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顯杰
(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湖北武漢,430079)
影像傳播與影視批評
影像傳播視域下的《鳳舞神州》
李顯杰
(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湖北武漢,430079)
《鳳舞神州》作為第一部在電視屏幕上呈現(xiàn)鳳凰意象與精神和楚文化內涵與特征的人文歷史紀錄片具有開拓性意義。該片文化蘊涵豐厚,將鳳凰的意象與精神乃至和楚文化的內在關系,從其發(fā)展脈絡、歷史風貌、文物見證、風土民情和精神內涵作出了系統(tǒng)而全面的梳理和展現(xiàn),進而刻畫出風凰意象與精神和楚文化所蘊涵的開拓精神、和美氣象、浪漫主義情懷和高遠堅韌的志向與品格。影片結構富有創(chuàng)意,立足宏觀、突出微觀,縱橫交織、經緯一體的網狀結構,較好地揭示和展現(xiàn)了該片的思想內涵、意象精神、歷史維度和文化訴求。影片在影像營造上非常精致,富有匠心的鏡頭調度和巧妙精美的聲畫組合,使整部影片的視聽形象異彩紛呈、美輪美奐,不但給人傳達出人文歷史知識的信息與資訊,而且給人提供了視聽感知覺上的美好享受。
《鳳舞神州》 影像傳播 文化蘊涵 結構特色 影像魅力
當今全球化的語境下,影像傳播已成為文化建構與播撒的有力手段與途徑。由中央新聞紀錄電影集團、湖北省委宣傳部、湖北省廣播電視臺、湖北省荊楚文化研究會、湖北省政協(xié)文史委員會和湖北省鳳舞神州文化傳播有限公司聯(lián)合制作的十集人文歷史專題片《鳳舞神州》,于2012年12月26日至30日在中央電視臺紀錄片頻道的成功播出后引起的廣泛關注,再一次印證了當今“視、聽、文”一體化時代的文化傳播特征。
《鳳舞神州》作為一部探討鳳凰精神與意象和楚文化歷史源流、精神內涵、風土民情和文化氣韻的專題片,本身其實是一個帶有濃郁學術研究色彩的課題,要將這樣的文化內容轉化成直觀的視聽影像傳播,其難度是可以想見的。難能可貴的是,該專題片的編創(chuàng)者不避艱辛,知難而進,用影像的方式,將如此宏大的課題及其所涉及的林林總總、方方面面,集中和聚攏在“鳳凰”這一圖騰和意象下,以“鳳凰”的傳說為契機,以“楚人”的歷史足跡、“楚文化”的發(fā)展脈絡為經緯,編織出一幅精美而獨特的神鳥飛天圖。本文僅從其文化蘊涵和結構特色作一簡要分析。
從文化蘊涵的角度看,鳳凰的傳說歷史久遠,鳳凰的意象與精神象征意蘊豐厚,是華夏文化中與龍圖騰、龍意象相并舉的帶有民族整體圖騰象征意義的形象符號。
站在地域文化角度,從鳳文化的起源看,鳳凰圖騰、意象與精神并不是單屬于我國南方文化或楚文化,而是整體中華文化的圖騰和意象,中國的南方和北方都是鳳文化的起源地和崇奉者。如《說文解字注》所描述: “鳳,神鳥也。天老曰: 鳳之像也,麐前鹿后,蛇頸魚尾,龍文龜背,燕頷雞喙,五色備舉。出于東方君子之國,翱翔四海之外,過昆侖,飲砥柱,濯羽弱水,莫(一解作‘暮’)宿風穴。見則天下大安寧。”[1]所謂出于“東方君子之國”,“見則天下大安寧”之語,段玉裁注解為“黃帝,周成王之世是也”[2]。可見,鳳凰作為圖騰與意象在遠古傳說中就已經出現(xiàn),并且是作為華夏民族的吉祥鳥而出現(xiàn)的。