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振宇
(淮海工學院 文學院,江蘇連云港222005)
一
《史記》中的復寫是指對某一人物或某一事件的多次記寫。如子貢其人,《仲尼弟子列傳》中寫了,《貨殖列傳》中又寫了。淳于髡其人,《滑稽列傳》中寫了,《孟子荀卿列傳》中又寫了,《田敬仲完世家》中還寫了。句踐滅吳之事,《越王句踐世家》中記寫,《吳太伯世家》《伍子胥列傳》中也分別記寫。朱家救季布之事,《季布欒布列傳》中記寫,《游俠列傳》中也記寫。對于《史記》中的復寫,以往人們都把其視為《史記》中的“互見法”來研究。何為《史記》中的“互見”?目前,學術界雖解釋不一,但核心是基本一致的,就是一人所系數(shù)事,一事所關數(shù)人,在不同的傳記中記載,此詳彼略,此略彼詳,互為補充,從而構成完整的人物和事件。以此來衡量,實際上,《史記》中的復寫,有的是“互見”,有的不能算是“互見”。舉例來說,如對魏公子無忌這一人物的記寫,《魏公子列傳》中寫了他的“聞警不驚”“禮交侯贏”“竊符救趙”“禮待毛、薛”等;《范雎蔡澤列傳》中寫了他的“猶豫未肯見魏齊”。對魏公子的記寫,《魏公子列傳》和《范雎蔡澤列傳》兩篇互見。再如對孔子這一人物的記寫,《孔子世家》中寫了他一生的事跡,其中寫了“魯襄公二十二年而孔子生”[1]1144,“定公十四年,孔子年五十六,由大司寇行攝相事”[1]1150-1151,“孔子年七十三,以魯哀公十六年四月己丑卒”[1]1164;《秦本紀》中寫了“孔子以悼公十二年卒”[1]130;《吳太伯世家》中寫了“(闔廬)十五年,孔子相魯”[1]850;《魯周公世家》中寫了“(襄公)二十二年,孔丘生”[1]896,“(哀公)十六年,孔子卒”[1]899;《衛(wèi)康叔世家》中寫了“(莊公)二年,魯孔丘卒”[1]944;《楚世家》中寫了“(昭王)十六年,孔子相魯”[1]1012。對孔子的出生、為相、卒沒的記寫,《孔子世家》《秦本紀》《吳太伯世家》《魯周公世家》《衛(wèi)康叔世家》《楚世家》幾篇,除個別詞語稍有不同外,內(nèi)容完全一樣,這就不能算是“互見”,而只能說是復寫。又如申屠嘉欲誅晁錯之事,《張丞相列傳》《袁盎晁錯列傳》都作了記寫,為清楚地說明問題,現(xiàn)把兩篇列傳中對此事的記寫摘錄如后:《張丞相列傳》中載:“孝景帝即位。二年,晁錯為內(nèi)史,貴幸用事,諸法令多所請變更,議以謫罰侵削諸侯。而丞相嘉自絀所言不用,疾錯。錯為內(nèi)史,門東出,不便,更穿一門南出。南出者,太上皇廟堧垣。嘉聞之,欲因此以法錯擅穿宗廟垣為門,奏請誅錯。錯客有語錯,錯恐,夜入宮上謁,自歸景帝。至朝,丞相奏請誅內(nèi)史錯。景帝曰:‘錯所穿非真廟垣,乃外堧垣,故他官居其中,且又我使為之,錯無罪?!T朝,嘉謂長史曰:‘吾悔不先斬錯,乃先請之,為錯所賣。’至舍,因歐血而死?!保?]1659《袁盎晁錯列傳》中載:“景帝即位,以錯為內(nèi)史。錯常數(shù)請間言事,輒聽,寵幸傾九卿,法令多所更定。丞相申屠嘉心弗便,力未有以傷。內(nèi)史府居太上廟壖中,門東出,不便,錯乃穿兩門南出,鑿廟壖垣。丞相嘉聞,大怒,欲因此過為奏請誅錯。錯聞之,即夜請間,具為上言之。丞相奏事,因言錯擅鑿廟垣為門,請下廷尉誅。上曰:‘此非廟垣,乃壖中垣,不致於法?!┫嘀x。罷朝,怒謂長史曰:‘吾當先斬以聞,乃先請,為兒所賣,固誤。’