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劍雄：你得知道批評的界限在哪里

南方周末特約撰稿 林戰(zhàn) 實習生 郭琛 黃一磬

◤在又一次引領公眾話題之后，葛劍雄高票連任全國政協(xié)常委。一貫的批評者的身份，和體制內的游刃有余，在葛劍雄身上并未互相妨礙。

◤葛劍雄認為，“在體制內起作用要先進入體制”。他將自己的學術地位、“政治智慧”和早年的底層歷練有機地融合，他說“我知道我不是住在書袋里的”。

◤葛劍雄的“敢言方法”中最重要的是：不越界、注意紅線和留有余地，例如“計劃生育這一基本國策就不能硬碰”?！耙谜f(xié)這個平臺，就要有限度，要知道自己的范圍”。

南方周末特約撰稿 林戰(zhàn)

南方周末實習生 郭琛 黃一磬

發(fā)自上海

葛劍雄對于批評的熱愛甚至可以體現(xiàn)在一次候機上。2013年3月1日下午，在上海虹橋機場候機室，這位十一屆全國政協(xié)常委、上海復旦大學教授如往常一樣，“不顧場合”地“開噴”，主題是“抗日劇的泛濫”。

“把歷史搞成了神話，八年抗戰(zhàn)不是八年游戲。”68歲的葛劍雄如入無人之境，越發(fā)起勁，以至把現(xiàn)場赴京采訪兩會的眾媒體記者都吸引過來簇擁他。

“我真想在這次全國兩會上問問相關管理部門，是怎么讓這些胡說八道劇準拍、準播的？”葛劍雄有些激動地說。

雖然在兩日后的十二屆全國政協(xié)會議上他并沒有兌現(xiàn)諾言，但在這個被他稱作無比“寶貴”的議政平臺上，他提了更為擲地有聲的提案，包括允許國民自由遷徙等多個敏感議題。

除了保持一向的敢言，這位明星委員還通過媒體將這種聲音放大，并用堅持了三年的“兩會日記”保持高漲的人氣。

在2013年的兩會日記里，他記載了一位委員給三百多位候選人都投了棄權票；在2012年就考研泄題事件炮轟教育部長袁貴仁而無回復后，他繼續(xù)要求對方在今年的兩會上正式回應。他還建議代表委員們都來對憲法宣誓。

人們感嘆：“葛大炮”又來了！

在多個提案一如既往地引領公眾話題之后，2013年3月11日，葛劍雄高票連任全國政協(xié)常委——批評者的一貫身份并未妨礙他在體制內的游刃有余。除全國政協(xié)常委的職務，他還擔任教育部社會科學委員會委員、中國地理學會歷史地理專業(yè)委員會主任、上海市政府參事等職。

葛劍雄何以敢言？更重要的是，為什么葛劍雄能夠在體制內平臺上持續(xù)放炮？

“平衡術”

需要，也可以被需要。只有當雙方的訴求能彼此滿足時，“放炮”才能有的放矢。這是葛劍雄在諸多提案中一以貫之的平衡術。

像往常一樣，葛劍雄在2013年兩會的亮相依然吸引眼球。3月4日，全國政協(xié)會議召開次日，葛劍雄就通過媒體向他的主管部門教育部喊話——“請在本次會期內，對2012年考研泄題事件給委員明確的正式答復?！?/p>

這是2012年最為轟動的公共事件之一。當年1月，多省市英語、政治、數(shù)學等考研科目的答案開考前被泄露并售賣，涉及考生人數(shù)至少上萬。在不久后召開的全國政協(xié)十一屆五次會議教育界別聯(lián)組會上，葛劍雄突然起立責問教育部長袁貴仁而再掀輿論風波。

“但一年來，沒有人向委員們通報事件處理結果。”在葛劍雄舊事重提的次日，教育部一位司長、一位副司長、一位處長就找到葛劍雄進行解釋并接受批評。

但葛劍雄最后也沒有給對方留足面子。他在隨后的會議討論中，他仍在媒體面前表示：“有機會的話，今年我還要就此向袁貴仁部長提問，不讓這件事‘爛尾?！?/p>

而教育部“2012年研究生英語試題泄露案四名涉案人員分別被判處三年到六年有期徒刑”的公開解釋，又更引發(fā)了葛劍雄更多的疑問——“怎么拿到試卷？怎么泄題？怎么傳出去的？我們都不知道。教育部如何采取措施防范？我們也不知道……我希望能在今年兩會上得到滿意的答復?！?/p>