或者如聞一多先生所說,“在最早的意義上說,龍與鳳代表著我們古代民族中最基本的兩個單元——夏民族與殷民族,因為在‘鯀死……化為黃龍,是用出禹’和‘天命玄鳥(即鳳),降而生商’兩個神話中,我們依稀看出,龍是原始夏人的圖騰,鳳是原始殷人的圖騰(我說原始夏人和原始殷人,因為歷史上夏、殷兩個朝代,已經離開圖騰文化時期很遠,而所謂圖騰者,乃是遠在夏代和殷代以前的夏人和殷人的一種制度兼信仰),因之把龍鳳當做我們民族發(fā)祥和文化肇端的象征,可說是再恰當沒有了”[3]。盡管在封建社會“宗法—專制”文化的意義上,聞一多對“龍鳳”已成為“帝德”與“天威”的標記, 給予了尖銳的抨擊和諷刺。但從龍鳳作為民族文化的圖騰意象與文化象征的源頭與核心看,說龍鳳文化共同代表著中華文化的意蘊和內涵是完全成立的。龍鳳當是華夏文化中兩位一體、不可偏廢的文化象征,龍鳳文化共同構成了中華文化的完整形態(tài)和風貌。
從文化傳承的角度講,龍鳳圖騰與意象在進入到封建社會之后,一定程度上有所分化,龍的意象被放大成為代表統(tǒng)治者的帝王皇權之象征。所謂“高祖為人隆準而龍顏”(《史記·高祖本紀》),所謂“真龍?zhí)熳印薄ⅰ褒報w欠安”、“龍袍加身”等一系列與帝王天子相關的龍言話語形成。一如錢其琛所說,“在中華民族的歷史文化傳說中,盤古、伏羲、女媧、黃帝等代表人物,都是龍的部分或全部化身。這種善良的愿望,以后曾被封建統(tǒng)治者所利用,他們自稱‘真龍?zhí)熳印?,把自己的身軀稱做‘龍體’,把自己的衣服稱做‘龍袍’,等等,企圖以此來維護和延續(xù)自己的統(tǒng)治”[4]。因此在長達幾千年的封建社會中,龍文化占據(jù)了相對正統(tǒng)和中心的價值地位,得到了相對廣泛的傳播和規(guī)范。當然,封建統(tǒng)治者借用龍的意象和形態(tài)來強化自身的權貴地位,根子仍然建立在華夏各族人民對龍文化所代表和象征的民族文化精神的認同這一基礎上。由是龍的意象與精神、龍的圖騰作為中華文化之核心意象才能夠成立并得到國民和世人的廣泛認可。相對而言,鳳凰的意象與精神,鳳文化的傳播則相對薄弱。這種消長的內在原因是一個漫長的歷史過程,個中的因素是非常復雜和多樣的,從政治的到經濟的,從地理環(huán)境的到風俗習慣的,等等,對此筆者無意置喙。這里僅從龍圖騰與鳳圖騰的意象差異性上作一推論:龍的圖騰與意象更為宏大和神秘,呈現(xiàn)出的是上天入海、騰云駕霧的力量和剛性;而鳳的圖騰意象則更為華麗和柔美,呈現(xiàn)出的是鸞鳳和鳴,鳳舞九天的和睦與安詳。因此,在中華民族幾千年的歷史進程中,政權更迭、權力轉換更需要借助龍的強力來實現(xiàn)稱王稱霸的基業(yè),所以在中國封建社會中,以孔孟之道為代表的“禮教”倫理、“入世”哲學更適合成為統(tǒng)治者定邦安國的工具,往往被獨尊而推廣。鳳文化以及與之較為親近的老莊之學則由于其秉持自然靈性和包容開放的姿態(tài)而澤被蒼生,更關注民眾個體的自由,因此往往成為統(tǒng)治者所排斥或疏遠的文化體系和思想傳統(tǒng)。所以,“自封建社會始,實際上存在有重龍輕鳳的現(xiàn)象。帝王為了顯示君臨天下的威嚴,以龍自居。在宗法等級秩序井然的封建社會,不僅是帝王,就是普通百姓也傾向于龍文化,誰個不想出人頭地?‘魚躍龍門’遂成為仕人最高的人生理想”[5]。當然,說鳳文化弱于龍文化的傳播,是相對而言的,尤其是相對正統(tǒng)文化而言的,并不是說鳳文化就銷聲匿跡了。而且應當說越是遠離中心的邊緣地區(qū),越是根植于民間的草根文化,越是未經開發(fā)的荒蠻之地越是更多地沉淀著鳳文化的意象和精神。這也就是為什么當時處于中原文化邊緣區(qū)域的長江中游地區(qū)的楚地文化,反而比較多地保留和傳承了鳳文化的文化蹤跡、意象風格和精神傳統(tǒng)。
