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奇談

小拙

一、風(fēng)雪夜

大山里，傍晚時分，冷風(fēng)飛卷，飄著雪花。一個人在家的張姥姥，看到屋里的木柴不多了，就起身去院子里的柴垛取柴火。張姥姥抱著一抱柴火準備回屋的時候，忽然發(fā)現(xiàn)從柴垛后面露出來一角紅色的裙擺。

張姥姥好生奇怪，轉(zhuǎn)到那柴垛后面一看，原來是一個俊俏的紅衣姑娘，手里拿著幾根柴火躲在那里。那姑娘應(yīng)該是因為天氣太冷了，想拿幾根柴火去點火取暖，看見張姥姥出來了，就躲了起來。張姥姥心想，幾根柴火算什么，于是笑著把紅衣姑娘叫了過來，還請她到自己家里去坐坐，喝杯熱茶。

可是紅衣姑娘怎么也不肯，她說只是路過這里，還有急事要辦，只求張姥姥讓她拿幾根柴火就行。張姥姥見她這樣堅持，就說：“姑娘，那你等會兒，我給你拿點吃的帶上吧?！比缓螅突匚萑ツ昧烁怙?，可是當(dāng)她出來的時候，紅衣姑娘已經(jīng)走了。

張姥姥往外追了一段，沒追著。這時，天也黑了下來，張姥姥低頭仔細一看，發(fā)現(xiàn)那姑娘的腳印子居然是光腳踩的。奇怪了，這冷的雪天，光腳怎么受得了這份寒？再往前，就是森林了，里面?zhèn)鱽眸B獸的叫聲，張姥姥一陣害怕，心想，自己莫非遇上了什么野東西了？嚇得轉(zhuǎn)身就往回跑。

進了家門，張姥姥趕緊就把門閂上，心突突突地猛跳，過了好一陣，才松了一口氣。

這之后，張姥姥就沒再出門。好在柴火夠了，外面雪花飄飄，屋內(nèi)卻爐火熊熊。張姥姥烤著火，嗑著瓜子，在腦海里搜索著山里的奇聞怪談，想要給紅衣姑娘找個對應(yīng)，可是又百尋不著。漸漸地，張姥姥打起了盹。

忽然，一陣嘭嘭嘭的敲門聲，把張姥姥驚醒了。張姥姥心里一驚，是不是那個姑娘又回來了？她有點害怕，不敢去開門。但是轉(zhuǎn)念又想，就算是個野東西，看上去也并沒有惡意，再說，也許真的就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姑娘呢，這么冷的天，還光著腳。

二、采參人

沒想到，門開了，外面卻是一個滿臉胡子的男人，張姥姥嚇了一跳，愣住了。直到那男子大嚷了一句：“老人家，別怕，我是采參人?！睆埨牙堰@才回過神來，又悄悄低頭看了一眼采參人的腳，只見他那雙腳穿著牛皮大靴呢，上面還沾著雪，于是就放下心，讓他進了屋?？墒撬蛔呗罚瑥埨牙延职l(fā)現(xiàn)這個采參人也有點怪，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

采參人烤了火，又吃了些糕餅就掏出錢要給張姥姥。張姥姥不肯要。采參人說“這叫俺大寶怎么過意得去？”張姥姥笑了笑，說“那好吧，你實在要給，就給張姥姥講講你采參的故事吧，俺喜歡聽。對了，你那腳是咋了？”大寶嘆了口氣說：“唉，腳沒啥，崴了。不過，俺這回還真是遇上事了。”

原來，大寶這回進山采參并不順利，草藥采了些，卻一棵人參都沒有遇著。今天中午的時候，他打算換個山頭采，就把行囊收拾了，然后走到溪水旁洗了把臉。在從溪水旁往回走的路上，他卻意外地在一棵大樹下看見了一棵六品葉的人參。大寶高興極了，趕緊拿出紅繩把這寶貝系了，然后跑回去拿工具?？墒枪忸欀?，卻一不小心踩空了，跌到了山崖下，昏了過去。

大寶清醒過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掛在山崖下的一根樹枝上，還好衣服穿得厚，除了腳扭了，并沒有受什么傷?？墒翘柶髁耍狭肿永锕饩€幽暗，又飄起了雪花。他轉(zhuǎn)了好幾圈，迷失了方向，找不到上山的路，于是就找了個地方縮成一團，想恢復(fù)一下體力，可是卻不知不覺睡著了。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大寶驚訝地看見眼前燃著一堆火，對面坐著一個紅衣姑娘。姑娘見他醒了，嘆道：“你總算醒了。大雪天睡在這兒，沒有火熬不到天亮的?！贝髮氁豢矗刹皇?，除了火堆附近，周圍都積起了挺厚的雪。大寶說：“姑娘，你可是救了俺一命呀！”