丞相遂發(fā)病死。”[1]1702比較兩篇人物列傳對申屠嘉欲誅晁錯之事的記寫,除個別詞句稍有不同外,內(nèi)容完全一樣,這也不能算是“互見”,同樣也只能說是復寫。實際上,“互見”只是《史記》復寫當中的一個方面,而不是《史記》復寫的全部;復寫不僅包含《史記》中的“互見”,也包含“互見”之外的對人、對事多次記寫的其他方面。把《史記》中的復寫作為一個學術問題進行探討研究,可以使《史記》寫法上諸多問題的研究更全面、更客觀、更深入,其研究空間廣闊,意義非常。
二
復寫是《史記》寫人、記事的一個重要現(xiàn)象。如此人們不禁要問,司馬遷在《史記》中為何使用復寫?復寫在《史記》中作用如何?這些問題,確實需要我們思考、探討和分析研究。筆者以為,《史記》中復寫的原因、作用是多方面的,也是較為復雜的,但歸納起來主要應有如下幾個方面:
其一,完整敘寫某人或某事的需要。司馬遷的《史記》是我國第一部紀傳體通史,它在體例的編纂安排等許多方面都具有開創(chuàng)性。如全書由本紀、表、書、世家、列傳五體構成。本紀記朝代帝王之事,以事系年,是全書的綱領;表記各個歷史時期的大事,是全書敘事的聯(lián)絡和補充;書記國典朝章;世家記侯王諸國;列傳記社會各級各類人物?!妒酚洝愤@部紀傳體通史著作,在體例上突破了以往歷史著作的體例規(guī)范,能夠把更多的內(nèi)容納入其中,能夠讓更多的人物登上歷史舞臺,比較全面地反映了社會生活的總體風貌。但世上的任何事情,有其長必有其短。紀傳體便于集中寫人,但短于敘事。有時一件事情,可能涉及到多人,如“商紂王囚西伯昌”之事,一個囚人,一個被囚,雖然二人在此事上有主動和被動之分,但此事對商朝和西周政權的發(fā)展以及二人個人今后的人生道路的走向都關系重大,因此,司馬遷在《殷本紀》中寫商紂王要寫其囚西伯昌之事,在《周本紀》中寫西伯昌也要寫商紂王囚其之事。如此寫才能寫出商紂政權逐步衰亡的全部歷史,如此寫才能寫出西伯昌政權逐步發(fā)展壯大的清晰軌跡。因此,在《史記》中就出現(xiàn)了對“商紂王囚西伯昌”之事的復寫。再如“鴻門宴”之事,項羽、劉邦雖是主角,但張良參與了,樊噲參與了,而且這些人物的參與,都對劉、項集團雙方各自的成敗關系重大,也是參與人一生經(jīng)歷的大事,因此,司馬遷在《項羽本紀》中寫項羽要寫“鴻門宴”,在《高祖本紀》中寫劉邦要寫“鴻門宴”,在《留侯世家》中寫張良要寫“鴻門宴”,在《樊酈滕灌列傳》寫樊噲要寫“鴻門宴”。雖然在具體記寫時,為避免過多的重復,有的詳細,有的簡單,有的以提示語省略,但總是要寫的,不寫不足以反映一個人的整體,不寫不足以反映一件事的全貌。這樣,在《史記》中就出現(xiàn)了對“鴻門宴”之事的多次記寫。
其二,表達不同思想內(nèi)容的需要。明人陳仁錫說:“子長作一傳,必有一主宰,如《李廣傳》以‘不遇時’三字為主,《衛(wèi)青傳》以‘天幸’二字為主?!保?]673這里陳仁錫所言的“主宰”,即《史記》人物列傳的主要思想內(nèi)容。司馬遷《史記》的人物列傳,每篇都有他所要表達的主要思想內(nèi)容,而且這一主要思想內(nèi)容的表達,影響著《史記》對人物、事件的記寫。例如在《仲尼弟子列傳》和《貨殖列傳》中,司馬遷都寫了子貢,但兩篇因所要表達的主要思想內(nèi)容不同,故對子貢的記寫也就各不相同。