從文化傳播的角度,中國龍鳳文化的分離和偏向雖然有其歷史的必然性和某種文化機緣所在。但就當今弘揚和傳播中華文化的優(yōu)良傳統(tǒng)講,單一強調龍文化對中華文化在全世界的傳播與推廣卻并非是全面和準確的,某種程度上不利于世界人民了解和認識中華文化的多樣性和豐富性。因為要真正使世人完整、準確地了解、認識中華文化的整體風貌,不但需要看到中國人作為龍的傳人之威武不屈、剛強自立的一面,還應該看到中國人作為鳳的后裔所具有的多姿多彩、和美包容的一面。因此站在中華文化的當代建設的立場上,合理適度地加大對鳳凰意象與精神的重新認知和開掘推廣是非常重要的。
就此而言,對鳳文化的意象和精神的呈現(xiàn)與闡釋就顯得特別突出和重要。而楚文化作為地域文化中最能夠代表和體現(xiàn)鳳文化意象、精神的文化體系,從遠古到近代,再到現(xiàn)當代,無不呈現(xiàn)出鳳凰意象與精神的內在蘊涵,可以說是鳳文化的現(xiàn)實體現(xiàn)和實際印證。很多現(xiàn)今仍然保留在江漢平原、洞庭湖區(qū)等的楚文化傳統(tǒng)風俗就是鳳文化意象與精神的活的見證。一如《鳳舞神州》中所展現(xiàn)的:不論是古代文物的考古學發(fā)掘,還是楚地楚民性格的內在養(yǎng)成;不論是楚樂巴舞,還是風俗節(jié)慶無不打上了鳳文化的深深烙印。
也是在這個意義上,筆者認為專題片《鳳舞神州》具有豐厚的文化蘊涵和非常敏銳的文化目光。全片將鳳凰的意象與精神乃至和楚文化的內在關系,從它們的發(fā)展脈絡、歷史風貌、文物見證、風土民情和精神內涵作出了系統(tǒng)而全面的梳理和展現(xiàn),進而刻畫出風凰意象與精神和楚文化所蘊涵的開拓精神、和美氣象、浪漫主義情懷和高遠堅韌的志向與品格。應當說這是非常寶貴的文化建構,具有很強的當代文化建構意義。
毫不夸張地說,該專題片的推出為鳳凰意象與和美精神在當代的發(fā)揚光大作出了開拓性的貢獻,為中華文化的繼承、發(fā)展、完善和推廣提供了一個新的文化視角和產業(yè)化方向。同時也為鳳凰精神與意象——楚文化的特征與內涵在中國電視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彰顯出編創(chuàng)者富有前瞻性的文化眼光和匠心獨運的影像結構能力。
從《鳳舞神州》的敘事結構看,該片用鳳之緣、鳳之雛、鳳之鳴、鳳之殤、鳳之和、鳳之靈、鳳之韻、鳳之潤、鳳之烈、鳳之翔作為每一集的名字,高度凝練地體現(xiàn)了編創(chuàng)者的藝術構思、結構特征和文化取向。
從鳳之緣起到鳳之飛翔,它呈現(xiàn)出的是一條歷史脈絡的縱貫線,貫穿了從遠古到今日的鳳凰圖騰、傳說、意象和楚文化特色、精神發(fā)展的全部圖景,刻畫出古老的鳳凰圖騰意象與今日楚文化的和美精神的一脈相承。從上古時期的“熊”、“夢”部落的融合,到古代楚國的蟄伏與崛起;從晚清民國時期大武漢的形成,到今天長江“中三角”經濟區(qū)域發(fā)展的宏偉藍圖,鳳凰的飛翔追求從未止息,楚文化的流變源遠流長。同時它又呈現(xiàn)出一個圓,一部五彩繽紛、婀娜多姿、翩翩躍動、螺旋上升的鳳凰圓舞曲。