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有》中的色彩意象解讀

馬少芳

(江蘇師范大學(xué) 外國語學(xué)院，江蘇 徐州 221116)

《占有》中的色彩意象解讀

馬少芳

(江蘇師范大學(xué) 外國語學(xué)院，江蘇 徐州 221116)

色彩不僅產(chǎn)生一般的視覺效果，還會進(jìn)一步作用于人的情感，影響人的情緒，是人的內(nèi)心世界外化的表現(xiàn)。拜厄特的長篇小說《占有》中出現(xiàn)了大量的色彩，這些色彩意象在這部小說中具有重要分量。色彩的意象體現(xiàn)了人物不同的性格、心理活動和生活狀況，更體現(xiàn)了作者的情感。通過挖掘色彩的不同意蘊(yùn)，揭示了人生的冷暖變化，令讀者準(zhǔn)確地體會到人物的所感所想，獲得情感的共鳴與靈魂的凈化。

《占有》；色彩；意象；情感；精神

安·蘇·拜厄特是當(dāng)代英國文學(xué)的一顆明星，兼有學(xué)者、文學(xué)評論家和小說家的頭銜。她的小說廣為流傳，獲得了一系列的獎項，其中長篇小說《占有》先后獲得了“愛爾蘭航空國際小說獎”“聯(lián)邦獎”和“布克獎”等。在該作品中出現(xiàn)了數(shù)量頗多的色彩詞，而這些表示色彩的詞匯并非只是作者對某類色彩單純的愛好，而是作者精心布置來表達(dá)深層意蘊(yùn)的詞匯。色彩賦予形體以靈魂，正如聲音賦予語言以情感。在很多領(lǐng)域里，色彩不單純是“黑白紅橙黃綠青藍(lán)紫”等顏色，而且被賦予多種意蘊(yùn)，這就是彩色的象征意義?！霸谌说囊曈X世界里，色彩是情感的象征，色彩的作用是強(qiáng)烈的，它能傳達(dá)著人的情緒與心理狀態(tài)，是人的內(nèi)心世界外化的表現(xiàn)，是精神世界的無形之物的符號”。[1]色彩不僅是一般的客觀顏色，而且可以表達(dá)情感和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在色彩學(xué)中，色彩有自然色彩和主觀色彩之分，“自然色彩是指忠實地描繪對象的客觀色彩為主的色彩，再現(xiàn)性是其主要特征。主觀色彩是以表現(xiàn)色彩的精神性和象征性為主的色彩，具有表現(xiàn)性和抽象性”。[2]主觀色彩不僅產(chǎn)生一般的視覺效果，還會進(jìn)一步作用于人的情感，影響人的情緒。

一 白色

白色是這部小說中的基本色，貫穿小說的始終。在英語中，白色大多用來象征崇高、神圣、純潔、素樸、純凈、信仰等。在古埃及，白色是神的象征；在古羅馬，天界的使者身穿白衣；驅(qū)魔的護(hù)身符多為白色；神和精靈的法術(shù)被稱為白魔法；在基督教中，白色是基督的象征色。在《占有》中，白色有兩方面的含義——積極的和消極的意義，從積極的方面來說，白色可以象征光明、純潔、天真、神圣等；而從消極方面來說，白色可以象征死亡、恐懼和超自然的、不可思議的神秘。

莫德和弗格斯在一場巴黎的研討會上相遇并有過一段短暫的不愉快的性關(guān)系，在他們結(jié)束這種關(guān)系之后，莫德腦海中會時不時地浮現(xiàn)那張“白色的床”，想起“某張骯臟得像是蛋白的床”。[3]自從他們發(fā)生爭執(zhí)并分開后，莫德就一直對“白色的床”懷有恐懼和反感，想起來就是一陣“冷顫”。[3]這里的白色就具有消極的意義，象征著恐懼和厭惡的情感。本來白色是代表純潔和神圣的，但自從與弗格斯有過短暫關(guān)系之后，白色在莫德的眼中就變得沉重和邪惡，一想到“白色的床”，她就痛恨甚至厭惡自己。