司馬遷在《仲尼弟子列傳》要表達的是“孔氏述文,弟子興業(yè),咸為師傅,崇仁厲義”[1]2073的主要思想觀點,故在此傳中,司馬遷以大量的篇幅敘寫子貢在孔子的動員下,為了魯國的利益,出行游說齊、吳、越、晉等國,表現(xiàn)子貢的利口巧辭。而只以“子貢好廢舉,與時轉(zhuǎn)貨貲”一句10個字簡要敘述子貢經(jīng)商的才能。《貨值列傳》要表達的是“布衣匹夫之人,不害於政,不妨百姓,取與以時而息財富,智者有采焉”[1]2076的主要思想,故在此傳中,司馬遷主要寫子貢經(jīng)商及其結果、影響。子貢是孔子眾多弟子中的佼佼者,故在《仲尼弟子列傳》中不能不寫他。而子貢又是中國古代具有經(jīng)濟頭腦,且經(jīng)商成功的著名人物,故《貨殖列傳》中不能不寫他。但在《仲尼弟子列傳》中,大寫其經(jīng)商成功,顯然與此傳所要表達的主要思想內(nèi)容不合,在《貨殖列傳》中,大寫其學有所成,利口善辯,顯然也不合適,故司馬遷就在不同的傳記中分別記寫了子貢。故在《史記》中,子貢其人就形成了復寫。
其三,運用前人史料寫史的結果。我國史官出現(xiàn)的較早,春秋時期已有較為完備的史官制度,各諸侯國皆有史官,當時各諸侯國史官記史不僅記載本國發(fā)生的重大事件、重要人物情況,而且也注重收集記載其他諸侯國發(fā)生的重大事件和重要人物情況,這樣,在先秦各諸侯國的史籍中,就存在一事或一人情況在許多諸侯國的史籍中分別記載現(xiàn)象。司馬遷撰寫《史記》有一部分內(nèi)容取材于先秦時期一些諸侯國的史料。對先秦時期一些諸侯國的史料,司馬遷在運用時,有的重新撰寫,有的則基本照用。因此,司馬遷那些基本照用的諸侯國史料,在《史記》中就出現(xiàn)了對某人、某事記載的復寫。例如楚太子商臣弒其父成王自立為王之事,在《楚世家》中記載說:“四十六年,初,成王將以商臣為太子,語令尹子上。子上曰:‘君之齒未也,而又多內(nèi)寵,絀乃亂也。楚國之舉常在少者。且商臣蜂目而豺聲,忍人也,不可立也?!醪宦牐⒅?。后又欲立子職而絀太子商臣。商臣聞而未審也,告其傅潘崇曰:‘何以得其實?’崇曰:‘饗王之寵姬江羋而勿敬也?!坛紡闹?。江羋怒曰:‘宜乎王之欲殺若而立職也?!坛几媾顺缭?‘信矣。’崇曰:‘能事之乎?’曰:‘不能?!芡鋈ズ?’曰:‘不能?!苄写笫潞?’曰:‘能?!?,商臣以宮衛(wèi)兵圍成王。成王請食熊蹯而死,不聽。丁未,成王自絞殺。商臣代立,是為穆王。”[1]1005-1006在《秦本紀》中記載說:“(穆公)三十四年,楚太子商臣弒其父成王代立?!保?]127在《魯周公世家》中記載:“文公元年,楚太子商臣弒其父成王,代立?!保?]895在《管蔡世家》中記載:“(莊侯)二十年,楚太子商臣弒其父成王代立?!保?]920在《陳杞世家》中記載:“共公六年,楚太子商臣弒其父成王代立,是為穆王?!保?]929在《宋微子世家》中記載:“(成公)十一年,楚太子商臣弒其父成王代立?!保?]956在《鄭世家》中記載:“(穆公元年春)往年楚太子商臣弒其父成王代立?!保?]1050楚太子商臣弒其父成王代立是楚國歷史上的一件大事,也是當時各諸侯國為之震驚的一件事,因此,楚國的史官對此事肯定是要寫的,當時的秦、魯、蔡、陳、宋、鄭等國的史官得知后,也記載在了本國的史籍中,司馬遷在寫上之各國的世家時,照用了這些諸侯國史籍中記載此事的史料,故對楚太子商臣弒其父成王代立之事的記寫就形成了復寫。
三