在這一圓舞飛翔的過程中,鳳凰的意象與精神和楚文化的形成、沿革、發(fā)展與更新展現(xiàn)出了多姿多彩、豐富厚重的氣象和風情:從不畏艱險、篳路藍縷的開拓精神,到“三年不鳴,一鳴沖天”的堅韌性格;從老莊的“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哲理沉思,到以屈原的《離騷》、莊子的散文為代表的浪漫主義文學建構;從古代楚人制造青銅器的巧奪天工,到近代武漢逐步發(fā)展成為中國四大重工業(yè)城市之一的輝煌;從“陽春白雪”的知音難求,到“下里巴人”的歌舞風情;從古代神話、巫術的出現(xiàn)與形成,到楚地一代名醫(yī)李時珍的神奇與務實;從打響辛亥革命第一槍的壯舉,到“二七工人大罷工”的剛烈;從土家族“擺手舞”的風姿到百歲老船工譚邦武的歌聲,十集片子既從縱向上整體勾勒出了鳳凰精神與意象和楚文化精神的歷史發(fā)展進程,每一集又側重集中于一個橫斷面上作出爬梳、選擇和刻畫。這種縱橫交錯的結構方式頗具新意,既照顧到整體的宏觀圖景,又突出了不同階段、不同層面上的特色呈現(xiàn)、重點突出,很好地體現(xiàn)出該片從一種總體的文化精神蘊涵和人文精神風貌角度來刻畫鳳凰精神與意象和楚文化特征與內涵的主題風格。而對楚神話傳說、楚民性格、楚地風土民情、楚人楚物楚舞楚貌的宏觀勾勒和重點呈現(xiàn),則成為揭示和呈現(xiàn)這種文化意象與精神文化特征最有力的載體和途徑。就此而言,該專題片的結構是成功和得體的,其立足宏觀、突出微觀,縱橫交織、經緯一體的網狀結構,較好地揭示和展現(xiàn)了該片的思想內涵、意象精神、歷史維度和文化訴求。
該片結構上的另一個創(chuàng)新特色表現(xiàn)在,一方面通過復制和展示現(xiàn)存的古代歷史遺跡、古代文物、器皿的影像來營造文本風貌,這自然是該片獲得歷史厚度和具有一定文獻性的重要因素。更為難得的是,影片不惜成本,將一些古代歷史事件用故事的方式重現(xiàn)出來,用人物表演、場面還原、情景再現(xiàn)的方式營造和呈現(xiàn)古代楚人的生活場景、風土民情和一些勞動與戰(zhàn)爭場面,使歷史的講述更增添了影像的光彩和故事的趣味性。另一方面,影片又把對古代歷史進程的刻畫與現(xiàn)代楚人、現(xiàn)代社會中人們的生活畫面巧妙結合?;蚴菍⒊幕葑冞M程中的歷史事件與世界圖景、現(xiàn)代社會中的歷史事件作相應的映照和對比,或是在古代故事的講述中編配上今人生活的動態(tài)畫面和場景,這種融匯古今,結合中外的敘事策略,也顯示出編創(chuàng)者立足于世界歷史文化圖景中審視中華文化的創(chuàng)新追求。它使該片的整體敘事既富有歷史的厚重感,又擁有比較濃郁的現(xiàn)代氣息,而不是拘泥于歷史事件的解說性描述和簡單的畫面圖解,從而使觀眾在古今相通、中外映照的鏡像話語中,觀看、審視、理解屬于鳳凰意象與精神和楚文化的神奇與瑰麗;感受、思考、想象鳳凰的意象與精神和楚文化的古往今來與未來景觀。
從影像表意的角度講,該片在影像的營造上是非常精致的。全片從片頭的處理,到每一集的具體刻畫,其富有匠心的鏡頭調度和巧妙精美的聲畫組合,使整部影片的視聽形象異彩紛呈、美輪美奐,不但給人傳達出人文歷史知識的信息與資訊,而且給人提供出視聽感知覺上的美好享受。這里不妨拈出幾例做些評點。