葛劍雄這樣解釋在泄題事件上緊盯教育部的原因，制度本身的方向是對的，但關鍵是怎么保證它實施，“治標與治本要結合起來”。

隨后，葛劍雄繼續(xù)擺出還要跟教育部“過不去”的姿態(tài)，表示“還要提出更多要求”。他接連提出增加教育經費投入，異地高考由中央政府統(tǒng)籌等建言，均得到各界支持。

今年葛劍雄還提出了“政協(xié)委員向憲法宣誓”的建言?！澳阕狭诉@個位置，就不是個普通人。”

需要，也可以被需要。只有當雙方的訴求能彼此滿足時，“放炮”才能有的放矢，進而推動改變或改革。這就是葛劍雄在諸多提案中一以貫之的“平衡術”。

在2010－2013年，葛劍雄提交了多個與教育有關的提案，涉及學前教育、海外華文教育、孔子學院、代課教師清退補償、學術反腐、教育經費、少數(shù)民族語言學習、義務教育、考研泄題等。

而據(jù)南方周末統(tǒng)計，同期其他政協(xié)委員的教育類提案，至少還包括高考改革、民辦教育發(fā)展、擇校難、提高職業(yè)教育吸引力等熱點議題。

比較后不難發(fā)現(xiàn)，葛劍雄聚焦的議題普遍具有現(xiàn)實操作性，且在該時段往往“被需要”。作為教育界別的政協(xié)委員，葛劍雄甚至會站在教育部的角度上去考慮需要解決的問題，比如有些問題需要國務院出面協(xié)調，

“我提出來既反映民意需求，也等于為教育部呼吁，就容易形成合力去解決?！备饎π壅f。

聰明人

“我在社會底層也有過歷練”，“我知道我不是住在書袋里的”。

在復旦大學歷史地理研究所教授朱毅看來，葛劍雄有著過人的處事“能力”。這種能力往前源自他的出身、經歷和學術傳承，往后影響著他的“政治智慧”。

葛劍雄出生在浙江紹興一個小鎮(zhèn)上。高中時已讀完《資治通鑒》和二十四史。早慧少年葛劍雄滿懷對知識的渴望，不幸卻因肺結核失去了高考資格，“等于被判了死刑”。

心灰意冷的葛劍雄高中畢業(yè)后開始在上海市閘北區(qū)古田中學任教，直到1978年恢復高考。這段十三年的黃金年華奠定了葛劍雄豐富的生活經驗。

由于工作積極，“文革”中期葛劍雄被調至公安局三年，雖然文人從武，但卻頗有方法。他通過掌握片區(qū)混混的術語和行事方式，進而握住他們的“命門”，對方都很怕他。

三十多年后，葛劍雄回憶往事，將其類比于“在體制內起作用要先進入體制”。“他有江浙一帶人的聰明，知道應該怎么運用策略?！备饎π鄣囊晃粚W生如此評價。

葛劍雄首次深入接觸體制是在1977年。他被推舉為區(qū)人大代表，他向上面反映了在讀研究生工資低的問題，竟獲得了解決。此后五年的“代表”經歷也為他提供了寶貴的經驗。

這位新晉區(qū)人大代表后來考上了復旦研究生，師從我國歷史地理學科的主要奠基人和開拓者之一——譚其驤。葛劍雄與譚其驤相伴十余載，言傳身教，耳濡目染，習得乃師習氣。葛劍雄一名已畢業(yè)的學生告訴南方周末記者，疾惡如仇和純真是其最大特點，并時有惹惱人的地方。

但相比于老師，早期的政治訓練讓葛劍雄更有“潤滑劑”的特點。1983年，譚其驤被發(fā)展為中國共產黨黨員，上海的一本黨內刊物請他寫篇文章，譚由于疏離體制內語言而難以執(zhí)筆。最后葛劍雄為老師獻策寫成了《年過七十為什么還要入黨》，既不肉麻，也真實，發(fā)表后引起很大的反響。

而另一位對其影響巨大的是美籍歷史學家何炳棣。何炳棣自承“終身脾氣急躁”、“往往與中外學人不能和諧共處”，但葛劍雄卻感覺與之在氣質上頗為相通，尤其被后者特立獨行的“閱世方式”所感染。