為了證明當(dāng)年蘭蒙特和艾什一起到過約克郡并有過一段浪漫情史的故事，莫德和羅蘭重走了兩位詩人曾去過的地方，在查證的過程中，他們有這樣一番對話：

“就我這輩子，就目前的狀況而言——我真正想做的——就是擁有空無。一張空蕩蕩的干凈的床鋪。我腦中總是浮現(xiàn)著這樣一張放在干凈的空蕩蕩的房間里的干凈的空蕩蕩的床，什么都不需要，也沒什么好要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擁有空無，那該多好！沒有任何欲念，那又會是多妙的一件事！就連腦中浮現(xiàn)的畫面也一樣，一張放在干凈的空蕩蕩的房間里的干凈的空蕩蕩的床。白色的。”

“白色的?！?/p>

“完全一樣。”[3]

在這里白色象征著一種純潔、干凈的信仰，莫德已經(jīng)脫離了弗格斯帶給她的對“白色的床”的恐懼和反感，反而開始向往那種在“干凈的空蕩蕩的房間里的空蕩蕩的白色的床”，輕盈柔美的感覺，象征一種純粹簡單的生活，沒有任何欲望，脫離混沌的現(xiàn)代社會和急功近利的文學(xué)界，向往干凈的不受污染的自然環(huán)境，這里的白色同時也象征著莫德和羅蘭對以后的生活以及他們之間關(guān)系的一種期許。他們最后在白色的床上的結(jié)合表示兩人帶著愛情和它所賦予的生命的意義進(jìn)入共同夢想的簡單純潔的世界。

二 綠色

綠色是“和平色，偏向自然美，寧靜而富有生機(jī)，中性色彩具寬容性”。[2]在色彩學(xué)中，綠色屬于冷色系，喜歡冷色系的人“對外界淡漠、閉塞，缺乏適應(yīng)新環(huán)境的應(yīng)變能力，是一種主觀、內(nèi)向型的人，具有一定的抑制外界刺激的能力”。[4]羅蘭第一次見到莫德時，莫德的衣著風(fēng)格很罕見，不同于一般學(xué)者的古板樣，“一襲長長的松綠色罩衫，覆蓋在松綠色的裙子上，罩衫里則套了件白色絲質(zhì)襯衫，長長的亮綠色鞋子”，[3]莫德給人的感覺是有著“貴族的從容與含糊，儼然一副平淡無味、時髦而拘謹(jǐn)?shù)膫惗厣狭髋右馕丁?，[3]使人聯(lián)想到冰和水等意象，“冰山美人”，不太容易接觸，對外界淡漠，很容易讓人產(chǎn)生距離感，聲音也是“冷冰冰的，帶著不屑”。[3]她的住所是林肯大學(xué)丁尼生塔頂?shù)牟Ａ粔?，基本上與外界隔離，當(dāng)她同羅蘭一起尋找艾什和拉蒙特戀情的線索時，她感到了與人交往的障礙。

但同時，綠色也象征著平靜、智慧、理想和希望，是生命的色彩，自從《圣經(jīng)》中“諾亞”于洪水過后放飛的第一只鴿子口中銜回了綠色的橄欖枝后，綠色就成了和平、安全和生命的象征。在小說最后一章“后記 一八六八”中，艾什遇見了他與蘭蒙特的孩子——玫雅，一個可愛的小女孩，他幫她做了一個后冠，“底部用從小灌木籬笆摘來的柔軟小枝，將綠色樹葉和各種顏色的藤蔓編織進(jìn)去，有常春藤和羊齒蕨，有銀色的青草和歐薯煙根的星形葉，還有野生的鐵線蓮”。[3]事情發(fā)生在一個炎熱的五月天，正是春暖花開、花紅柳綠的一片生機(jī)勃勃的景象，身處這樣一種綠油油的背景下，人們會感到生命的孕育和希望。在基督教中，綠色代表著永遠(yuǎn)延續(xù)的愛情和生命。艾什給玫雅編織的后冠就象征著生命，玫雅就是艾什和蘭蒙特生命和愛情的延續(xù)，在玫雅的身上，他看到了希望。