首先看影片片頭的營造。影片的第一個鏡頭呈現(xiàn)的是一群赤著脊背、肩背纖繩、如雕塑般的青年群體形象,充滿了力量和朝氣;第二個鏡頭是一只正面的鳳舞形象迎面而來;緊接著是一只金色的鳳凰從畫面左側飛翔而出,穿梭于畫面空間,然后是一穿紅衣的女子形象和一個包裹頭帕的南方少數(shù)民族女子形象相繼出現(xiàn),接著青年們面向飛翔的鳳凰,俯身相望。其后呈現(xiàn)一位戴斗笠的老人手接一片鳳尾羽毛形象(黃鶴樓作為背景影像)和一個留著娃娃頭的兒童形象,再其后是三個兒童站立在三條粗木條上漂流而來的影像,他們像是在河流上漂浮,又像是在天空中飛翔;最后鳳凰飛向宏大的宮殿,紅衣女子在宮殿前的廣場上和帶有楚文化標記的古代器皿上翩翩起舞,片名推出。其間伴隨著男生的號子聲和女生的無詞歌聲。整個片頭充滿了鳳凰意象和楚文化的符號特征,虛實相間,色彩斑斕,古今相映,信息量充沛,具有很強的視覺沖擊力。這一片頭出現(xiàn)在每一集的開場,成為引導人們認知、理解、想象鳳凰意象和楚文化內涵的有力導引。
再看不同片集中的畫面與影像營造。在《鳳之鳴》中,為了再現(xiàn)楚國崛起的雄姿,影片重現(xiàn)了當年晉與楚爭霸的戰(zhàn)爭場面,其規(guī)模和氣勢可與大片中的戰(zhàn)爭場面相媲美;《鳳之殤》中,將屈原“蘇世獨立,橫而不流兮;閉心自慎,終不失過兮;秉德無私,參天地兮”(《橘頌》)的詩句與滿山的橘樹組合在一起;當描述屈原作為中國古代知識分子的代表所面對的入仕報國與憤世嫉俗的兩難處境時,畫面上展現(xiàn)的是遼闊的天空和險峻的山川溝壑,這里的聲畫組合,使詩的韻味與意涵得到了畫面的鋪墊和補充,使人物的內在心聲化成了大地山河的嗚咽與吶喊。特別是當影片用一連串的大特寫鏡頭展現(xiàn)五彩斑斕的鳳凰形象時,就進一步將屈原所代表的那種不同流合污的闊大情懷與鳳凰意象所蘊涵的“不是梧桐不棲,不是醴泉不飲,不是竹實不吃,不與燕雀同群”的高潔精神特質聯(lián)系在一起。在這樣的影像蒙太奇組合中,一種滄桑與悲憫之情乃至“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的坦蕩氣節(jié)和不拘一格的狂放精神溢滿屏幕?!而P之和》中,用玻璃杯中的冰塊漸漸融化的影像,講述公元前11世紀楚人的首領鬻熊所認識到的自然界的變化規(guī)律,剛與柔的辯證關系,巧妙地描述了時間的流逝所帶來的變化與正反轉換。在表現(xiàn)“上善若水”時,運用各種不同角度拍攝的水的鏡頭形象來加以呈現(xiàn):有激流奔騰之水,有墜落四濺之水,有緩緩溪流之水,有平靜如鏡之水,形象地刻畫了“水善利萬物而不爭”的自然規(guī)律和哲理蘊涵。
尤其耐人尋味的是,這種通過光影交織、聲畫組合的影像表意,其所抒寫傳達的鳳凰精神與意象和楚文化的天地人文之美,鸞鳳和鳴之情,是很難用文字來訴說和描述的,有許多來自影像的視聽魅力。像影片中對古云夢澤的影像刻畫,雖然并非云夢古澤原始風貌的影像記錄,但那云霧繚繞、湖光山色的精美鏡頭畫面,依稀讓我們窺視到古云夢澤的神秘倩影,提供給我們以美的觀照,令人陶醉,催人遐想。像刻畫土家族“擺手舞”的鏡頭段落,把荊楚大地上生活的人們之淳樸和風情如實呈現(xiàn),滿溢著泥土的芳香和大地的情懷。類似這樣的鏡頭畫面在影片中很多很多,使整部專題片充滿了詩情畫意和相對充沛的信息量。盡管在作古今相連、中外映照的展現(xiàn)中個別例舉尚可商榷,但總體看,這種結構手法和敘事策略顯示出該片所具有的開闊文化視野、全球化歷史眼光和開放的思想情懷。同時也表明在當今全球化文化交流的背景下,影像傳播的文化建構力量正在迅速得到普及和強化。特別是對于那些旨在從一般社會文化傳播意義上審視某種具有久遠歷史的文化意象與精神的刻畫,對特定的人文地理風貌與流變進行梳理與展現(xiàn)的專題介紹,再沒有比影像傳播來的真切和生動了。這就像約翰·伯格在《觀看之道》一書中所談到的,“除了影像,還沒有任何一種遺物或古文獻可直接確證各個朝代人民生活在其中的世界。在這方面,影像比文獻精確、豐富”[6]。
