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腿穿上

莫書瑩 阮銘澄 余冰珺

在倫敦奧運會田徑賽事的第3個比賽日，“倫敦碗”上空依然充滿陰霾，但糟糕的天氣卻無法阻擋人們的熱情——“刀鋒戰(zhàn)士”南非人奧斯卡·皮斯托瑞斯登場了。當這場男子400米半決賽第二小組比賽的發(fā)令槍響的一瞬間，賽道上8名運動員如箭一般射出?！皧W斯卡，奧斯卡！”看臺數萬名觀眾發(fā)出整齊劃一的呼喊。所有的人都開始加速，奧斯卡大力甩動手臂，極力提高跑動頻率。與往常所有的比賽一樣，他在半程開始加速，穿過最后一個彎道奔向終點，可這次他被甩在所有人的身后，最后一個抵達終點。但全場依然將雷鳴般的掌聲獻給了無緣決賽的奧斯卡。這是奧運會116年歷史上第一次有雙腿截肢的殘疾運動員參加田徑比賽。

“真是一個奇怪的現象，從來沒有一名運動員會比冠軍更能吸引人的眼球。”有媒體這樣評論說。奧斯卡的故事本身已遠遠超越了一個冠軍頭銜或一項紀錄的意義，這個在11個月大的時候雙腿就被截肢的南非小伙，以驚人的運動天賦超越了人們想象的極限，馳騁在奧運會的賽道上，與世界上最優(yōu)秀的運動員同場競技。

“如果目標是容易實現的，那么就不會如此振奮人心，經歷一切艱辛獲得的勝利才能使我真正感到激動。對我來說，我非常喜歡挑戰(zhàn)人們的傳統(tǒng)想法，當人們看到殘障人士時，他們總是專注于他（她）殘障的一部分，而我則想要顛覆他們的想法。在通往成功的道路上總有許多障礙，一名偉大的運動員與一名好運動員的差別僅僅在于你是否能夠繞過它、克服它、顛覆它?！眾W斯卡·皮斯托瑞斯這樣闡述自己的運動理念。

通往奧運之路

奧斯卡·皮斯托瑞斯留給公眾最深刻的印象，便是他佩戴著的那雙著名的黑色J形碳纖維假肢，而那對造型與獵豹酷似的假肢又為他添上了幾道宛若“未來戰(zhàn)士”般的高科技味道。根據他的成績和形象，媒體熱衷于給他加上諸如“跑得最快的無腿人”“刀鋒戰(zhàn)士”等各種綽號。在媒體和廣告商的眼中，這種符號化的形象無疑是最大化凸顯運動員個人特色的包裝方式，而對于奧斯卡本人而言，這些恐怕都不能完整地體現他作為運動員的全部野心——“我希望能夠站在全世界最激烈的競技場上，和最好的運動員一起比賽，無論這些人是健全的還是殘障的?！?/p>

奧斯卡的奧運之路從5年前就已經開始了。當時，作為T33組別（雙腿截肢組別）的運動員，他在男子100米、200米和400米領域所向披靡，甚至進入到更高一級的T44組別（單腿截肢組別），也輕易地刷新了3個項目的世界紀錄。不到20歲的他開始參加健全人的田徑比賽，并且朝著所有運動員的最高夢想——奧運會前進。

盡管奧斯卡不是奧運會歷史上的第一個殘疾運動員，但運動型假肢一度成為奧斯卡能否圓夢奧運會的最大障礙?；蛟S是因為他的速度實在令人難以置信，人們一度將奧斯卡的成功歸功于他佩戴的那雙名為“獵豹”的跑步義肢。2007年，國際田聯還特地撥出5萬美元的特別研究經費，委托來自科隆大學的著名教授布魯格曼來研究“獵豹”是否能幫助奧斯卡獲得比正常人更多的優(yōu)勢，而測試的結果是，無論稍前傾的設計外觀，還是超輕的碳纖維材料的使用，“獵豹”都能為使用者在短跑中節(jié)省更多能量。根據這份報告，國際田聯一度決定終止奧斯卡參加正常人短跑比賽的資格，以防導致跑道上新的不公平。