三 黑色

黑色傳統(tǒng)上被認(rèn)為是代表神秘、憂郁、未知、潛意識以及原始的智慧，也一直被認(rèn)為是死亡、邪惡和混亂的象征。當(dāng)圖書管理員把艾什那本“沉甸甸、黑糊糊的書”[3]交給羅蘭時，他看到書中“每張紙的邊角和外緣都如煤炭一般的黑，乍一看，就像是訃告上的黑色框框”。[3]這里的黑色象征了艾什神秘的一生，以及因這本書中夾帶的兩封艾什寫給一位身份不明的女士的信而揭開的他與女詩人蘭蒙特之間神秘而捉摸不定的愛情故事。黑色本身便是一種沉悶、單調(diào)、憂郁的顏色，正好映襯了圖書館這種沉悶的氣氛，同時體現(xiàn)了羅蘭對這位先人的緬懷之情。

因為生活所迫，羅蘭和瓦爾住在一起，縮衣節(jié)食地過日子，兩人的生活費全都只靠微薄的獎學(xué)金，當(dāng)羅蘭的獎學(xué)金用完之時，瓦爾一肩挑起了兩人的生計。瓦爾經(jīng)常穿著“破舊的牛仔褲，身上歪七扭八地披掛著長長的、皺巴巴的綢襯衫，衣衫上還染著濃黑、深紫的花卉圖案。有時候則是穿著黑色窄裙，套著縫有披肩的黑色短外套”。[3]這段引文中瓦爾的黑色衣著讓她從外觀上顯得很沒有精神，而且也告訴我們瓦爾是多么的痛苦和不幸。一方面是因為瓦爾和父母之間的不和和緊張關(guān)系，“她和離了婚的母親相依為命，除了靠政府救濟(jì)金維持生計，再來就是父親心血來潮時匯來的錢。她的父親是個船員，從瓦爾五歲之后，婦女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面”。[3]另一方面是因為她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羅蘭身上，一心一意盼他出頭，但到頭來還得她來養(yǎng)他，她的生活像進(jìn)了地獄般地黑暗和沉悶，而且她自己的學(xué)業(yè)和工作也不順利，她總是用“上不了臺面”來形容自己的工作。

四 灰色

灰色是黑色與白色的混合色，代表“生命的單調(diào)、沉重與窒息”，[5]同時又是由生到死的中間點，所以也象征著再生。拜厄特對布列克艾德的描述是“布列克艾德是個灰色的人，白灰灰的膚色，鐵灰灰的發(fā)色”，[3]這里對布列克艾德的外貌描寫隱喻他暗淡的人生和單調(diào)沉悶的生活。布列克艾德管理著他成立的所謂的“艾什工廠”，“艾什工廠的經(jīng)費除了倫敦大學(xué)的小額捐款，其他絕大部分都是由位于阿爾布開克的紐?；饡峁?，而穆爾特默·克拉波爾就在這個慈善基金會里頭擔(dān)任理事”。[3]同樣身為研究艾什的專家，克拉波爾一生風(fēng)光無限，擁有史坦特收藏中心和“雄厚的資金”，[3]而布列克艾德卻只能呆在小小的像“地獄”般的艾什工廠里。他把整個人生都獻(xiàn)給了艾什，但到頭來還是一個窮苦的學(xué)者。這里作者沒有直接描寫布列克艾德的生活現(xiàn)狀，只是用著灰色的基調(diào)暗示了他慘淡的人生。

