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途拾趣（外二篇）

高琨

麥積山，是我多年在孤獨時的牽掛，在寂寞時的向往。

親人積極鼓動，朋友熱情相約，我們組成了一個“私家旅游團”，分乘三輛小轎車，直奔麥積山。

此時，頓覺麥積山縈繞在我的心頭，實現(xiàn)了我心靈的企盼，點綴起我翹望的視野，我像年輕人一樣，精神抖擻地準備盡情地暢游一次。一路歡歌笑語，心靈積攢的春風如舞而起。透過車窗玻璃倒映著古樸的村寨，遠眺紫氣繚繞的麥積山，重巒疊嶂，溝壑交錯，自然景色如墨盡染，那神殿佛臺環(huán)翠繞秀，仰望環(huán)視，情不自禁地產(chǎn)生了奇妙而美麗的感覺。山綠茵覆蓋，景如綢輕柔，還有涼颼颼的潤濕和清新的氣味撲面而來，一抹賞心悅目。我們的心充滿渴望，目光炯炯，恨不得立馬雙腳登攀頂峰，攬觀麥積山全貌，以飽眼福。

麥積山，我們神秘的凝注著它那高插云天的頂峰，令人可望不可及的高度，使人望而卻步，那大氣，神性讓我的靈魂為之一震。總覺著像是懸浮在云彩中的投影，那么威嚴、壯觀。

返程中，沿路景色還算燦爛美麗，各具特色。地里的玉米、土豆到了收獲的時節(jié)，凋殘的枝葉，還是溢滿著各自的芬芳，途徑武山縣洛門鎮(zhèn)，據(jù)說這是一個全國第一的有十萬多人口的大鎮(zhèn)，名不虛傳，果然繁華。街道兩旁布局著各種有地方特色的小攤，叫賣聲如詠歌民謠般清脆好聽。令人陶醉的秦南水蜜桃，大如碗口，水靈溢蜜。皮薄鮮活沾著泥土味的土豆沙香舒口。大蔥更是游客們被誘惑的極品，成筐成堆的鮮貨，昭示出農(nóng)民的心血和汗水，彰顯著農(nóng)民的美滿生活。

街旁低撐起的遮陽傘下一個中年女人在精心地剝著大蔥。蔥的腥辣味很濃，但托在這個女人的手上，卻顯得潔白嫩綠。她不時地揉揉眼睛，判斷自己的腦子是不是有了幻覺？怎么，這三輛掛著寧A牌照的轎車來回調(diào)了三次頭，都從她的攤位駛過，莫非是想買她的大蔥么？她天真好奇地猜想著，以一個智商的眼力判斷著，堆集在遮陽傘下的大蔥，也好似熱情也碰撞出音響兒來。

“賣蔥么？剛從地里挖出來的，新鮮地很呢，蔥辣鼻子，蒜辣心，快來買喲……”她把剝盡的大蔥舉起來搖晃著向我們的車子吆喝著，她那聰慧的眼神，經(jīng)商人慣用的熱情，使我們很受誘惑和感動，她那期盼成交的神情映現(xiàn)在她的臉上。

剝蔥的女人，精悍利落，被她剝盡的大蔥，一捆一捆擺放在攤位上，她揚起頭又吆喝著，酷似一杯寧夏紅的美酒，芬芳著各路游客的心靈，是一抹攬不盡的麗彩。

這時，我們的車子又調(diào)轉(zhuǎn)頭向前駛?cè)?，好像是走向了一條沒有終點的路程。

剝蔥的女人，秀麗清純，手中的大蔥腥辣又躥著香味?！百u蔥了，剛從地里挖出來的，買十送一……”吆喝聲悠悠的又溢入將要遠行的車內(nèi)，滲入我們的夢中。

隔著車窗玻璃我覓見了路邊的一串串野菊花在習習的風聲中微笑著展示著艷麗，通過后窗玻璃我回頭望了望遠離剝蔥女人的攤位，又隱約聽見她的吆喝聲：“賣蔥了，剛從地里挖出來的，吃了我的蔥，開胃，利便，提神……”車徑自穿過了一個小村莊，忽然，一個急調(diào)頭，由于車里的撞擊，我們都東倒西歪，“你咋又調(diào)頭了呢？”司機逗樂地戲笑說：“我看你們對那剝蔥的女人有興趣，叫你門多看幾眼。”我也調(diào)侃他：“你這三回頭，在尋找你二姨娘呢么？”一路的幽默，解悶消煩。果不然司機真地調(diào)頭直駛剝蔥女人的攤位剎住，原來是又走錯路線，掉頭時尋個人問路呢。