1990年代是葛劍雄在公共舞臺發(fā)聲的起點。他1999年加入民革，隨后進入上海市政協(xié)。此期間他重點批評學術不端現(xiàn)象?！爱敃r就比較尖銳，讓人下不了臺。”葛劍雄的博士生、華中科技大學講師夏增民說，“其實他一直就這個風格。過渡到議政平臺后，話題改變了，風格卻沒有變?！?/p>

四年前，葛劍雄批評一位涉嫌剽竊論文的校長后，收到兩封匿名恐嚇信，說“你扳不倒他，自己小心一點”。葛劍雄就把材料往上面送。最后，這個校長連任一年后被免了。

縱然得罪人多，但出人意料的是，葛劍雄在上海市政協(xié)期間是提案被采納較多的委員之一。他所反映的火車站地下停車收費、上海出租車司機如廁難等問題都得到了解決。有人問他：“你身為大學教授，為什么管這些呢？”

葛劍雄這樣交代了他的策略：上海市政協(xié)的權力很有限。我在上海當政協(xié)委員，就管這些不大不小的事情。再大的解決不了，太小的意義不大。不大不小的正好推動解決。

“我做研究生后，我曾代表工人去和一些工會談判，我在社會底層也有過歷練，很容易理解他們?！备饎π壅f，“我知道我不是住在書袋里的?！?/p>

紅線哲學

“如果沒有任何妥協(xié)，那就不是協(xié)商。協(xié)商總有一方要妥協(xié)，大家不妥協(xié)怎么協(xié)商?！?/p>

葛劍雄嚴謹?shù)闹螌W精神和豐富的成果在使他躋身主流學術界之余，還成為溝通象牙塔內外的橋梁。

葛劍雄著作豐富，但不老學究，而是觀照現(xiàn)實并兼具大局戰(zhàn)略意識。1988年紀念十一屆三中全會十周年之際，從地方到中央都要召開理論研討會，要學者們寫文章。葛劍雄提交了論文《統(tǒng)一分裂與中國歷史》，重新審視中國歷史上的統(tǒng)一分裂和它對中國的作用，最后成為教育部重點推介的兩篇文章之一。

由于一直以來的主流觀點是“統(tǒng)一都是好的，分裂不得人心”，葛劍雄的文章引起一些人士的議論和不滿，并被引申到兩岸問題。

文章由復旦推薦到上海市，又由上海市推薦到教育部，最后推薦至十一屆三中全會紀念大會，也是教育部推薦的兩篇歷史學論文之一。會上明確提出一個原則：“宣傳有紀律，學術無禁區(qū)”。這篇頗有爭議的論文最后得了獎。

回到上海后，上海市委主要領導同志找獲獎作者交流，前上海市市長汪道涵鼓勵葛劍雄把這篇文章完善下去，“最好寫到當代”。

后來，葛劍雄均與這些領導保持了個人友誼，葛也繼續(xù)以遠見和敢言為前者提供意見。

此外，除了人脈豐厚，結交寬廣，葛劍雄還熱衷公共事件，時常和媒體記者聊到深夜一兩點。他還在很多媒體開專欄，言論涉及中醫(yī)、公司、國寶拍賣、出租車罷運、異地高考、山寨文化、鄉(xiāng)土保護、紅色文化、個人信息安全等多個領域，甚至還關心華南虎和尼斯湖水怪，成為一個“跨界”的“知道分子”（他其中的一個“專欄”名）。

縱使已是公共人物，葛劍雄也不時流露出矛盾之處。外界稱葛劍雄身上有三怪：第一，不用手機；第二，微博只關注了一個人，就是他所供職的復旦圖書館；第三，當了一輩子大學老師，卻沒上過大學。

“我覺得沒有必要每時每刻都保持聯(lián)系，處在被人家控制的中間。”葛說。

2007年，葛劍雄成為復旦大學圖書館館長，他將這里視作實施個人理念的“試驗田”。他與校方簽訂了三方協(xié)議：學校不干涉圖書館的管理，圖書館也不搞回扣，圖書館工作人員的薪酬由學校財務處統(tǒng)一發(fā)放。兩年后，葛劍雄在國內高校中率先公布了賬目。