概括起來看,《風舞神州》作為中國電視屏幕上第一部展現(xiàn)鳳凰意象與精神和楚文化特征與內涵的人文歷史紀錄片,其影像表述帶有總體觀照,鳥瞰式呈現(xiàn)的綜觀性質。就鳳凰意象與精神和楚文化的博大精深、源遠流長而言,該專題片尚屬拓荒式的初步展現(xiàn)和探討,其所概括的很多方面都可以或者說尚需做分門別類的專題性拓展,因此對鳳凰意象與精神和楚文化特征與內涵的影像表述任重道遠。相信伴隨著該專題片的播出與討論,鳳凰意象與精神的風采、楚文化的建設與傳播會在國內和國際文化舞臺上綻放出更加斑斕的色彩、放射出更為璀璨的光輝。
注釋:
[1] (漢)許慎撰,(清)段玉裁注:《說文解字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第261頁。
[2] (漢)許慎撰,(清)段玉裁注:《說文解字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第261頁。
[3] 聞一多:《龍鳳》,《聞一多全集》(一),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82年,第69頁。
[4] 錢其?。骸渡羁涕_掘和研究龍文化的精神內涵》,歐清煜編:《中國龍文化詞典》(前言),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2002年。
[5] 陳望衡:《為了和美的世界》,參見龐進:《中國鳳文化》,重慶:重慶出版社,2007年,第293頁。
[6] [英]約翰·伯格:《觀看之道》,戴行鉞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年,第4頁。
【主持人語】本期的兩篇論文主要從影像傳播和文化空間生產角度,討論地域文化的傳播與建構問題?!队跋駛鞑ヒ曈蛳碌摹带P舞神州〉》一文,從影像傳播角度分析評論了十集紀錄片《鳳舞神州》的文化蘊涵、結構特色和影像魅力,認為在當今全球化的文化背景下,影像傳播的影響力是十分重要和有力的,《鳳舞神州》對鳳凰的意象與精神和楚文化的特征與內涵的影像再現(xiàn),對國內、國際重新評估楚文化,全面認識、建設和推廣中華文化具有重要的開拓性意義?!督铣鞘形幕臻g的再生產:視覺循環(huán)性的宏觀構擬》一文,以視覺循環(huán)性為基點,分析和探討了江南城市文化空間從傳統(tǒng)印象式到當今景觀式的轉換。其中從消費時代與文化認同的角度,認為景觀的再造實質是文化精神和價值觀的重估、重塑。從流動的景觀體驗,地方性文化的符號化和視覺循環(huán)的生態(tài)學意義角度分析了江南城市文化空間建構的保留與代換,公共性與多樣性乃至可持續(xù)發(fā)展的問題。(李顯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