“大姐，走溫泉的路咋走呢？”嗨，他倒機靈，不找別人問路，單找剝蔥女人，我們隔窗相視，一股醉人的大蔥的芳醇又溢入車內(nèi)。

“你們要去的地方在務(wù)達呢，端戳一個飄斜子就到了。”

“大姐，這端戳一個飄斜子是啥意思？”“端戳，就是直走，飄斜子就是拐彎子么?！彼χ更c解釋，旁邊攤位上的買賣男女也咧嘴笑著。司機朋友很自信的擺出一個飛翔天際的姿勢，又調(diào)頭前行。找那個飄斜子的路口拐彎呢。

“賣蔥了，貨真價實，回家包餃子大蔥是上品……”

這時，他又扭轉(zhuǎn)方向盤，直徑駛向剝蔥女人的攤位?！罢τ终{(diào)頭呢？”“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彼⌒囊硪砺朴频赜謱④囻傁騽兪[女人的攤位剎住車停穩(wěn)下車。不一會，有幾個也像是旅游的人在討價還價買她剛剝凈的大蔥呢。

一場“游園驚夢”侵入到我們的心中，這樣一個小攤位，卻把我們勾牽得神魂顛倒，無可適從，那剝蔥女人的吆喝和那神態(tài)在我們的心中清麗而柔曼，那吆喝的聲韻旋律纏綿而抒情。

“我們都想買大蔥呢。”

“我的蔥打折優(yōu)惠，謝謝寧夏的客人?！?/p>

我們每人都買了五斤一捆的大蔥，她高興地點頭示笑道謝，一臉的喜悅滿足。

她一個洛門鎮(zhèn)擺小攤的女人，咋有這么大磁力呢？無論她家庭生活狀況如何，但她一身的經(jīng)商的智慧、平靜、安詳、熱情，就夠我們深思而效仿。

“那下一個景點……”

“到時候，就知道了，別多問?！毕虢o我們一個驚奇。想補他三回頭走錯路又有意拐彎抹角逗樂的尷尬局面。車開進一個停車場。我們下車一看，頓覺暖意滋生，就在這樣一個飄渺寂寞冷清的地方，卻有著別墅般的靜美，使人神思眩迷，我們驚喜地看到洛門溫泉村的匾額。麥積山一趟，一路趣事心存激動，又在這溫泉沐浴嬉戲，一身的清爽愜意，那種多年的孤獨寂寞在此蕩然無存，溫泉里，閉上眼睛，那賣蔥女人的叫賣聲：賣蔥了，剛從地里挖出來的……卻難以從心中拂去。

沐浴完，我們乘車返程。在暮色中，路旁村舍炊煙彌漫，是誰家在炒菜中溢出的蔥香味兒，連同剝蔥女人甜甜的吆喝聲，漫入了車廂內(nèi)，我們好似在聽一首民謠。

風兒清爽，花兒綻放，我們多想讓開車的朋友再一次調(diào)頭，把車直徑地駛到剝蔥女人的攤位前……

兩個荷包蛋

四涼四熱，葷素搭配。這純真熱情的招待給了我們一天的溫暖和甜蜜。甜香不僅是味覺的享受，還在我們心底里激起一陣的快慰。

農(nóng)家小院的美景，鳥語花香的氛圍襯托著甜杏兒輕盈如似張開的翅膀，如蝶起舞。

甜杏兒跟我們共餐熱諞，賓主盡歡，此時她情不自禁地放下筷子，啜了一口八寶蓋碗兒茶，沾滿清香的聲韻“白鴿帶的銅鈴鐺，盤旋在六盤的頂上，親朋好友聚一場，你聽我唱一聲‘大阪城的姑娘”。我也即興站起回應(yīng)她：“掀起了你的蓋頭什么樣，甜杏兒，你■過了大阪城的姑娘”。呲牙牙咧嘴嘴咋了？都笑瓜了。

一桌飯菜如荷花豐盈綻放，絢麗多姿也為主人助興。甜杏兒一臉的自信和自豪，心花兒溢出了馨香。彌漫著炊煙的舞動，她向著廚房揭簾兒喊道：“上菜了?！庇质巧恫搜?？甜杏兒好似芬芳一下我們的胃口，得意地說：“這一道菜，你們猜也猜不出來，上來了給你們驚喜?！边@是什么菜呢？我們已經(jīng)垂涎三尺，無言仰視著門簾兒被掀起。這時，兒媳婦如似從云彩中飄逸而來，黃澄澄，油汪汪一大盤炒雞蛋端上了桌面，甜杏兒逗樂取笑“這是公雞下的蛋”。我們一臉的驚訝，不可思議。我知道她的幽默個性，又一次回敬：“公雞下蛋，我親眼所見”。這是多么大的謊言，大家又呲牙牙咧嘴嘴笑瓜了。沒有絞盡腦汁的夸張搞笑，只是有著寬容心腸的一種幽默而已。