2008年，葛劍雄進入全國政協(xié)并當選為常委。其時恰逢陜西周老虎事件鬧得沸沸揚揚，葛劍雄的“亮劍”之作就是提交提案直斥“周老虎就是紙老虎”，當?shù)卣幚聿煌住?/p>

隨后，他又在2009年建議“設立第三方獨立調查機構”，2010年呼吁“建立中國旅游日”，2011年建言“均衡各地高考招生比例”，每一次都會弄出“大動靜”，成為每年兩會獨特的“風景”。

在一些人看來，部分人大代表和政協(xié)委員距公眾期望有距離，要么“打醬油”，要么“炒冷飯”，不能起到上通下達的作用。而敢言、能言、言之有效，正是葛劍雄俘獲公眾的法寶。

即便如此，從葛劍雄的提案和公開言論里，仍然可以梳理出一些“基本原則”：公共性、不越界、注意紅線和留有余地。

有人問及是否能敦促放開二胎政策。葛劍雄認為政府現(xiàn)在已再次強調“計劃生育是國家的基本國策不會變”。既然這一“紅線”動不了，硬碰不行，作為政協(xié)委員，是不是可以退一步，比如建議根據(jù)不同地區(qū)的實際情況，適當調整為“保障一胎，鼓勵二胎，允許三胎”？

國家政策有“紅線”，政協(xié)職能也有“紅線”。根據(jù)政協(xié)章程，政協(xié)委員沒有人大代表所具有的質詢權，更不能搞個案監(jiān)督，因此在回應網(wǎng)友“申冤”時，葛劍雄會直言告知“只能作社情民意反映”。

更需要留心的是憲法和法律，因此時常掛在葛劍雄嘴上的一句話便是“符合憲法和法律規(guī)定”。

2013年的兩會中他建議讓公民享有“居住和遷徙自由”及“罷工自由”。由于現(xiàn)行憲法曾在修改中刪除上述表述，意味著這樣的權利不受憲法保護。如果要倡導這兩項權利，就必須首先在憲法和法律中得到體現(xiàn)。葛劍雄于是提交了《關于建議全國人大通過憲法修正案的提案》，避免僅提權利卻無法可依的尷尬，并“作為戶籍制度改革的基礎”。實際上，2012年他就曾提出設立憲法委員會以保障公民的憲法權利，考慮到可行性，2013年再提憲法修正案。

“紅線”不能逾越，這是基于理性議政和依法議政的前提。但從葛劍雄的實踐中可以看出，這并不意味著在相關話題上就只能無所作為，有時恰恰需要打破常規(guī)積極作為。

葛劍雄認為，政協(xié)的職能定位與人大不同，是政治協(xié)商、民主監(jiān)督、參政議政的機構，具有統(tǒng)戰(zhàn)的符號功能?，F(xiàn)在的問題是大家并沒有利用好這個平臺。

“比如有一次就京劇進課堂的提案臨時開協(xié)商會。這樣的協(xié)商會不要政協(xié)開也可以。全國政協(xié)協(xié)商的事情應該是國家的政治大事或要事，而不是停車場要不要關之類的事。我們講的‘政，并不一定就是政權和制度，主要還是政府的行政問題?！备饎π壅f。

無論是可為還是不可為，最重要的都是懂得在妥協(xié)中尋找共識?！耙獔?zhí)政黨采納你的意見，你也要給他留下余地?！备饎π巯蚰戏街苣┍硎?，“如果沒有任何妥協(xié)，那就不是協(xié)商。協(xié)商總有一方要妥協(xié)，大家不妥協(xié)怎么協(xié)商。所以你提出來，就要做不被接受或者修改的準備。通俗一點說，協(xié)商就是討價還價。”

三境界

“讓我們涉及現(xiàn)實，我就講現(xiàn)實；不然就講歷史?！?/p>

葛劍雄從2011年開始口述“兩會日記”，由《金融時報》中文網(wǎng)記者記錄刊登，至今已延續(xù)三年。2013年3月12日，他記錄下一樁“意想不到”的事。

當天下午寫票時，一名委員多次要求延長寫票時間，并用相機拍下自己的選票。在隨后的計票時，大家發(fā)現(xiàn)所有候選人都有一票棄權票。結合此前出現(xiàn)的情況，葛劍雄分析正是那位延長寫票時間的委員給所有候選人投了棄權票。