刀鋒之爭

對國際田聯仲裁表示不服的奧斯卡決定提出上訴，他雇傭美國體育界赫赫有名的曼哈頓律師杰弗里·凱斯勒作為代表律師。經驗豐富的凱斯勒找來以休·赫爾這樣的假肢運動理論學家為首的專家團隊，為“獵豹”的運動原理進行重新評估。

赫爾評論說：“布魯格曼的論點出發(fā)點就是錯誤的，他們顯然并沒有搞明白殘疾運動員的運動方式。在短跑運動中，世界上速度最快的選手往往也是砸在地面上最重的人，因而亦可以獲得更大的反作用力；另一方面，他們的腳在跑步時和地面的接觸時間往往只有0.1秒或者更少。這一點奧斯卡是無法做到的，他的‘獵豹接觸地面的時間往往更長，為了補償，他必須運動得比其他任何世界級短跑選手都要快，他的臀部力量比其他人都要大，就像一個超級引擎，帶動下肢的高速循環(huán)。與其說是額外的助力，不如說依然處于劣勢。”

雖然凱斯勒邀請的專家團隊最后得出與布魯格曼截然相反的結論，成功解除了國際田聯對于奧斯卡的禁賽令，卻還是令他錯過了北京奧運會。但在北京殘奧會上，奧斯卡最終以3塊T44級別的短跑金牌向世界證明了自己的實力。來自達拉斯的南方衛(wèi)理工會的運動理論和生物機械學教授皮特·韋楊德總結說：“老實說，撇開假肢的問題，奧斯卡真的是屬于那種擁有罕見天賦的運動員。他在短跑領域取得的成就是無可比擬的，這使得他成為如今唯一能夠躋身奧運會比賽的殘疾運動員，并且在未來，也不太可能再有殘疾運動員能夠取得他這樣的成績。他的成功是不可復制的?！?/p>

“把你的腿穿上”

奧斯卡回憶說：“我從未覺得自己與其他人有什么不同，這或許與我的家庭教育有關。從小我媽媽對家里的每個孩子都一視同仁?！泵刻煸缟铣鲩T上學，身為學校輔導員的母親總會指著他哥哥卡爾說：“穿好你的鞋！”然后再回過頭對他說：“還有你，穿好你的‘腿?！?/p>

今年26歲的奧斯卡出生于南非，他是家中的老二。由于出生時就沒有腓骨和踝骨，出于對身體保護的需要，奧斯卡不得不在11個月大的時候截掉膝蓋以下的部位，17個月大時開始學著用義肢走路。雖然從來沒有用腿走過路，但他依然是個精力旺盛的小子。他從小練習橄欖球、水球、拳擊和網球，也與哥哥卡爾一起爬樹，參加摩托車比賽。到16歲時奧斯卡開始練習田徑。17歲時，穿上“獵豹”運動假肢后的他，在賽道上以旋風般的速度征服了各種比賽和世界紀錄。他在2004年轉型成為職業(yè)運動員，用僅僅3周的時間便刷新了T33（雙腿截肢）和T44（單腿截肢）兩個級別的200米世界紀錄；兩個月后，他在100米比賽中跑出11秒51的成績，將原本12秒20的殘疾人100米世界紀錄遠遠甩在身后?！耙徊繘]有二擋的五速引擎?！彼慕叹氝@樣形容他。繼2004年雅典殘奧會之后，這部引擎繼續(xù)在北京殘奧會上轟動鳥巢，雙腿截肢的他囊括T44組別男子100米、200米和400米的3塊殘奧金牌。

除了充滿刺激的速度競技類活動外，奧斯卡的許多興趣愛好都與他的睡眠質量不佳有關。由于睡不好，他常常會一個人在半夜漫步紐約，從住處來到SOHO區(qū)的波多黎各人文身店給自己來一個文身；在離家不遠的靶場通宵練習射擊，他說：“那是讓我平靜下來的一種方式?！背酥?，烹飪和閱讀也能產生同樣的效果。他的閱讀興趣廣泛，從麥道夫丑聞到英式橄欖球和賽車，不過最多的則是人物傳記類的書籍，比如曼德拉、迪倫、貝克漢姆、薩爾瓦多·達利以及史蒂夫·喬布斯的傳記。

（轉載自《讀者·校園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