吃著吃著，哽住我喉嚨的一塊雞蛋，鉤憶出我的一點情思，如夢初醒，一片溫暖的詩的心跡，把一份純真，在我的胸腔里凝結(jié)，構(gòu)成了一段永久難忘的追憶。

陽光照耀著村莊、溝壑，崖畔的花兒草兒展枝爭艷。一聲從村子里傳出的呼喊：“甜杏兒，今天駐隊工作組吃派飯到你們家，你回去準備吧?！痹谔锢飫谧鞯霓r(nóng)民們仰頭聆聽，連墻頭樹上的麻雀扇著驚恐的翅膀，逃遁遠飛。那個年代吃派飯是一種深入群眾聯(lián)系群眾的方法，干群關(guān)系很融洽的三同，是黨和干部的優(yōu)良傳統(tǒng)，誰家輪到吃派飯，是一種榮耀，是對你家“成分”的界定（吃派飯，不會派到地主富農(nóng)家里去）。但那個年代農(nóng)家生活都艱難，只有回民過開齋節(jié)古爾邦節(jié)才能分到按人頭比例的幾斤羊肉，平時能有什么好吃的招待駐隊工作組呢？但家家都攀比，都想讓干部們吃好，他們整天跟農(nóng)民們一樣辛苦地勞動著，費心地解決著各種疑難問題，承擔著責任和壓力，給他們吃好點，也是農(nóng)民的一種淳樸和厚道?！巴浴鞭r(nóng)民很歡迎，也很熱情，盡量吃好點。

甜杏兒回到家里，左思右想，這些人都是娘生的肉長的，一種同情涌上心頭。瞬間，甜杏兒胸有成竹地推開了廚房門，圍上一條翠綠的圍裙，準備了起來。慢慢悠悠的炊煙如舞而起。她將家里僅有的一點兒白面，搟薄切細，炒個韭菜花，吃一頓素長面，在當時來說是最高等級的招待，把工作組犒勞一下，心里才感到愉悅。

長面里揉進了甜杏的一片喜悅，韭菜花躥出的清香，折射出內(nèi)心對客人的關(guān)懷。我仿佛聽見了她的心語，她臉上也曾浮過一絲難為和愁緒，這時有所緩解。

桌面上擺上一小碟咸韭菜，一瓣剝凈嫩白的大蒜，接著就是一碗忽閃閃的手搟長面。

“唉，吃吧，沒啥好招待的?！碧鹦觾好嬗须y色，表示歉意。我說：“有啥吃啥，再不要特殊了。其實這是最好的犒勞了?！?/p>

我急切地撈著吃了幾口，吃著吃著，碗底下露出了兩個荷包蛋，像晶瑩的珠寶，驚訝中一種莫大的感激涌上心頭，我說：“再不敢這樣了，大家都這么困難，誰家都有本難念的經(jīng)啊?！碑斘野央u蛋夾起來的瞬間，腦海中旋即疊印出“工作組紀律”，又將荷包蛋放入碗底。

甜杏兒看出了我此時的心思，一再勸我：“快吃，飯都涼了?！边@兩個荷包蛋，其實也算不了什么?？稍谀莻€年代，就算奢侈的了。

這兩個荷包蛋映現(xiàn)出在生活艱難的日子里，一個心地善良的農(nóng)家婦女的慈愛之心，又給我莫大的安慰。

這一碗素面里，窩著的荷包蛋，在飄香四溢的氛圍中不由我的眼淚流出。一些懷想映在眼前，如似一首心曲在心中微響。我窺視到甜杏兒也在靜處掩面揩淚，誰能忍心將這兩個荷包蛋咽下去。兩個荷包蛋，點綴出甜杏兒的一抹情份，嚼也嚼不盡的鄉(xiāng)情。