姑娘笑了，說：“呵呵，我可拖不動你這樣的大塊頭。好了，現(xiàn)在你醒了，自己往那個方向走吧，出了林子，就可以看到村口張姥姥家的燈火了?！闭f著，姑娘指了一個方向，然后起身就要走。大寶也站了起來，問道：“姑娘，你不回去？”姑娘愁眉不語，往另一個方向走了。大寶腳扭了，追不上，急得大叫：“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報答你呀？”姑娘回頭答道：“我叫胭脂，我還要去找我那調(diào)皮的小芹妹妹呢。”

三、紅姑娘

說到這里，大寶停了下來，問張姥姥：“對了，這個胭脂，是你們村哪家的姑娘呀？我得登門給人家道謝。”張姥姥卻一臉愕然：“胭脂？我們村哪有什么叫胭脂的！更沒有叫小芹的！看你挺憨厚，沒想到還會編故事嚇人！”大寶一臉的委屈。

這時，張姥姥想起了傍晚遇到的那個紅衣姑娘，拍了一下桌子，驚呼起來：“哎呀，老了，你瞧我這記性。傍晚的時候，有個紅衣姑娘在我這兒要了幾根干柴火拿走，莫非就是她救的你？”于是，張姥姥就講起了紅衣姑娘抽柴火的事。

大寶聽了，高興起來，說：“你見過她，那太好了！也許她是你們村哪家人的親戚吧。”張姥姥搖搖頭：“不是。她借完柴火，根本就沒回村。我跟著她的腳印，一直到了林子邊。然后我才發(fā)現(xiàn)，她的那些個腳印，都是光著腳踩的?！?/p>

大寶“啊”了一聲。張姥姥繼續(xù)說道：“這個是我親眼所見，那時候還尋思著怕是遇上什么不好的野東西了。后來聽你說她救了你，我想呀，她雖然野，但是應(yīng)該挺善良的。也虧得你命好呀，也許是個仙女什么的……”

大寶興奮地打斷了張姥姥，說：“嗨，我知道了，那是人參姑娘呀！我早就聽傳說，有的上了年歲的極品人參，會變成人參娃娃呢。那些人參娃娃，可不就是不怕冷的，大冬天里照樣光著腳到處跑?？墒恰闭f著，大寶的情緒又低落了下來。

張姥姥也連連點頭：“對呀，你說的沒錯，我也聽說過。沒錯，就是人參姑娘。哎呀，大寶，原來是人參姑娘救了你呀！”張姥姥發(fā)現(xiàn)大寶沒了聲音，感到很奇怪，就問：“咦，大寶，知道恩人是個仙女了，你怎么反而不高興了？”大寶只是嘆了口氣。

四、雪茫茫

這天夜里，大寶輾轉(zhuǎn)反側(cè)沒怎么睡?？墒?，第二天清晨，他卻早早就起了床。天亮了，雪停了，大寶的腳也好多了，他又進了山。

大寶找到了自己的行囊，又來到了那棵六品葉人參的大樹下?？墒?，大寶并沒有挖那棵人參，相反，他還把系著人參的紅繩子給解掉了。

大寶昨晚沒睡好，就是為了這件事。他知道既然救了他的胭脂姑娘是人參，那么胭脂姑娘要找的妹妹小芹，豈不正是被自己用紅繩子綁住了的這棵六品葉？若要報恩，最好的禮物不就是解掉紅繩子，放了六品葉嗎？不過，那樣一來，自己就真的要兩手空空回去見家人了?？墒谴髮氂窒?，要不是人參姑娘，自己恐怕連見都再也見不到家人了。于是，他還是下了決心，解掉了這根紅繩。好在，不是還有些草藥嘛。想到這里，大寶如釋重負，又恢復(fù)了一身的輕松。

從林子里出來，還沒到村口，大寶就遇上了張姥姥。張姥姥招手把大寶叫到身邊，塞給他一些吃的，又交代道：“大寶，俺要去外孫女家走親戚了。你到俺家后院，有幾樣山里的土特產(chǎn)，是俺送你的，你帶回去吧?！闭f完，就匆匆地走了。

可是，當(dāng)大寶走到村口一看，卻驚呆了。哪有什么張姥姥家的房屋呀？再往村里一看，也盡是一片廢墟。不過，在張姥姥家房屋消失掉的那塊地的后面，大寶還真的找到了張姥姥送他的禮物：三棵三品葉的人參。

大寶這才明白，原來，張姥姥也是人參，她昨晚那是在編故事點化自己呢，其實就是為了勸大寶將心比心放了她的小芹姑娘。

大寶向張姥姥走了的方向追去，可是卻只看到三溜光腳踩出來的腳印。這時，天空又飄起了雪花，一片朦朧之中，大寶仿佛看見張姥姥牽著小芹、胭脂兩個姑娘，飄然而去，消失在皚皚白雪之間。漸漸地，大雪又覆蓋了那些腳印，整個世界，白茫茫一片真干凈。

選自《百家故事》2012.5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