羅蘭和莫德在喬治·貝利家查看蘭蒙特留下來的資料，因為天色已晚，外面大雪紛飛，而且她的車又沒有裝防雪鏈，所以貝利夫人堅決讓他們留下來。晚上他們洗過澡各自回到臥室后，羅蘭關(guān)上燈，“看著一切漸趨灰暗……形形色色的灰暗，銀亮的灰、白蠟的灰、鉛黑的灰……一一出現(xiàn)在乍然可見的月光中，而月光下的落雪則更形濃密，更加紛鬧，更顯遲滯”。[3]灰色本身便是一種沉悶的顏色、單調(diào)的顏色、令人窒息的顏色，在這樣的世界生活的人會感到壓抑，渴望沖破壓抑換來人生的歡暢，渴望生活在一個多彩的世界里。而“漸趨灰暗”的天和地上厚厚的落雪給我們一種寒冷、慘敗和肅殺的感覺。羅蘭逃離和瓦爾一起租的那個房子，與莫德一起試圖解開艾什和蘭蒙特的撲朔迷離的感情故事，他感到一種前途未卜的迷茫，一方面想逃避現(xiàn)有的生活，但同時對未來的生活又無從期望，也不知道自己的學(xué)術(shù)探索能不能取得進(jìn)展，他時刻生活在這種矛盾中，甚至在夢中也“無助地陷身于一條夾纏了彩布與流水的卷繩，難以抽身”[3]。他急切渴望改變現(xiàn)有的這種黯淡和抑郁的生活，但好像又被什么東西纏著一樣脫不開身。

通過對《占有》中色彩意象的文本細(xì)讀和象征意義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出作者對色彩的著迷，色彩不僅產(chǎn)生一般的視覺效果，還進(jìn)一步作用于人的情感，影響人的情緒，反映人物的性格和生活狀態(tài)。這些色彩在外貌描寫、心理描寫、景物描寫等方面起著非凡的作用，這些五顏六色的色彩描寫使這部小說獨具魅力。與此同時，拜厄特將人物復(fù)雜的心理活動和人物的性格外化為上述分析的這些顏色意象，令讀者準(zhǔn)確地體會到人物的所感所想，獲得情感的共鳴與靈魂的凈化。

[1]王莉.色彩: 靈動絕妙的意象——探究動畫電影語言中的“色彩敘事”[D].江西師范大學(xué)，2007：4.

[2]米征．色彩[M]．成都: 四川美術(shù)出版社，2005：86，87.

[3]A.S.拜厄特. 于冬梅，宋瑛堂，譯.占有[M].上海：南海出版公司，2010：296，71,356,47, 48,635,1,3,17,16,35,12,125,190.

[4]滝本孝雄，藤沢英昭. 成同社，譯. 色彩心理學(xué)[M].科學(xué)技術(shù)文獻(xiàn)出版社，1989:68.

[5]郭運(yùn)恒.《野草》中黑色與白色意象的審美解讀[J].周口師范學(xué)院學(xué)報，2006(7)：13-16.

ClassNo.:I106.4DocumentMark：A

(責(zé)任編輯：蔡雪嵐)

TheInterpretationofColorImagesinPossession

Ma Shaofang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 Jiangsu Normal University, Xuzhou，Jiangsu 221116，China)

Color not only produces general visual effects, but also acts on people’s emotions and influences people’s mood, and it is also the expression of the externalization of people’s inner world. Byatt’s novel Possession has a lot of colors, the color images have important component in this novel. Color images reflect different personalities, mental activities and living conditions of the characters, even the author’s sentiment. Through the analysis of the different implications of the colors, this article reveals the peaks and valleys of the characters’ life, and allows the readers to experience the thoughts of the characters and get emotional resonance and the purification of the soul.

Possession; color; image; emotion; spirit

馬少芳，在讀碩士，江蘇師范大學(xué)。研究方向：現(xiàn)當(dāng)代英美文學(xué)。

1672-6758(2013)12-0142-2

I1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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