甜杏兒把歲月的滄桑演繹得如此感人，用最簡單的方式，把生活的艱辛演變成一個散放著芳香的完美，兩個荷包蛋，在我心中早已編織成了一幅歷史存留的畫卷。

看著這一大盤熱乎乎、香噴噴的炒雞蛋，這一往昔的故事，像電影一樣從心中閃過。

甜杏兒給我們的蓋碗茶添上熱水，心中彌漫著幸福感，她自信地說：“現(xiàn)在生活都好起來了，雞鴨魚肉樣樣俱全，炒雞蛋煮雞蛋，清燉土雞炸蛋卷，二茬的韭菜葉葉寬，下午是餃子，雞蛋韭菜拌的餡兒。砂鍋搗蒜，搗不爛，下一次來了，我再給你們煎兩個荷包蛋。”

兩個荷包蛋，連同這一盤炒雞蛋，留下了一根青絲慢慢地在我的心靈深處融化。

墨跡聞心香

一個眼神，定格在一個地方，怦然心動。

無言的心語，被另類的環(huán)境氣氛所感染。

一個傳承文明、書寫幾多歲月、描畫幾多春秋、綴滿幾多純情的隆德縣文化城耀于眼前。

這里的書畫屋、剪紙、刺繡、民間工藝作坊，琳瑯滿目，裝點起文化城的春色。

石慶壁書畫研究院的牌匾，芳銘曉風，耀眼奪目，我能觀此書院，很榮幸。一行步入，細賞壁掛書畫墨跡，品讀自吟。

進得書屋飽眼福，古韻新體醒玉聲，慶壁墨跡堂中掛，難得索求字一幅。心語暗藏玄機，只待機會。

一位儀表堂堂，氣度不凡的中年男子，端坐八仙桌前，默默研讀。見有來者，斜眼一視，不言。他那認真投入聚精會神的姿態(tài)和我自賞壁掛的書畫神氣融為一體，也正是一種最純真、透明的心態(tài)交流。

這字畫，筆跡墨色，點橫豎撇，博古藝深。此翁筆端點睛龍，落筆真跡勝富春。坐著的這位先生，也怦然心動，他悟懂了來者的心語，帶著微笑，多了幾分敬意，這時，我們彼此感到了心的律動。

他遞給我一張名片，一目了然。雖是初次相見，但覺相識恨晚。我對書畫只是喜歡，但見識淺薄，對他的深邃、奇妙章法、流派不敢讒言胡語，我們隨意交談。書院中滿溢著古韻之氣，流暢著時代的創(chuàng)意之溪，深受震撼。這時同來的李女士默默地端起相機，捕捉著每一個生動的瞬間，將畫面定格為永久的追憶。

壁掛中有一橫幅，墨跡自然順暢，起筆穩(wěn)健，勁松收風，意韻清新，嚴謹中剛?cè)嵯酀?，流云舒展，人、字品性相融，《雪中松柏》香溢四座，勁風拂松。此時，我索求他的墨跡的心意更加強烈。

在交談中，他機警友善地問了我?guī)讉€問題，我都作了準確的回答，他聽了之后，敬重有加，情熱適度，立刻端出八寶蓋碗茶優(yōu)待。此情此景恰到好處，我投其所愛，將我?guī)淼膭P宏油畫集簽名贈予，求他斧正。這正是“心有靈犀一點通”，果不其然，他要回贈我一幅書法墨跡?；ベ浂Y品，禮尚往來，人之常情。借以切磋藝技、藝德。這時，他俯下身子，展開宣紙，蘸滿墨汁，又側(cè)身正視了我一眼，說：“一般情況下，我是不會動筆留墨跡的，今天你來陋室觀我字畫，實受感動，我就給你書寫一幅橫幅作為存念?！蔽铱吹搅怂膽B(tài)的沉靜，熱忱的情愫溢于心中，映于紙上。他略加思索，心有成竹，書寫開始。這時，李女士又端起相機，恰到好處，攝下了精彩，留下了故事。

“穆如清風”四個大字，純青、流暢而干凈。一種祥和的祝福和恭維，卻如四朵玫瑰綻放。他手中一枝璀璨的毛筆，觸上宣紙，如擊鼓鳴響，如蕭笛清音，行筆慢慢潛游，似激流涌動，在清風中奏起悠悠古韻。

“穆如清風”信手入意，著墨入畫，他不是對我個人透悟真情恭維，它帶著主人美好的夙愿全方位地對隆德進行著宣傳，以書畫墨跡吸引八方賓客前來觀光，認識隆德，賞識這里的水水山山。但我在感受中得到了剎那的愉快和對慶壁先生的敬佩和感激。

清風拂面馨甜心，穆如江河涌濤聲，相識結(jié)友藝德久，墨跡留芳育后人。

【責任編校 楊風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