《史記》中的復寫,有的是司馬遷有意為之,有的是司馬遷不經(jīng)意成之。但不管是其有意為之還是不經(jīng)意成之,總之它是《史記》在寫人、記事上的一個重要現(xiàn)象。尤其是司馬遷在《史記》中有意為之的復寫,是他寫人、記事和表達思想觀點的需要,是他在《史記》中精心撰寫的部分,具有其鮮明的特點。其特點大體有如下幾個方面:
第一,主次分明,詳略不同。《史記》中的復寫,司馬遷是有所考慮安排的,在復寫的處理上,一般是以重點記寫此人的單篇列傳為主,以其他傳記記寫為輔,做到主次分明,詳略不同,以期達到更好的寫人記事的目的。如曹沫在齊魯柯盟劫持桓公之事,《刺客列傳》《齊太公世家》《魯周公世家》《管晏列傳》四篇分別記寫了。但此事要表現(xiàn)的重點是曹沫的勇,其次是齊桓公的信,故在《刺客列傳》中以161個字的篇幅寫了曹沫劫持齊桓公整個事情的過程。其中有會盟的舉行,曹沫的劫持行動,桓公的問話,曹沫的具體要求,桓公許諾,劫持后曹沫的行為、表情,桓公的表現(xiàn)、想法,管仲勸桓公,桓公兌現(xiàn)諾言,曹沫劫持桓公結果。記寫詳細具體、有聲有色,充分表現(xiàn)了曹沫的沉著勇敢。在《齊太公世家》中以129個字的篇幅,寫了齊魯柯盟之會的背景,盟會上曹沫劫持桓公,曹沫歸還魯?shù)氐暮唵我?,劫后曹沫的表現(xiàn),桓公后悔欲殺曹沫,管仲勸桓公,桓公歸魯侵地,諸侯信齊附齊的反應。記寫較為具體,有言有行,較好地表現(xiàn)了齊桓公的納諫、守信。在《魯周公世家》中以44個字的篇幅,寫了齊魯柯盟之會,曹沫劫桓公求魯失地,已盟釋桓公?;腹臣s,管仲諫桓公,卒與魯侵地。記寫概括,載下魯國歷史上的這一事件。在《管晏列傳》中只用了24個字的篇幅寫了柯盟之會,桓公欲背與曹沫之約,管仲使桓公守信,諸侯歸齊。記寫簡單,說明管仲在此事中的作用。四篇傳記四種記寫方式,主次分明,詳略顯著,記寫效果各異。再如齊桓公救燕伐山戎之事,《齊太公世家》《燕召公世家》兩篇分別記寫了。但此事主要要表現(xiàn)的是齊桓公尊王攘夷之善舉,故在《齊太公世家》中以95個字的篇幅,寫了山戎伐燕,燕求救于齊,桓公救燕,伐山戎至孤竹,燕君送桓公入齊境,桓公認為非天子,諸侯相送不出國境,我不可違禮,遂割燕君所至齊地與燕,并要求燕君復修燕召公之政,尊奉周天子,納貢于周,其他諸侯聽說此事,皆遵從齊國。記寫有背景、有行動、有語言、結果,事件詳細、具體、完整,人物形象鮮明。在《燕召公世家》中以58個字幅,寫了山戎伐燕,桓公救燕,伐山戎而還,燕君送桓公出境,桓公割齊地與燕,使燕君貢周,復修召公之法。記寫概括,只有行動和結果,只說明燕國歷史發(fā)生過此事。
第二,重要事件和人物情況反復強調(diào)。司馬遷作《史記》的目的之一是“通古今之變”,即研究古今朝代變化的規(guī)律。因此,在《史記》中司馬遷特別關注對社會、朝代發(fā)展變化有影響的事件和人物的記寫。對于一些重要事件和人物情況他還以復寫的方式反復強調(diào),以期引起人們對其的關注和思考。如周朝和秦朝是中國古代重要的兩個相鄰朝代,但兩個朝代社會形態(tài)和政治制度有著很大的不同。周朝是奴隸社會,政治上實行分封制;秦朝是封建社會,政治上實行郡縣制;周朝由一個統(tǒng)一的國家政權,逐漸分裂、衰落,最終走向滅亡;秦朝從受封較晚的一個西方諸侯,逐漸發(fā)展壯大,最終取代周朝,統(tǒng)一中國。這一歷史時期,政治動蕩,變化很大,秦代周是中國歷史上的大事,它關系到中國歷史的走向,故司馬遷在《周本紀》《秦本紀》《封禪書》《老子韓非列傳》中,對周太史儋預言周秦合分之事分別記載了四次,反復強調(diào),使人們不由得就要思考一下周亡秦興的原因。
