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渝陜交界無人區(qū)

王雪

在此次大巴山徒步中，我們從重慶市城口縣的高楠鄉(xiāng)出發(fā)，穿越了原始莽莽的核心無人區(qū)，并從渝陜交界地帶成功往返，共耗時3天。這段路途中，我們經(jīng)歷了烈日、雷雨、密林、險峰、激流，既感受到了大巴山獨特的風(fēng)光，還路過了阡陌其間、雞犬相聞的世外桃源。

1高楠鄉(xiāng)→方斗村

沿著村邊的河流而行，陽光越來越好，炊煙裊裊，薄霧漸漸消散，山谷、土地、河流、房檐，甚至我們的身上都變得金燦燦的，有種不真實的美感。

從重慶市主城駕車出發(fā)，我們一行人抵達(dá)城口縣高楠鄉(xiāng)已是凌晨一點，由于住宿條件緊張，只能在鄉(xiāng)政府附近短暫逗留一晚。

翌日早上6點，天氣很好，我們找到當(dāng)?shù)厝酥嘎?，被告知方斗村還在七八公里外，目前正在修路，便驅(qū)車前往。行至半路，車輛無法通行，我們?nèi)珕T下車，分配好裝備后正式開始徒步。沒想到的是，剛走出沒多遠(yuǎn)，天氣驟然變化，狂風(fēng)暴雨劈頭蓋臉打在身上。

冒雨爬升一段路程，雨勢漸消，風(fēng)景也越來越好，一路山清水秀，令人心情愉悅。快到10點時，我們走到土路上，正好遇見順路的萬州攝影協(xié)會成員，便搭上了他們的車，40多分鐘后，看到路邊一個竹制牌坊，“方斗村”到了。

站在村口放眼四望，周圍群山莽莽，雄偉威嚴(yán)的氣息撲面而來。而方斗村，正是建立于方斗坪——山谷間一塊難得的平坦地面。從地理情況分析，這一帶屬于高山梯級小平原，坪內(nèi)分一、二、三、四壩，成梯狀上升，每壩方圓幾公里，周圍原始森林茂密，還分布著眾多的野生動物。方斗村不大，只有幾十戶人家，傳統(tǒng)的石板房子、青石板瓦房、跺木豬圈、木柵欄菜園整齊儼然，猶如世外桃源。

進(jìn)入村中。這里的村民熱情純樸，為我們送上煮熟的新鮮苞谷和熱氣騰騰的茶水，村支書找來村里一位姓王的大哥作為向?qū)?，帶領(lǐng)我們進(jìn)山。中午12點多，隊伍迎著太陽上路，但天氣再次捉弄了我們，天空很快烏云密布，下起傾盆大雨，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雨中的山谷和村落更加原始神秘，遠(yuǎn)處的高山宛如一條蜿蜒的巨龍，吞云吐霧，整個場景形成一幅絕佳的水墨畫。

向?qū)П硎荆@樣的天氣進(jìn)山很危險，我們只能放棄今天的行程，回到村落中。不得不說，現(xiàn)在重慶的區(qū)縣周邊，這種傳統(tǒng)的石頭房屋已經(jīng)很少能見到，而我們在村中閑逛，居然還發(fā)現(xiàn)了一輛頗有年頭的紅色北京吉普車，大家都爭相上去合影留念。

夜晚，伴隨著淅淅瀝瀝的雨聲，祈禱明天最好是一個大晴天，不然接下來的計劃可能都將成為泡影。

醒了個大早，打開窗戶，正好陽光破云而出，金光燦燦地灑在山頭上。大家收拾好裝備，興奮地上路。沿著村邊的河流前行，陽光越來越好，炊煙裊裊，薄霧漸漸消散，山谷、土地、河流、房檐，甚至我們的身上都變得金燦燦的，有種不真實的美感。經(jīng)過三壩、四壩后，一頭鉆進(jìn)森林中，登上高高的山梁回望來路，只見四周群峰環(huán)抱，腳下溝壑縱橫，山村、農(nóng)田盡收眼底。

已經(jīng)是早上8點。看了下登山表，此處海拔1600多米，而我們今天的目標(biāo)是登頂“五個包”。因為五包山?jīng)]有水源，而且可能最高峰的風(fēng)也比較大，所以不會在山頂露營。

林間小徑崎嶇幽靜，在這種環(huán)境中徒步，格外愜意。沿途長滿了不知名的野花，還有水百合和蘭花，向?qū)П硎?，?dāng)?shù)仄鋵嵾€生長著很多野生天麻、七葉一枝花，都是中藥材，后者現(xiàn)在可以賣到350元一斤，因此有不少村民都以采摘這些中藥材為生。