“他這種不贊成并不意味著他反對里面所有的人，他要的是大家更好地行使民主。他采取的辦法就是把所有的人都投成棄權?！备饎π鄯治稣f，這名委員還給選票拍了照，是想檢驗計票系統(tǒng)是不是真正公正，“結果說明，計票還是公正的?！?/p>

葛劍雄感嘆說，“我低估了委員們表達自己民主權利的能力。”

在葛劍雄看來，他認為無論是批評個人還是政府，可以有策略和方法，但不可是非顛倒?！拔覀兒芎棉k，讓我們涉及現(xiàn)實，我就講現(xiàn)實；不然就講歷史?！备饎π壅f。

葛劍雄說，一個社會一個人，均有三個境界。最高的境界是信仰。所謂共產主義、宗教、“先憂后樂”、士大夫的家國情懷，這都是信仰?！拔疫_不到這個程度?！?/p>

第二個境界是職業(yè)道德。葛劍雄說他試圖做到?！拔易鲳^長，就要像個館長。做政協(xié)委員，也要有政協(xié)委員的職業(yè)道德，如果空間太小，我做不好就辭掉?！备饎π壅f。

第三個境界是等價交換。凡事能通過交換達成共識，也不失為一種方法。“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這就是等價交換。有人說這不高尚，能做到這一點也不錯?！翱上КF(xiàn)在很多人連這點都做不到?！备饎π壅f。

2011年，葛劍雄在復旦大學圖書館做過一個關于員工素養(yǎng)的講座。讓館員史衛(wèi)華印象深刻的是其中關于職業(yè)幸福觀的內容，“葛館長認為選擇了這份職業(yè)，就應該樹立職業(yè)道德感，這是做人的基本原則?！?/p>

2012年5月，葛劍雄以圖書館館長的身份與復旦大學學生做過一個“微訪談”。同事建議選擇性回答部分問題，但葛劍雄卻在兩個小時內，逐一回答了57個問題，并在訪談結束后，于當天晚上繼續(xù)回答了其余八十多個問題。

葛劍雄的實名微博也幾乎成為最活躍的代表委員微博，他不厭其煩地回復著網(wǎng)友的各種問題，有時在早晨七點，有時在凌晨一點。日復一日。68歲的葛劍雄長期保持高效的睡眠習慣，每天凌晨1：30至2點睡，6點半起床，非工作日有時也會多睡兩個小時。

葛劍雄近年來的提案涉及領域廣泛，大部分超越了他的研究專長。葛劍雄說，這得益于其豐富的見聞，且多有思考請教，更重要的是“政協(xié)委員的提案本就沒必要太多束縛，主要還在于監(jiān)督政府作為，而不是給他們提出具體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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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兩會，有記者將他與另一個“大炮”任志強相比較，他卻不愿意，“他是個房地產老板，他提的很多問題被很多人認為與他代表的利益群體有關；我則完全是站在一個公民的立場上來提問題。”

現(xiàn)在，葛劍雄時?；叵肫?4年前恩師譚其驤主編的《中國歷史地圖集》沖破重重障礙，終于正式出版的時刻。中國社科院為此召開了一個小型慶祝會，多位中央領導到會，鼓勵大家繼續(xù)做好研究。他們留下的一句話讓葛劍雄至今仍記憶猶新——“要寬容?！?/p>

葛劍雄把這闡述為“高層領導求知若渴的決心”，“讓知識分子感受到春天的氣息”。

“領導同志有這份心，我們這些人就愿意貢獻出自己研究的成果，為國家做事。”葛劍雄說，公開不能講，只要內部允許講，大家還是愿意獻計獻策，“就怕渠道被堵住”。

葛劍雄告訴南方周末，這兩年的政協(xié)提案中，他并沒有全部公布給媒體，“比如關于兩岸問題的提案，我覺得就不適合”。

葛劍雄說，有時說了也白說，但大家都覺得時不我待，國家的發(fā)展還是要一個結一個結去解，所以“白說也要說”。

樂此不疲的原因，葛劍雄自稱是“職業(yè)道德”，史衛(wèi)華歸結為“奉獻”，朱毅則認為那更是一種能力，“別人想做也不一定做得到”。

“葛大炮”是外界賦予他的綽號?！坝械娜伺u‘小罵大幫忙，我說小罵大罵，終歸還是罵，總比阿諛奉承要強?！彼@樣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