第三,靈活多樣,不拘一格。司馬遷撰寫《史記》有著明確的全局觀念和深思熟慮的整體安排,故《史記》這部書具有明顯的嚴整性。但司馬遷在具體篇章的撰寫上又往往根據(jù)實際情況,采取靈活的撰寫方法,故《史記》這部書又具有靈活性?!妒酚洝纷珜懙撵`活性,在人物、事件的復寫上也有充分的體現(xiàn)。如在復寫的內(nèi)容上,有完全重復者,像《袁盎晁錯列傳》《張丞相列傳》中,對申屠嘉欲誅晁錯之事的記寫;有基本相同者,像《項羽本紀》《高祖本紀》中,對“紀信誑楚”之事的記寫;有完全省略只有提示者,像《留侯世家》中,寫鴻門宴之事,只說“語在項羽事中”。在復寫的次數(shù)上,有一次復寫,像《齊太公世家》《管蔡世家》中,對蔡姬蕩舟嚇桓公之事的記寫;有多次復寫,像《楚世家》《秦本紀》《魯周公世家》《管蔡世家》《陳杞世家》《宋微子世家》《鄭世家》中,對楚太子商臣弒其父成王代立之事的記寫竟有七次。在復寫的對象上,有對事件的復寫,像《殷本紀》《周本紀》中,對紂囚西伯昌之事的記寫;有對人物的記寫,像《越王句踐世家》《貨值列傳》中,對范蠡的記寫。在復寫的位置上,有不同傳中的復寫,像《項羽本紀》《高祖本紀》《留侯世家》《淮陰侯列傳》中,對立韓信為齊王之事的記寫;有在一傳中的復寫,像《酈生陸賈列傳》中,對酈生初說漢王之事,就在本傳的開篇和結尾分別記寫。
對于《史記》中的復寫,以前一些《史記》研究者也曾從“互見”的角度有所關注,并分別提出了反對與贊成兩種截然不同的觀點。如反對者唐代的劉知幾說:“若乃同為一事,分在數(shù)篇,斷續(xù)相離,前后屢出,于《高紀》,則云‘語在《項傳》’,于《項傳》,則云‘事具《高紀》。’……此其所以為短也?!保?]102又反對者清代的趙翼說:“《史記》子貢已列孔子傳矣,而貨殖傳又列之。淳于髡已列孟子荀卿傳矣,而滑稽傳又列之。此文之失檢者。”[2]1335如贊成者清代的章學誠說:“或又摘其重復失檢,如子貢已在《弟子傳》,又見于《貨殖》。不知古人著書之旨,而轉(zhuǎn)以后世拘守之成法,反訾古人之變通?!保?]112又贊成者近代日人瀧川資言說:“《弟子傳》《孟荀傳》以人為主,《貨殖傳》《滑稽傳》以事為主。所主各異,何嫌重出?!保?]1335劉知己、趙翼的反對意見,只是就現(xiàn)象下判斷,不能令人信服。章學誠、瀧川資言的贊成意見,闡述過于簡略,沒能深入分析,說服力不強。因此,關于司馬遷《史記》中的復寫問題,筆者以上從何為《史記》中的復寫、《史記》中復寫產(chǎn)生的原因、《史記》中復寫的特點等幾個方面,作了些初步探討?!妒酚洝分械膹蛯憜栴},是一個值得研究的復雜問題,所以一篇文章不可能能解決所有問題,本文的撰寫意在拋磚引玉,希望引起《史記》研究者對此問題的關注,進而使此問題的研究能更加深入。
[1][日]瀧川資言.史記會注考證[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2]楊燕起,陳可青,賴長揚.歷代名家評史記[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19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