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不出去的花圈

邴繼福

正月初七，老金閑來無事，要到朋友老郝家串門。他知道老郝跟老爹住在一起，大過年的，也不能空手去呀！

他事先打電話問，郝哥，老爺子在你家過的年吧？他老人家身體咋樣。老郝卻說，我爹已經(jīng)走了。

老金心里一驚，年前還看見他老爹了呢，滿面紅光的，咋說沒就沒了呢。轉(zhuǎn)爾一想，現(xiàn)在的人太脆弱，五六十歲的說死就死呢，何況個老頭子。

老金又問，老爺子多咱走的？老郝說，昨晚上八點半。

老金想，虧得事先問問，既然老爺子己經(jīng)走了，就別買東西了，送個花圈再拿點錢得了。他立馬到扎花店買個花圈，送往老郝家。

到了老郝家樓下，老金下意識地瞅瞅涼臺。按照當(dāng)?shù)仫L(fēng)俗，誰家死了人，要在涼臺窗外掛一串黃紙。這，他卻沒看見。

老金有點劃魂，把花圈戳在墻根上樓了。老遠(yuǎn)，從老郝家傳來打麻將聲，這使老金感到很意外。老郝是有名的孝子，他爹剛?cè)ナ?，家里咋就熱火朝天玩上了?/p>

一進(jìn)屋，果然熱鬧非凡。老郝滿面春風(fēng)地喊：老金快過來，我這手牌不錯，你接著打吧！老金在心里嘀咕，盡管老爺已年過八旬，算是喜喪，也不該這么喜慶??！

趁洗牌的空兒，老金屋里撒眸一下問，老爺子在那呢？他的意思是問：靈堂設(shè)哪了？

老郝沒馬上回答，卻看看手表說，如果火車不晚點，這時也該到沈陽了！老金立刻打個愣：咋回事？老郝忙解釋，我老爹想二兒子，剛過完年，就被我二弟接沈陽去了。

原來如此！老金這才知道，自己把事兒弄擰了，立刻傻了眼！他瞅了老郝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他這才想起，按當(dāng)?shù)氐牧?xí)俗，都忌諱“死”這個字眼。誰家的老人“死”了，都說成“走”了。原來，老郝的老爹是串門去了，并沒有去世！

給活人送花圈是極不吉利的。老金暗想，樓下的花圈，決不能讓老郝看見。他心早溜了號，恨不馬上離開牌場，悄悄把花圈弄走?？墒牵紤僦蚺?，不讓他走。

半小時之后，老金終于編個理由下樓了。他象小偷似的悄悄扛起花圈，要到扎花店退掉。扎花店老板一聽，象看見了外星人似地問，我看你也不象沒文化呀，咋干這種蠢事？你見誰退過花圈嗎？幾句話，把老金造得面紅耳赤，灰溜溜扛花圈往家走去。

一路上，老金低著頭走，一臉沮喪。好幾個熟人跟他打招呼，他都沒吱一聲，恨不插上翅膀即刻到家。到家后，他把花圈往門外一戳急忙進(jìn)屋，邊抽煙邊琢磨，這花圈咋處理呢……

突然有人敲門，是朋友胡二。他夾著一卷黃紙，一進(jìn)門就問：老金大哥，是你家我大娘過世了吧？

老金氣壞了：真他媽晦氣！花圈的事還沒平息，又來個給我老媽奔喪的。我媽活蹦亂跳的，他卻咒她死了，立刻火冒三丈：胡二，你聽誰說我媽死了？

胡二連忙解釋：剛才，我在街上看你扛個花圈，跟你說話你都不勒我。我一猜，準(zhǔn)是我大娘老了。到門口一看，果然戳著花圈。我更加確信：我的猜測肯定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