畫的神奇。他還高興地告訴我，巴黎是個藝術天堂，他正準備著在巴黎辦個人畫展，將中國的文化傳播出去……

我望著眼前一幅幅意境高遠的山水畫，望著眼前這個樸實堅強的湖南漢子，我真希望他盡早走出中國，走向世界，去實現(xiàn)他心中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