走了大概四十分鐘后，遇到第一條河流，由于昨晚大雨，巖石比較濕滑，而且路線曲折，過得很不容易。向?qū)дf，像這樣的小溪溝、小瀑布前面還多。接下來的路途全是上坡路，一個接一個，走得人渾身乏力，中途基本沒有停留休息的地方。經(jīng)過一個瀑布路段時，路過于陡峭，甚至接近垂直，這讓人有種背著大包攀巖的感覺。向?qū)г谏厦嬉粋€接一個拉大家上來，他告訴我們，照這種速度，起碼還需要5個小時才能登頂。

2五個包→草場營地

雖然這里是城口的最高峰，但有一半其實已經(jīng)是陜西境內(nèi)了。此刻天氣晴好，周圍一座座山峰依次排列，在藍(lán)色天空的映襯下，突兀挺拔。前方白云繚繞間，是大巴山更深處的無人區(qū)。

岔路太多，走在前面的隊友叫上向?qū)ч_路，我和幾個隊友不緊不慢地跟在后面。就在這時，意外發(fā)生了。

當(dāng)時我們正走在一處懸崖邊上，我只顧著和一位隊友說話，沒有留意到腳下的路，在所有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的情況下，突然一個滑倒，摔了下去。萬幸的是，我正好騎在一棵小樹上，下方便是瀑布，實在萬分驚險。我明顯感覺腳被扭到了，嘗試著想向上爬，但泥土太潮濕、坡度太陡，最終還是被同伴拉了上來。

經(jīng)歷了這個插曲，隊友都擔(dān)心后面的行程會不會受到影響，我表示問題不大，可以堅持走完，并且不拖團隊后腿。路過一個地勢開闊的風(fēng)口后，再往前行沒有明顯路跡了，向?qū)е荒茔@進(jìn)林子，用鐮刀給我們砍出一條路來。這段上升路，走得極為艱難，但風(fēng)景卻很好，溪流從高處潺潺垂下，在青石苔蘚間歡快地流淌。

后面的山路越來越窄，終于來到五個包山腳下。這時，我的腳腫得越來越大，速度也越來越慢。在負(fù)重的情況下，拖著扭傷了的左腳爬陡峭山路，確實不是一件易事，在隊員的一致要求下，固執(zhí)的我不得不把背包交付給向?qū)П常缓蟛旁俅紊下贰?/p>

山林茂密，我們手腳并用地攀爬著，隊友們五顏六色的背包罩，在前方若隱若現(xiàn)。我看了一下登山表，此地海拔有2200多米，離五包山更近了。本來按照原計劃，是輕裝爬五包山后再原路返回，但我們不想走回頭路，向?qū)дf還有一條路可以走到大溝河那邊去。

短暫休息一會兒，半個小時后，我們登上“五個包”中的一個，這里一覽眾山小，風(fēng)光絢麗無比。繼續(xù)上升的路程很艱險，山路陡峭又相當(dāng)濕滑，大家前后照應(yīng)地前進(jìn)，終于登頂最高的一個“包”， 雖然這里是城口的最高峰，但有一半其實已經(jīng)是陜西境內(nèi)。此刻天氣晴好，周圍一座座山峰依次排列，在藍(lán)色天空的映襯下，突兀挺拔。前方白云繚繞間，是大巴山更深處的無人區(qū)。

由于山頂坡度太斜，完全無法露營，我們在此留下足跡后，轉(zhuǎn)身下山繼續(xù)上路。由于大部隊走在了前面，也沒有留下路標(biāo)，我們后面幾人在竹林和密林間走走停停，完全憑著感覺在找方向，漸漸地，我們迷路了。

在這渝陜交界地帶的山間，沿途布滿荊棘，一路安靜得出奇，我們沿著刀砍過的痕跡爬升，累得氣喘吁吁。然而，走了許久仍不見前方部隊的身影，正焦慮之際，山下后方突然遙遙傳來呼聲，是隊友尋我們來了。向?qū)дf，這其實是當(dāng)?shù)厝瞬伤幾叩穆?，最上邊是一個懸崖，很危險，還好及時叫住了我們。

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難，在崎嶇陡滑的山坡上一路下降，我們小心翼翼，攀扶著周圍的植物。然而，還是有一名隊友不慎失去平衡，順著七八十度的陡坡瞬間滑落了下去！滑下10余米后，才被一堆枯枝和稀泥攔住，有驚無險。后面我們更不敢大意，一個個屏氣凝神，注意力全放在腳下。

直到下午4點半，我們還在山路上糾纏，但現(xiàn)在需要盡快到達(dá)露營地，不然在這種環(huán)境下走夜路實在過于危險。然而，更難的下坡路還在后面，各種密林混合著陡峭的稀泥路，連登山杖都杵爛了。終于到達(dá)底部，繼續(xù)往左走一段路，就有一片開闊的草地，那里很適合露營。

約一個小時后，我們沿著左邊的道路進(jìn)入一片原始森林，羊腸小道隱藏其中，沒多久，連羊腸小道也辨別不出來了，只能一步步緊跟著慢慢往前摸索。森林中極其安靜，沒有鳥獸蟲鳴，除了我們一行人所帶來的嘻笑聲，不再有其他的聲音。下午五點半，天色開始變黑，一個平坦的草壩出現(xiàn)在視野內(nèi)，旁邊小溪溫柔地流過。

雖然前面還有一塊更好的露營地，但天色已黑，繼續(xù)趕路可能不太安全，于是我們就近扎營。有趣的是，向?qū)П硎舅辉敢庾づ?，說地上濕氣太重。于是他用自己帶的編制大口袋，在兩棵樹之間做了一個吊床，這手藝太巧了。加上旁邊點了一堆篝火，也可以取暖，因此并不會冷。

夜晚，大家卸下一天的疲憊，期待著明天的行程：穿越大溝河，走出這片群山。

3大溝河→團結(jié)村

我給大家全身都噴上花露水，據(jù)說可以防螞蝗。但是經(jīng)過一段路程后，花露水的味道早就被大雨洗得干干凈凈，沿途的螞蝗卻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看得人心頭直發(fā)毛。

一夜聽雨。清晨，大家在依舊未停的大雨中收拾好裝備，8點鐘正式拔營出發(fā)。

沿途是密布的森林，我和另一位隊友狀態(tài)不佳，掉在隊伍的最后面，走一會兒休息一會兒，苦不堪言。慢慢來到一個埡口，前路是泥濘陡峭的下坡路，蓋著厚厚的落葉，腳踩下去又軟又塌，即使穿著專門的登山鞋，都很危險。為了穩(wěn)住重心，我們一步步挪動。向?qū)г谇懊娑陉犖椴灰呱?，有隊友用口技模仿著熊和鳥叫，也被他制止：這樣容易把熊引過來。

半個小時后，我們下到溝底。據(jù)說這里以前是一個河溝，現(xiàn)在干枯了，再往前走半個小時，就是大巴山最核心的區(qū)域——大溝河峽谷，方圓幾十公里沒有一戶人家。

接下來的路程，隊伍行走在鋪滿枯葉腐木的河溝里，下滑、下陷隨時都在發(fā)生，既難走又非常危險。整個隊伍沒有一個人講話，大家都非常緊張，機械而努力地沿著河溝往下走。一位隊友不小心從泥坡上滑到溝里，起身后表示，他的手好像被什么咬了。我一看，居然是一只螞蟥，連忙提醒周圍的隊友小心。

此時已經(jīng)是下午四點，當(dāng)知道有螞蟥后，大家都走得特別小心，生怕沾惹到草叢或巖石上的螞蟥。之后在一塊平地上短暫休息，我給大家全身都噴上花露水，據(jù)說可以防螞蟥。但是經(jīng)過一段路程后，花露水的味道早就被大雨洗得干干凈凈，沿途的螞蟥卻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隊友們的褲腿上、鞋子上總是時不時就粘上幾只螞蟥，看得人心頭直發(fā)毛。

走過了螞蟥區(qū)，我們找到了一個寬闊地整理，大家飛快地丟下背包，開始翻褲子、脫鞋子，尋找可能存在的螞蟥。我卷開褲子，只見一只螞蟥正在吸食我的血，在隊友的驚呼聲中，我用棍子將它撥了下來。最慘的還是一位隊友，他身上足足摘下了12條吸飽了血、鼓脹起來的螞蟥！當(dāng)他撩起褲管，只見兩腿間血淋淋一片。

再走過一條很窄的山路，我們來到一個堆滿木頭的狹小公棚，向?qū)дf這里是山民烤藥材的地方，到了這里，也就意味著成功穿越了大溝河峽谷。隊伍精神振奮，吃了點隨行的路餐補充熱量，然后繼續(xù)趕路。

傍晚六點半，在天即將黑下來的時候，我們看到了第一棟房子，原來我們已經(jīng)走出了大巴山的原始區(qū)域，到了有人家的地方。之后，我們加快速度，一路狂奔，在晚上八點鐘，到達(dá)終點站——團結(jié)村。我們從這里轉(zhuǎn)回高楠鄉(xiāng)，正式結(jié)束了本次行程。